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俊看呆了眼,連侍女奉上的香茗,都捧在手上忘了去呷上兩口。


    琴清神態平靜地道:“項太傅這麽早大駕光臨,是否有甚麽急事呢?”


    項少龍聽出她不悅之意,歉然道:“也不是甚麽緊要的事,隻是想把嫣然接迴牧場吧了!”


    話完後,自己都覺得理由牽強。本說好讓紀嫣然在這裏小住一段日子,現在不到三天,卻來把她接走,還是如此匆忙冒昧,選的是人家尚未起榻的時間,實於禮不合。


    琴清先吩咐下人去通知紀嫣然,然後蹙起秀長的黛眉,沉吟起來。


    項少龍呷了一口熱茶,溜目四顧。


    大廳的布置簡潔清逸,不含半絲俗氣,恰如其份地反映出女主人高雅的氣質和品味。


    琴清淡淡道:“項太傅忽然改變主意,是否欠了琴清一個合乎情理的解釋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無言以對。騙她吧!又不願意這麽做。


    琴清輕歎道:“不用為難了。至少你不會像其他人般,說出口不對心的話,隻是大王新喪,項太傅這樣不顧而去,會惹起很多閑言閑語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打個轉便會迴來,唉!這世上有很多事都使人身不由己的。”


    琴清低頭把“身不由己”念了幾遍,忽然輕輕道:“項太傅有否覺得大王的駕崩,來得太突然呢?”


    項少龍心中一懍,知她對莊襄王之死起了疑心。暗忖絕不可堅定她這想法,否則她遲早會給呂不韋害死,忙道:“對這事禦醫會更清楚。”


    琴清驀地仰起俏臉,美目深注地凝望著他,冷冷道:“琴清隻是想知道太傅的想法。”


    項少龍還是首次與這絕代美女毫無避忌地直接對望,強忍著避開目光那種心中有鬼的自然反應,歎道:“我的腦袋亂成一團,根本沒有想過這方麵的問題。”


    琴清的目光緊攫著他,仍是以那種冰冷的語調道:“那項太傅究竟在大王耳旁說了句甚麽話,使大王聽完後可放心地瞑目辭世呢?當時隻有政太子一人聽到,但他卻不肯告訴我和姬後。”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知道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說那句話本身並沒有錯,問題是事後他並沒有和小盤對口供。


    假若被人問起時,他和小盤分別說出不同的搪塞之詞,便會揭露出他們兩人裏,至少有一個人在說謊。


    當時他隻顧忌著呂不韋,所以背著他來說。卻忘了在榻子另一邊的朱姬、秀麗夫人和一眾妃嬪宮娥,這事最終可能會傳入呂不韋耳內去。


    幸好給琴清提醒,這事或可透過李斯作出補救。


    琴清見他臉色數變,正要追問時,紀嫣然來了。


    項少龍忙站起身來,歎了一口氣道:“琴太傅一向生活安寧,與世無爭,項某實不願看到太傅受俗世事務的沾染。”


    領著紀嫣然告辭離去。


    琴清望著項少龍的眼神生出了複雜難明的變化。直至送他們離開,除了和紀嫣然互約後會之期時說了幾句話外,再不置一辭。可是項少龍反感到她開始有點了解自己了。


    ◇◇◇◇◇


    到與滕翼會合後,紀嫣然知悉了事情的始末。


    那叛徒烏傑仍騎在馬上,雙腳被幼索穿過馬腹縛著,除非是有心人,否則應看不出異樣之處。


    眾人策騎出城,往牧場奔去。到了一處密林內,才停了下來。


    荊俊把烏傑縛在一棵樹上,遣出十八鐵衛布防把風。


    滕翼神情凝重道:“今次伏擊我們的行動,由呂不韋麾下第一高手管中邪親自主持,雖隻有一百五十人上下,但無不是相府家將裏出類拔萃的劍手。圖管家竟對此一無所知,可見相府的實權,已逐漸轉移到以莫傲和管中邪這一文一武的兩個人手上去。”


    項少龍道:“他們準備在甚麽地方偷襲我們呢?”


    滕翼指著不遠處的梅花峽道:“選的當然是無處可逃的絕地,憑我們現在的實力,與他們硬碰,無疑是以卵擊石。最頭痛是呂不韋已由烏傑口中探知了我們的情況。”


    項少龍心中暗歎,呂不韋早便看穿了烏廷威是他們的一個可擊破的缺口,可憐他們還懵然不知,以至乎處處落在下風。


    紀嫣然淡淡道:“對於我們真正的實力,舅爺和烏傑仍是所知有限,我們不用那麽擔心好嗎?”


    項少龍暗叫僥幸,在組織烏家這支五千人的子弟兵時,他把二十一世紀軍方的保密方法用到其中。除了他們這幾個最高的領導人外,子弟兵隻知聽命行事。對人數、實力、裝備、武器的情況,知的隻是自己置身處的冰山一角。且為了掩人耳目,烏家子弟兵平時都嚴禁談論有關訓練方麵的任何事情。所以縱使像烏傑這種核心分子,所知仍屬有限。


    滕翼點頭道:“幸好我們早有預防,但呂不韋將會因此更顧忌我們,此乃是必然之事。哼!現在我們該怎辦呢?”


    紀嫣然道:“大舅爺現在何處?”


    滕翼答道:“當然是迴到了牧場去,等候好消息,亦使人不會懷疑他。至於烏傑,管中邪自會殺人滅口。”


    紀嫣然道:“那就好辦了,我們立即繞道迴牧場,迫烏傑和大舅對質,弄清楚烏家除大舅外,還有沒有人參與這件事,解決了內奸的問題後,再與呂不韋周旋到底。大不了隻是一死吧!倩公主她們的血仇勢不能就此罷休。”


    項少龍心中苦笑,呂不韋至少還可風光八年,自己往後的遭遇則茫不可知,這段日子真是難捱。


    點頭道:“就讓管中邪再多活一會,我們迴牧場去吧!”


    一直沒作聲的荊俊發出暗號,召迴十八鐵衛,押著烏傑,由密林繞往左方的山路,往牧場馳去。


    由於路途繞遠了,到晚上時,離牧場仍有二十多裏的途程。


    眾人待要營時,項少龍道:“且慢!圖先既說得管中邪如此智勇兼備,我們出城的時間又延誤了整個時辰,他不會不生疑心,隻要派出探子,不難發覺我們已經改道而行。小心駕得萬年船,我們就算高估了他,總比吃虧好多了。”


    荊俊興奮地道:“若他摸黑來襲,定要教他們栽個大跟鬥。”


    項少龍微笑道:“我正有此意。”


    ◇◇◇◇◇


    營地在一條小河之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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