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著西北方向,祝明朗找到了那一抹妖異之光消失的地方。


    這裏是一個農桑城,可以看到那美麗的梯田,如一麵一麵翠色的鏡湖,錯落有致的疊放在了這片小丘陵間。


    想來這裏就是向玄戈神都輸送糧食的主要之地了。


    祝明朗走在田埂間,看到了許多正辛勤勞作的人,他們的身影零星的分布在田池中,也偶爾可以看見挑著肥料的老漢,在田路上行走,一邊走一邊哼著歌。


    一股濃重的味道飄來。


    祝明朗瞥了一眼迎麵而來的挑肥老漢。


    那難聽的嗓音,讓祝明朗著實有些佩服這位老漢旁若無人、自我良好的自信。


    “老哥,唱得不錯。”祝明朗違心的說了一句。


    “那是,十來年的功底了,小兄弟可是神民啊,來這兒巡視嗎?”嗓音難聽的老漢問道。


    十來年功底,唱成這樣,要不是他身上有著樸質至極的農漢氣息,祝明朗能把他當玄古妖附體抓起來,那鬼哭狼嚎……哦,也許能把玄古妖給嚇跑。


    “不瞞你說,我其實是來捉妖的。”祝明朗說道。


    老漢自然是見祝明朗穿著打扮不同,所以才這樣問,他放下了挑著的肥料,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問道:“這田裏,還能有妖??”


    “恩,我看著它消失在這田丘中的,它有可能化成人的樣子,也可能躲藏在稻田蔭林裏,可能它非常饑餓,想等到天黑的時候看看哪戶人家沒有早歸,便將他拖走吃了。”祝明朗說道。


    “那可不得了,我趕緊和大家夥說。”老漢倒是很相信祝明朗說的話。


    老漢立刻跑到田野間,挨個挨個告知。


    但是農戶們並不是全部相信。


    主要是玄戈神都寧靜太久了,他們這裏雖然是神都比較偏僻的大郊城了,但也從來沒有撞見過什麽妖物。


    一個來曆不明的男子說有妖,指不定他就是欺騙他們,想騙他們大家夥辛辛苦苦一季的耕種錢。


    這種江湖騙子還真不少。


    危言聳聽的和一些小鎮、鄉裏的人說有妖,然後還故意借著天氣、異象來說事,其實什麽都沒有,就是來騙錢的,他們又不是那種鄉下愚農,可是玄戈神都的農戶,見識廣著呢,沒那麽好騙!


    ……


    “咋辦,他們不信。”老漢倒是很熱心。


    “隻能蹲守了,等夜裏再說吧。”祝明朗對老漢說道。


    “我跟你一起吧,我對這裏熟的。”老漢說道。


    “妖精有可能會化人。”


    “這一帶,哪家小孩,哪家媳婦我都認識……”老漢似乎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妥,憨憨的一笑道,“我的意思是,沒有我不知道的人,妖怪即便變成了人,也不可能把人的樣子模仿的完全一致,有怪異的地方,我立刻與你說!”


    “好,很久沒有見到您這樣的熱心城民了。”祝明朗說道。


    “之所以都認識,才擔心他們有什麽事啊,妖精這種東西,怎麽可以不提防!”


    ……


    到了傍晚,仍舊有不少農戶在勞作。


    祝明朗有些納悶,玄戈神都的整體生活水平是很高的,農民辛勤歸辛勤,但不至於艱辛到要耕作到這麽晚吧。


    雖說玄戈神都有神光庇佑,但終究還是有神輝無法完全驅散的黑暗角落,這都馬上入夜了,居然還有這麽多人在這田野逗留,好歹迴城裏去啊。


    “正值雨水充沛,他們想多開墾一些地,多種一些稻子,辛苦這小半個月,能收成近半年的錢呢,所以他們最近都起早貪黑。”老漢說道。


    打著燈籠幹活,而且還是披著蓑、淋著雨,仿佛隻要做好了這個雨季,就能夠徹底發家致富。


    祝明朗卻頭疼了起來。


    這樣確實給了妖怪可乘之機啊。


    唉,不過他們想多賺點錢也是人之常情,玄古妖這種存在,其實想害人的話,一座小小的城牆也未必防得住。


    ……


    祝明朗一直盯著這附近,始終沒有看到妖異之光再出現。


    祝明朗懷疑,那玄古妖多半是化成人形了。


    他利用那個人的皮囊,藏住了自己的妖氣。


    於是祝明朗讓老漢挨個去閑聊,捋出幾個明顯言行舉止與往常不一樣的,然後一一調查。


    到了夜裏,農戶們終於各迴各家了。


    祝明朗與老漢前往了第一家懷疑對象。


    那是一位農婦,平日裏就是在田野間給大夥們煮茶,大夥每天會給個茶錢,煮茶農戶以這個為生。


    “李嫂,今天茶賣得怎樣?”老漢到了院處,自來熟的問道。


    “都不夠賣呢,我沒準備那麽多幹淨水,於是拿雨水兌了一些茶葉,衝泡給幾個……哎呀,有人過來你怎麽不和我說一聲!”李嫂眼神不好,這才看到了老漢背後的祝明朗。


    祝明朗也是無語。


    好一個毒婦,用青雨雨水衝茶,不怕喝出問題來嗎!


    “她這種行為……”


    “她以前也這樣幹過,是李嫂本人沒錯。”老漢幹笑著說道。


    “……”祝明朗也懶得再問了。


    妖精化成人形,有些是自己幻化出一個模樣,有些是占據其身體,俯身在上麵。


    前者其實是極少數,因為能夠完全化成人的並不多。


    後者居多,鬼上身、著魔、被侵占者,都會表現出異於常人的症狀,畢竟妖精是無法將人的言行舉止完全模仿到位的,再小心謹慎,在與人交談的過程中都會露出破綻。


    這煮茶農婦,就是心黑了點,不是被妖俯身了。


    剛要離開,祝明朗突然間想起了什麽。


    他轉過身來,詢問這位煮茶農婦,“大嬸,你煮的茶,經常不夠賣嗎?”


    “不是最近雨季嗎,大家幹活幹得晚,量是不好算,不過今天多賣了大半壺缸。”煮茶農婦說道。


    煮茶農婦在田野裏搭了個茶棚,附近農田的耕農累了渴了,都會到她這裏來喝上一碗,休息休息。


    “大概是多少人的量?”祝明朗問道。


    “少說三十個人呢。”煮茶農婦說道。


    “那是誰,今天喝得特別多呢?”祝明朗問道。


    每個人每天的喝水是固定量的,即便再口渴,再勞作,也不可能超過一個大概的範圍。


    從煮茶農婦今天賣出去的茶水量,就可以表明一定的問題了。


    有人,渴得厲害!


    一般被俯身、被侵占了身軀的人,他們要麽什麽都不吃,要麽就會出現暴飲暴食的可怕現象。


    “就他家弟弟,葛程,他跟頭大水牛似的,每過半個多時辰就來喝好幾大碗……”農婦指著葛老漢說道。


    葛老漢一聽,臉色都變了。


    他急忙抓住祝明朗的手,懇求道:“小兄弟,你可要救救我家弟弟啊,他是一個本分老實人,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那妖精怎麽就找上他了呢!”


    “我們去他家看看。”祝明朗說道。


    ……


    葛老漢和他弟弟葛程很早就分家了,關係有些僵化。


    祝明朗和葛老漢到了葛程家時,發現葛程是一個近四十歲的單身漢,家徒四壁,但又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沒有院子,隻有一間草屋。


    屋子裏隨意的擺放著沾著泥的農具,而這位單身漢農田幹完活後,似乎衣服都懶得換,就濕淋淋、髒兮兮的往塌上一趟。


    祝明朗讓葛老漢在門外等著,自己進去看。


    推門而入,祝明朗看到了全身潮濕的葛程躺在那裏,身上卻像是被蒸煮一樣,正冒著白色的氣。


    這對於一個普通農戶來說,典型的中邪了。


    而且,他旁邊還有一個大大的水缸。


    水缸裏的水都喝光了。


    酒壇裏的酒也空了。


    葛程不知道喝了多少水,但卻永遠都不夠,他整個人潮濕至極,卻看上去呈脫水狀。


    偏偏青雨雨水,似乎不能解渴,不然葛程應該會在雨中張開自己的嘴,貪婪的飲雨。


    祝明朗靠近了葛程。


    發現葛程隻是中邪,身上並沒有被玄古妖俯身的跡象。


    祝明朗嚐試著用自己的神輝來驅散葛程的邪氣,卻發現自己作為伏辰正神的光輝,居然無法驅逐這股邪咒。


    “這種咒,一般要找到本尊,才可以解決的。”錦鯉先生飄了出來,對祝明朗說道。


    祝明朗點了點頭,盡管對方狀況很糟糕,祝明朗也得詢問葛程,今天做了什麽,又接觸了什麽,是否看到古怪的東西。


    “水,我要喝水,給我水!”葛程整個人處在一種高燒狀的迷糊。


    “我是來幫你的,你也不想自己這麽痛苦,告訴我,你今天遇到了誰,它對你做了什麽。”祝明朗繼續質問道。


    “我哥……我哥說我被黴鬼纏身,找不到媳婦也是這個原因。他聽一高人說,青雨可以除晦去黴,讓我喝一大碗雨水……這樣,我就能夠找到媳婦。”葛程迷迷糊糊的吐出了這番話來。


    祝明朗一聽,立刻轉過身頭去看門外躲躲閃閃的葛老漢。


    結果,門縫處,祝明朗看到了葛老漢詭異的笑容,然後雙手慢慢的掩上了房門。


    房門關上那瞬間,這草屋突然間邪氣衝天,祝明朗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有一種強大的壓製力量將自己困鎖在原地,動彈不得,更難以施展出任何神力,包括靈域,都好像被隔絕了,使得祝明朗無法召喚任何一隻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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