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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然騰空,忍不住驚唿一聲,羞窘地掙紮兩下,又唯恐肥大的衣衫再泄了燦爛春光,隻能規規矩矩地靠在他的懷裏。


    涼辭得意一笑,眼角眉梢滿是風流邪肆,霎那光華萬千。


    我不由一陣呆愣。


    涼辭抱著我,徑直穿過花園,在眾侍衛別有深意的注目下,迴了院子。


    小樣兒與夏初蘭兒正在院子口嘁嘁喳喳說笑得熱鬧,見到涼辭抱著我迴來,小樣兒與蘭兒皆掩著嘴笑。


    我怒聲嗔怪道:“笑什麽?還不趕緊給我準備衣服鞋子去,慣的你們兩個愈來愈不像樣子了。”


    小樣兒聳聳肩,吐了吐舌頭,飛奔著去我的屋子裏準備衣服,夏初與蘭兒立即尋個傳飯的借口走開。


    涼辭仍舊不鬆手,徑直抱著我迴了他的屋子。


    我不安地扭動兩下:“如今你總該放下我了吧?”


    涼辭將我放在床榻之上,皺眉道:“你是應該出去走走了,這兩日你身上長了不少肉,累得我胳膊酸疼。”


    “哼,心疼我吃了你麒王府的飯食了吧,小氣鬼,”我嘟噥道:“本姑娘這是添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恰到好處!”


    涼辭沒好氣地從旁邊拿過布巾:“趕緊將你頭發擦幹淨,水都滴得我滿床都是。”


    我乖乖地接過布巾,胡亂揉弄一氣,涼辭無奈地接在手裏,將我的頭發包裹起來,輕柔地擦拭。


    我忽然想起一首詞:“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不知道,那究竟是一副怎樣的情致?是不是同此時此刻有些相像?


    涼辭問我:“用不用生個炭爐,給你把頭發烤烤?”


    我搖搖頭,轉過身去看他,他的頭發已經梳理好,用一支金鑲玉鏤空束發箍固定:“你的頭發怎麽不濕?”


    他得意一笑:“我有內力。”


    我撇撇嘴,自愧不如。


    小樣兒將衣服鞋子拿過來,放在桌子上,靜悄地退了出去。


    我攏了床帳,將衣服換好,正想赤足下去穿鞋,涼辭忽然轉過身來,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丟到我的懷裏,發出“叮呤”一聲。


    我好奇地拿起來一看,竟然是紅繩編織穿就的一串鈴鐺。稀奇的是,非金非銀,都是用碧玉鏤空雕琢,雖然不過男人拇指大小,但是纏枝芍藥栩栩如生,纖毫畢現。那玉瑩潤剔透,內蘊華光,輕輕一搖,“玲瓏”作響。


    我愛不釋手地拿在手裏把玩,竟然還有一股奇異的幽香沁鼻,不知究竟從哪裏散發出來。我試著套在手腕之上,紅繩編織的同心結有些長,過於寬鬆了。


    涼辭輕叱一聲“笨蛋”,將玉鈴從我手腕之上摘下來,彎下腰,竟然捉起了我的腳。


    我的臉“騰”地一下火燒火燎,使勁掙紮了兩下,反而被他結結實實地握在手心裏。


    師傅說我的腳生得好看,白皙柔嫩,瑩潤如玉,足踝玲瓏纖巧,十趾如蔻。但是因為我是天足,又自小多行山路,所以沒有其他姐妹的纖細,我一直有些自卑。如今被他捉在手裏,怎能不羞窘難堪?


    “別動!”涼辭蹲下身,將我的腳放在他的膝蓋上。


    我立即乖乖地不再亂動。


    他將鈴鐺掛在我的腳踝處,笨拙地打了一個結,然後左右端詳一番,拿起旁邊的繡鞋給我套在腳上。


    我不好意思地下床,試著在屋子裏來迴走動,或者坐在繡墩上用指尖輕巧撥弄,聲音並不大,也不清脆,不會引起別人側目,遂高興地眉開眼笑。


    隻可惜碧玉易碎,還要小心翼翼,輕了手腳,害怕毀了這巧奪天工的手藝。


    第二天,涼辭一早又不見了身影,我用過早飯,就帶著小樣兒出了麒王府。


    因為我仍舊是在風口浪尖上,這樣拋頭露麵的事情,我唯恐會被人識得,招致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就依涼辭所言,用一塊輕紗遮了臉。


    與小樣兒兩人提著藥箱,在長安街等了許久,日上三竿,都不見有人過來,倒是有兩個小乞丐在街角處探頭探腦地向這裏張望。看到我望過去,便瞬間沒了蹤影。


    小樣兒拽拽我的衣角,小聲道:“應該是沒有人,我們迴去吧?”


    我搖搖頭:“不可能,昨天我見他們中間有人身上有傷口惡化,而且看起來挺嚴重的。”


    “那怎麽會沒有人呢,昨天我見她們都很興奮,一臉的迫不及待。”小樣兒也有些矛盾。


    “小樣兒,這裏離咱們藥鋪不遠,你去藥鋪裏找喻小豪,讓他問一聲,看看是怎麽迴事?”


    小樣兒痛快地應下了,一路小跑,不過盞茶功夫,身後跟了小豪,一起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小豪先是向我行了禮,然後擦了一把臉上的汗,上氣不接下氣,難為情地說道:“我剛剛跑去街角問過他們了,他們說是見小姐您帶著麵罩,肯定是嫌棄他們身上太臭,所以不敢向前。”


    原來竟然是麵罩惹的禍,沒想到這些孩子心思竟然這樣敏感。我一把將麵紗摘下來,丟棄到一旁,解釋道:“我根本沒有這個意思,隻是前一陣子惹了點小麻煩,市井裏有些閑言碎語。我擔心節外生枝,所以才帶了麵紗。對不起,我沒有考慮你們的感受。”


    小道童慌忙道:“小姐千萬不要這樣說,剛才小樣兒已經將事情原委告訴了我。我已經跟大家解釋過了,他們馬上就來。”


    說話間,就有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向這裏張望,推推搡搡,頗有些不好意思。


    我笑著向他們招手,便有大膽一些的,磨磨蹭蹭地走過來,低著頭,仍舊靦腆著不說話。


    我仔細詢問了他們的病情,對症下藥,將藥箱裏但凡有對症的藥丸就直接交給他們服用,叮囑注意事項。有些病情較為特殊的,我就開了方子,讓小豪帶著他們去藥房抓藥。


    這些孩子大多也隻是外傷,平日裏乞討過程中,難免遭受欺辱打罵,得不到救治,所以傷口惡化,疼痛難忍。


    我負責清理傷口,小樣兒塗藥,小豪包紮,有條不紊,倒也順利。得到救治的孩子皆禮貌地向我道謝。


    一上午的時間彈指而過,我疲憊地伸個懶腰,清點了一下藥箱裏的成藥,已經所剩無幾。


    小豪猶豫著湊過來,幾次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必然是有什麽話說,不好意思開口,所以當先問道:“小豪可有什麽事?”


    小豪忸怩著點點頭,指指不遠處牆角下蜷縮的兩個人道:“他們是外來的災民,想讓我問問,能不能麻煩您也給看一下,這些日子裏老是上吐下瀉,一直不見好,又身無分文。”


    我點點頭:“自然可以呀,讓他們過來就是。”


    小豪低著頭,小聲囁嚅道:“可是他們不是我們的朋友,都是從城外難民營裏進來求醫的。”


    我立即明白了小豪的意思,如果我答應幫助他們二人診治,可能就會有愈來愈多的難民湧過來,這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那樣簡單的事情。


    他們窮困潦倒,身無分文,就連果腹都是問題。同小豪的朋友一樣,我不僅要給他們看診,還需要施藥。長此以往,這每日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我沉思半晌,堅定地點點頭,道:“我的眼裏隻有病人,無論他們是什麽身份,我都會盡力,讓他們過來吧。”


    小豪痛快地應下,向著那邊招招手,兩人相互攙扶著,步履維艱地走過來,向著我感激地點頭鞠躬。


    消息一經散發出去,就立即有大批的災民洶湧而至,大都是些老弱病殘,病症也開始五花八門,不一而足。


    我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望聞問切,使出渾身解數。


    直到藥店掌櫃苦著臉過來告訴我,藥店裏治療傷寒,腸胃一類的藥材已經告罄,我才不得不停下來。


    圍觀的災民仍舊一臉期待地看著我,苦苦哀求。


    我沉思片刻道:“如今時日已晚,藥材也已經沒有了,我委實愛莫能助。我們裏麵如果有急症病人,可以留下來,我盡量給醫治,其他人麻煩暫且散去,我明日一早還會繼續在這裏義診,至於藥材,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采購。”


    災民裏麵都是些窮苦人家,平日裏頭疼腦熱的大多都是熬過去,所以聽到我這樣說,有些病症較輕的就自覺散開,隻餘一些委實病重的災民在跟前。


    饒是如此,仍舊直到月落西山。


    我和小樣兒竟然一天粒米未沾,水都沒有喝一口,早已饑腸轆轆。


    藥店掌櫃仍舊留在這裏,對著我歎息道:“小姐,您這又是何苦?受苦受累,倒貼錢財不說,如今藥店裏麵藥材短缺,明日生意也不要做了。“


    我才不得不麵對這個現實。善人誰都想做,關鍵是有沒有這個能力,我若是繼續下去,可能真的像涼辭所說,把我自己的嫁妝全部施舍出去,敗個精光了。


    “掌櫃您看,您路子廣,明日裏能不能從其他藥店先購買一些藥材應急?”


    掌櫃歎氣說:“十一小姐,今日裏您這決定也太草率了一些。您義診沒有關係,可是這施藥可是萬萬做不得。您這是斷了同行的財路。人家看熱鬧還來不及呢,誰還會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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