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3-07


    於是,嬴渠梁說道:“中大夫,先生有言在先,尚未知秦,不肯多言強秦之策,所言多有未盡。此正顯先生乃務實之人,中大夫不必急於追問。請問先生,知秦之前,秦國當有何舉動?秦國積貧積弱,時不我待,嬴渠梁心急,先生莫怪。”


    衛鞅笑了,不管怎麽說,嬴渠梁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伸出三根手指,笑道:“第一,多購生鐵,多多益善。”


    景監忍不住道:“先生也知,秦國窮困。”


    衛鞅笑著對嬴渠梁道:“君上可將此事交與內史大人,內史大人定有好辦法。第二,魏國鴻溝工程中,有萬餘件鐵製農具,好東西不能落在魏國人手中。此事,亦可交由內史大人辦理。內史大人,能者多勞。”


    景監明白了衛鞅的意思,心裏暗喜,臉上卻是一臉的不爽。


    衛鞅繼續說道:“第三件事,衛鞅已寫在紙上,請君上過目。”從懷中取出一張折好的紙,由景監轉交給嬴渠梁。


    這張神秘的紙,到底寫了些什麽。


    也有人在臉紅,秦國國君用的還是簡牘,人家一個山東士子,便已用上了紙張,簡直就是沒天理的事情。


    嬴渠梁打開紙張,看了之後,哈哈大笑,道:“先生可是認真的?”


    衛鞅從未有過的嚴肅,說道:“君上,寧舍函穀關,不舍此議。”


    這更讓在座的人好奇無比,莫名其妙。


    嬴渠梁肅然道:“諸公,今日朝會上一應事務,萬不得有片言隻語流傳出門外,切記,切記。先生辛苦了,景監,替我送先生迴去。”


    從國府出來,景監和衛鞅一樣的麵無表情,既無興奮,亦無失望,卻各懷心事。


    景監心裏不上不下的,並且鬱悶居多。他煞費苦心為衛鞅製造機會,可衛鞅一通誰也聽不懂的話之後,君上沒有任何表示,看似平平和和的,沒有結果就是最壞的結果。他認為,以衛鞅的才華,要說動君上和群臣,並非難事。曆史上,並沒有太多第一次遊說失敗之後,下一次就能成功的先例。而且,來的時候是景監和段冷一同迎接,送迴去的時候,卻隻有他景監一個,其中的差別看似微不足道,卻是表明了君上的態度,失望。


    衛鞅心裏同樣不樂觀,朝會之上,他看到了秦國人圖強的決心,可這份決心並不足夠,遠遠不夠。隻因為衛鞅尚未說出變法來,尚未真正的促動他們的利益。傳說中的生死相搏,不可能輕而易舉的化解。他能做的,首先是爭取到嬴渠梁的認可,然後才是觀察秦國群臣,說不上籠絡感情,起碼能從中尋覓將來的盟友,起碼在變法的起始階段,遭遇最小的反彈力量。隻是,受益不達預期。他的第三個建議,一張紙上寫的內容,如果嬴渠梁看出其中的奧妙,那麽剩下的事就是等他下定決心了。


    衛鞅握緊拳頭走進前堂,景監也若有所思的跟著進來。


    “這是我家。”衛鞅好心提醒雲遊天外的景監。


    景監道:“我知道。”


    衛鞅忽然一笑,說道:“想不想知道我那張紙上寫著什麽。”


    景監道:“想。”


    衛鞅饒有興致的笑道:“猜猜看。”


    景監道:“不猜。”幾乎說是麵無表情,衛鞅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如此作為,一定有他的理由,他希望衛鞅的理由能夠讓他接受,能撫慰他遭受重創的心情。他為秦國苦心賣力十年有餘,一輩子心裏窩著憋屈。今天無疑是他最切近希望的一天,可這份希望卻沒有下文。他猜不到衛鞅的心思,同樣也猜不到君上的心思。


    衛鞅笑道:“我讓君上去挖糞坑。”


    景監瞪大雙眼,像吞了一隻鹹鴨蛋,他終於肯定,衛鞅瘋了。


    衛鞅卻不深入解釋,說道:“景監兄,莫非你到這時候就對我失去信心了?我既然敢讓君上去挖糞坑,難道不敢跟他要官。你我相識多時,也該知道我是個厚臉皮的人。”


    他的確是在建議嬴渠梁挖糞坑,不是挖一個,而是挖一萬個,在全國範圍內挖糞坑。生產力的三個要素,勞動者,生產工具,勞動對象。挖衝水式糞坑,改善衛生環境,讓全國人平均壽命增加,不需要太多,三年、五年,增強勞動者的身體素質,給秦國帶來的受益將是不可限量的。從人道主義出發,衛鞅寧可不跟嬴渠梁要官,也務必說服他采納這個建議。


    然而,要知此時,秦國實行的依舊是井田製,家家戶戶分散居住,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集中糞坑,意味著集中村落。集中村落,如果嬴渠梁對李悝變法,吳起變法稍有耳聞的話,就能想到三個字,新田製。廢井田,開阡陌的新田製。與新田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便是廢除奴隸製。最終聯係到,衛鞅是法家,結合他不願意在朝會上把話說明,那麽,衛鞅想做的,就是對秦國進行深徹變法。


    要說對山東六國的了解,景監遠勝於嬴渠梁。景監一時間猜不到衛鞅的意圖,隻因為衛鞅沒有告訴他數量,他理所當然的聯想到君上舉起鋤頭挖一個糞坑的優美姿勢。


    景監點點頭,顯然是在承認衛鞅臉皮厚。


    衛鞅很是無奈,隻好發作,將他趕出家門。


    景監跟進門來,還有一個意思,就是向衛鞅問生鐵和鐵製農具的事情。在政事堂上,嬴渠梁同意了衛鞅的建議,讓景監辦那兩件事,景監隻能迴過頭來,著落在衛鞅頭上。可衛鞅絕口不提,他也隻能改日再來。


    迴到後院,衛鞅許多天以來,第一次舒心的笑了出來。


    采薇已經到達,叫了一聲六哥,就緊緊的抱住衛鞅。


    在秦魏邊境分別之後,采薇帶著黃虎小隊,白鼠小隊,引開魏國的士兵,不料迎來一隊魏國密探。魏軍以為他們是秦國密探,是以針鋒相對的調動了密探前來。經曆一番貓抓老鼠,老鼠戲的遊戲。采薇等人這才繞了一大圈,改道進入秦國。


    “八哥呢?我們是看到他在櫟陽城牆上留的記號,才找到這裏來的。”采薇問道。


    衛鞅放開采薇,看著她略顯消瘦的臉,說道:“八哥窮極無聊,到處閑逛去了。采薇,好生歇息一陣子,看你瘦了。”


    采薇搖頭,道:“我來櫟陽的路上,順道賣了兩支商隊,一支是韓國來的,一支是魏國來的。幸虧我名頭大,報上名號,報個交易數目,就把他們帶來櫟陽。如今他們正在城東籌建櫟陽城的常氏商社的貨棧。”


    衛鞅心裏一酸,采薇這麽一刻不肯歇息就展開生意,隻因為雪兒。隻有他們這一夥人擁有足夠的實力,才有機會為雪兒報仇。他們的仇人,魏國太子魏申,背後有一個強大的魏國。如果僅僅是秦國這種窮國,或者衛國那種小國,她早就建議衛鞅,調集常氏商社的所有資金,將那個國家的經濟擊潰。可惜,那是魏國,即便是糾集了六大巨商,也無力撼動魏國分毫。


    “山東六國來的商隊,中間難免夾雜有各國的密探,你要當心。”衛鞅輕鬆的一笑。


    采薇笑道:“魏國的商隊,有兩個密探,已經被我趕走了。”


    衛鞅含笑點頭,道:“那便好,隔壁就是白門商社,你有空就找他們交接我們的資產。錢財的話,白羽也許還沒大量幫我們送到,有多少就先花多少。”


    采薇道:“路上我還撿了一個人,被蛇咬了,躺在路邊,我們把他救了。年紀輕輕的,說是入秦的士子,六哥,跟你一樣。”


    衛鞅打趣道:“帥哥?”


    采薇不曉得帥哥的含義,道:“什麽是帥哥?”


    衛鞅拿自己的臉和身材做比劃,說道:“就是跟我一樣,長得十分英俊的人。”


    采薇想了想,點點頭,道:“是。”


    衛鞅從頭到腳掃了采薇一眼,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頭,道:“不行。”


    采薇臉上一紅,嗔道:“六哥,你在說什麽啊。”


    衛鞅認真的說道:“你才十七歲,再過兩年吧,不能太早。”


    采薇氣得險些忍不住出手,將衛鞅放倒。


    衛鞅一看情形不對,顯然是蠢蠢欲動,連忙說道:“叫什麽名字,那國人?”


    采薇道:“魏國人,叫做屍佼,一到櫟陽城門口,就被秦國人接走了。”


    衛鞅笑道:“魏國士子也會入秦,倒是奇了怪了。屍佼,我記住了,改天見了他,好生看看。”忽然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點熟悉,道:“你說他叫什麽?”


    采薇道:“屍佼。”


    衛鞅不禁失笑,屍佼,先秦諸子百家之一,不正好是老子的徒弟麽。說道:“我聽說過此人,好刑名之學,有才華。這樣子,他知曉你是常氏商社的人了吧,你花錢暗地裏扶植他。投資貨物,不如投資別人當官,這筆生意有得做。”


    采薇笑道:“好,我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在我麵前,沒有看輕商賈的本錢。”


    又道:“交接了貨物,午後便去見櫟陽令。”


    衛鞅奇道:“作甚?”


    采薇道:“催債,秦國還欠著我們五萬金呢。”


    衛鞅恍然大悟,明裏是催債,實質上是告訴秦國人,常氏商社來到櫟陽了,你們想賣什麽想買什麽,都可以來找我,常氏商社家大業大,隻有你們喂不飽我的胃口,沒有我常氏商社承擔不了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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