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龍暗叫好險,原來呂不韋昨天那一番話和贈送燕女,擺出與他“誤會冰釋”的格局,隻是為了安他的心,教他不會提防。自己差點上當了!苦笑道:“真巧!我湊巧也想趁田獵時幹掉莫傲這壞家夥。”


    圖先笑道:“我早知你不是易相與的了。少龍看得真準,若除去此人,等若斬了呂不韋一條臂膀。”


    項少龍奇道:“這些機密,圖兄是如何探來的呢?”


    圖先傲然道:“有很多事他還得通過我的人去做,而且他絕想不到我知道紅鬆林事件的真相。更猜不到我這一向對他忠心的手下會和外人串通,有心算無心之下,當然給我看穿他們的陰謀了。”


    項少龍點頭道:“若能弄清楚他對付我的手段,我便可將計就計了。”


    圖先搖頭道:“這事由莫傲和管中邪一手包辦,故難知其詳。最熱心殺你的人是管中邪,一來他想取你而代之,更主要是他不想心中的玉人呂娘蓉嫁給你,若他能成為呂府快婿,身價更是不同了。”


    項少龍歎道:“他太多心了,你應看到呂三小姐昨晚對我恨之入骨的神情了。”


    圖先笑道:“女人的心理最奇怪,最初她並不願嫁你,可是你拒絕了呂不韋的提婚後,她反對你刮目相看。無論愛又好,恨又好,不服氣也好,總之對你的態度不同了。那天的舞劍,是她自己向呂不韋提出來的,我看她是想讓你看看她是多麽美麗動人,好教你後悔。”


    項少龍不知好氣還是好笑,歎道:“要我娶仇人的女兒,那是殺了小弟都辦不到的了。”


    圖先笑道:“呂娘蓉是呂不韋的心肝,若非政太子可能是他的兒子,他早把她嫁入王宮去了。”


    看到項少龍詢問的眼光,圖先聳肩道:“不要問我政太子究竟是誰的兒子,恐怕連朱姬都不清楚。因為她在有孕前,兩個男人她都輪番陪過。”


    項少龍心中暗笑,天下間,現在除他項少龍、滕翼和烏廷芳外,再沒有人知道小盤的真正身份。


    ◇◇◇◇◇


    項少龍前腳踏進都騎衛所,便接到儲君要召見的訊息,匆匆趕赴王宮,小盤正在書齋內和改穿了長史官服的李斯在密議。


    見項少龍來,小盤道:“將軍的說話對嫪毐果然大有影響,今早母後把我召去,說這家夥實乃難得人才,理該重用,問我有何合適位置,不用說母後是給他纏得沒有辦法,才要做點事來討好他。”


    項少龍心中歎息,知道朱姬陷溺日深,不能自拔。不過也很難怪她,這美女一向重情,否則不會容忍呂不韋的惡行。而莊襄王之死,對她心理造成強烈的打擊,使她內心既痛苦又矛盾,失去了平衡,加上心靈空虛,又知想和自己搭上一事沒有希望,在這種種情況下,對女人最有辦法的嫪毐自然有機會可乘虛而入了。她需要的正是肉欲的補償和刺激!


    小盤歎道:“這家夥終是急進之徒,當了內侍官不到幾天,已不感滿足,剛才我和李卿商量,看看該弄個甚麽官兒給他哩!”說到最後,嘴角逸出一絲笑意。


    成了小盤心腹的李斯道:“照微臣看,定要弄個大得可令呂不韋嫉忌的職位給他,最好是能使呂不韋忍不住出言反對,那就更堅定了嫪毐要背叛呂不韋的決心了。”


    項少龍這時才有機會坐下來,啞然失笑道:“恐怕任天下人想破腦袋,也猜不到我們和儲君商議的竟是這種事。嘿!有甚麽職位是可由宦官擔當,但又在權力上可與呂不韋或他的手下發生正麵衝突的呢?”


    李斯靈機一觸道:“何不把他提升為內史,此職專責宮廷與城防兩大係統都騎和都衛的聯係,有關這兩方麵的文書和政令,均先由內史審批,才呈上給儲君定奪,權力極大,等若王城的城守,管轄城衛的廷官。”


    小盤皺眉道:“但這職位已由騰勝負責,此人德望頗高,備受軍方尊敬,如若動他,恐軍方會有反對的聲音。”


    李斯道:“儲君可再用升調的手法,以安騰勝之心。”


    小盤煞費思量道:“現時內廷最重要的職位,首推禁衛統領,那已由昌平君兄弟擔當,其次是李卿的長史,負責一切奏章政令的草議,接著就是內史官了。其他掌管田獵的佐戈官,負責禮儀的佐禮官,主理賓客宴會的佐宴官等諸職位,均是低了幾級,我倒想不到有甚麽位置可令騰勝滿意。”


    在這些事上項少龍並沒有插口的資格,因對於內廷的職權,他可說是一竅不通。尚幸聽到這裏,他突然想起了包公,靈光一現道:“既有內史,自然也應有外史,這新職等若王廷對外的耳目,專責巡視各郡的情況,遇有失職或不當的事,可直接反映給太子知曉,使下情能上達,騰勝當對此新肥缺大感興趣。”


    小盤拍案叫絕道:“就如此辦,此事必得母後支持,呂不韋亦難以說話。不過他若是反對就更理想了。”


    李斯讚歎道:“項大人真是思捷如飛,下官佩服之至。”


    項少龍道:“最好能在王宮內撥出一間官署,作嫪毐辦事之所,那嫪毐便可聚眾結黨,與呂不韋打對台了。”


    小盤失笑道:“那不如就在新相府對麵找個地方好了,打對台自然須麵對著麵才成。”


    三人對望一眼後,終忍不住捧腹笑了起來。


    呂不韋這迴可說是作法自弊,他想出了以嫪毐控製朱姬的詭謀,怎知不但使朱姬對他“變心”,還培養了個新對頭出來。


    這時內侍入稟,說琴太傅來了,正在外間等候。


    小盤露出歡喜神色,先吩咐李斯如剛才商議的去準備一切,待李斯退下後,長身而起,向項少龍低聲說心事道:“不知如何,自王父過世後,我特別歡喜見到琴太傅,看到她的音容顏貌,心中一片平寧,有時給她罵罵,還不知多麽舒服,奇怪是以前我並沒有這種感覺。”又再壓低聲音道:“除師傅和琴太傅外,再沒有人敢罵我了,先王和母後都從不罵我。”


    項少龍忍不住緊擁著他長得相當粗厚的肩頭,低歎道:“孩子!因為你需要的是一位像妮夫人般值得尊敬的娘親。”


    小盤身軀劇震,兩眼紅了起來,有點軟弱地靠入他懷裏,像小孩要躲進父親的保護之下。


    項少龍明白他的心態,自充當了嬴政的角色後,這孤苦的小孩很自然地把疼愛他的父王母後當作了父母,對朱姬更特別依戀。可是莊襄王之死,卻使這幻覺破滅了。


    朱姬終是重實際的人,並不肯為莊襄王與呂不韋反目,再加上嫪毐的插入,使小盤知道朱姬代替不了正氣凜然的生母妮夫人。而琴清則成了他最新寄托這種思母情懷的理想處所了。


    項少龍亦因想起趙妮而心若刀剜,低聲道:“等心情平複後,該出去讀書了。”


    小盤堅強地點頭應是。


    項少龍放開了他,步出門外。


    第十二集 第十二章 帛圖撕心


    穿過連廊,來到外堂,琴清修長玉立的優美嬌軀正憑窗而立,凝視著外麵的園林,若有所思。


    項少龍忍不住來到她身後,輕輕道:“琴太傅在想甚麽呢?”


    琴清應早知他會路經此處,沒有絲毫驚奇的表現,亦沒有別過身來,淡淡道:“項大人有興趣想知道嗎?”


    隻是這句話,可見她對項少龍非是無情,因語意已超越一般男女的對話界限。尤其在她這一向對異性拒諸千裏的人來說,情況更不尋常。


    項少龍吃了一驚,但勢不能就此打退堂鼓,兼之心內實在喜歡與她接近,硬著頭皮道:“嘿!若沒有興趣也不會問了。”


    琴清倏地轉過嬌軀,冰冷的俏臉就在項少龍伸手可觸處,美眸射出銳利的神色,淡然自若道:“琴清正在想,項大人知道琴清在這裏時,會不會繞道而走呢?”


    項少龍登時招架不住,幹笑道:“太傅太多心了,唔!你見著了嫣然她們沒有?”


    這性子剛烈執著的美女寸步不讓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琴清最恨的當然是害主欺君的奸佞之徒。其次就是你這種自以為是,又以保護女性為己任作幌子之輩,其實卻是視我們女子如無物的男人,我有說錯你嗎?”


    項少龍早領教過她的厲害,苦笑道:“看來在琴太傅心中,小弟比呂不韋好不了多少。唉!我早道歉了,隻是說錯一句請太傅到巴蜀陪華陽夫人的話吧!到現在仍不肯放過小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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