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龍感到她的嬌軀在他手裏像吃驚的小鳥般抖顫著,憐意大生,柔聲道:“姑娘何苦如此?”


    趙致兩眼一紅,淒然道:“趙致幼逢不幸,家散人亡,柔姊又整天想著報仇雪恨,所以人家的脾氣有時不大好,以致開罪了先生。”


    項少龍更是心生愛憐,暗忖其實她所有無情硬話,全是給自己迫出來的。忍不住一陣歉疚,騰出右手逗起她巧俏的下頜,微笑道:“不要說誰對不起誰了,總之由現在開始,舊恨新仇,全部一筆勾銷如何?”


    趙致俏臉紅霞更盛,垂下秀長的睫毛,半遮著美眸,在他手上輕輕頷首答允。那種少女的嬌姿,誰能不怦然心動。項少龍忍不住湊過嘴去,在她香唇上淺淺一吻。


    趙致嬌軀劇震,連耳根都紅透了,反應比項少龍那天在馬背上強吻她時,還要激烈。


    項少龍衝動得差點要把她按倒席上,合體交歡,不過靈台尚有一絲清明,勉強放開了她,問道:“田單在甚麽地方落腳,跟他入城的有多少人?”


    趙致聽到田單之名,冷靜過來道:“他住進了趙宮裏,多少隨從就不清楚,不過通常無論到哪裏去,總有很多親衛貼身保護著他。”


    又道:“今晚趙王會設宴歡迎這奸賊,各國使節都在被邀之列。”


    項少龍立知又沒有自己的份兒,現在趙王是擺明礙著李園,要故意冷落他了。


    趙致有點羞澀地道:“先生可否去勸柔姊,我看她會肯聽先生的話。”


    項少龍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善柔冒險去行刺田單,爽快地站了起來道:“好吧!我們這就去見你姊姊。”


    ◇◇◇◇◇


    項少龍與趙致才策馬馳出行館,一騎由遠而近,大叫道:“董爺留步!”


    兩人愕然望去,赫然是蒲布。


    項少龍趁機向趙致道:“你先返家中等我!”


    趙致柔順地點頭,逕自離去。


    蒲布來至身旁,喘著氣道:“侯爺請董先生立即往見!”


    項少龍點頭答應,隨他往侯府趕去。他幾次想向蒲布表露身份,但最後都苦忍住了。半年前和半年後,人的心態說不定會起了變化。


    項少龍在侯府的密議室見到了趙穆。這奸賊神色凝重,劈麵就道:“李嫣嫣真的生了個太子出來!”


    項少龍好半晌才會意過來,一震叫道:“不好!”


    趙穆捏拳頓足道:“今趟真是給這小賊占盡便宜,他可以公然成為國舅爺,爹爹卻要擔心給楚王知道那是他的兒子,就此一點,爹已盡處下風。更何況李嫣嫣對爹根本隻是利用而沒有任何情義,現在登上後座,要操縱楚王更是易如反掌。李園在楚國就可以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項少龍想起了李園的人格和心術,駭然道:“君上危險了?”


    趙穆憂色重重道:“你也看出了這點,現在李園最大的絆腳石就是爹,若我是李園,首先要對付的人就是楚王。大王體質一向不好,隻要李嫣嫣誘得他旦旦而伐,保證他捱不了多久。楚王一去,李嫣嫣和李園就可名正言順通過那小雜種把持楚政了。爹又沒有防備之心,還以為他兩兄妹仍是任他擺布的棋子,那對狗兄妹要害他真是易如反掌呢。”


    項少龍冷然道:“唯一之法,就是趁李園迴國時,由我假扮馬賊把他幹掉,那就可一幹二淨了。”


    趙穆臉上陰霾密布,久久沒有說話,最後才吐出一口氣道:“恐怕沒有那麽容易,李園本身劍術高強,今次隨來的家將侍從接近五百人,實力比你更雄厚,而且他現在聲價十倍,孝成王必會派軍送他迴楚,途經魏國時魏人也不會疏於照顧,你若魯莽動手,必不能討得好處。”


    項少龍心中暗笑,你這奸賊既有此說,自是最好,省了老子不少麻煩。


    趙穆顯然非常苦惱,唉聲歎氣後,斷然道:“你有沒有其他應付良方?”


    項少龍故意道:“讓我立即趕迴楚國,向君上痛陳利害,好教他妥為預防。”


    趙穆不悅道:“那麽這裏的事誰給我辦,而且爹連我這親兒的話也經常不聽,怎會聽你一個外人的。”


    項少龍早知他是個自私得隻認利害,不顧親情的人,所以絕不肯放他走。但如此擺擺姿態,可令趙穆更信任他。沉聲道:“那我們就須加快行動,否則沒有了君上的支持,侯爺縱使登上王位也會惹來別國幹預。”


    趙穆臉容深沉,皺眉道:“本候想你為我查清楚一件事。”


    項少龍道:“侯爺請吩咐。”


    趙穆頹然道:“孝成王這半年來,對我冷淡多了,像最近幾次和李園密議,又如今天接見田單,都不讓我參與,其中自是出了點問題。”


    項少龍對此也感奇怪,隻是沒有深思,隨口道:“是否因郭開在搬弄事非?”


    趙穆不屑地道:“郭開算是甚麽東西,哪有能力離間我和孝成王,我懷疑的是趙雅。因我壞了她和項少龍的好事,所以一直含恨在心,隻是想不到有甚麽把柄落到了她手裏,使孝成王對她深信不疑。”


    項少龍渾身出著冷汗,知道自己千思萬慮,卻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曾告訴趙雅趙穆乃楚人派來的間諜這件事。看現在的情況,自然是趙雅把此事密告了孝成王,使孝成王動了疑心。於是把郭開由趙穆處收買過來,讓他掉轉槍頭對付趙穆。說不定連樂乘都背叛了趙穆,否則孝成王怎安心讓樂乘繼續掌握邯鄲城的軍權。


    原本簡單的事,忽地變得複雜無比。


    像趙穆這種長期掌握實權的大臣,即使趙王要動他,亦非一蹴可就的事。必要按部就班的去削他的權力,不讓他參與機密,離間依附他的其他大臣將領,否則便會橫生禍亂。尤其在烏家一役後,趙國再經不起另一次打擊了。


    項少龍自問若與孝成王掉換位置,最佳之法莫如拋除成見,設法把廉頗或李牧其中之一調迴邯鄲,那就可穩操勝券了。趙國一天有這兩個蓋世名將在,誰想對付趙人恐都要付慘痛代價。


    不過李牧和廉頗,一個在北疆與匈奴作戰,一個則正與燕人交鋒,誰都難以抽身,否則趙穆早就完蛋了。可以說廉李任何一人迴邯鄲之日,就是孝成王對付趙穆的時刻。


    自己的處境亦非常危險,郭開並非虛言恫嚇,趙穆真是連邊兒都不可沾上的人,否則動輒有抄家滅族之禍,那就真是無辜了。


    形勢的複雜還不止於此,李園現在榮升國舅,身價一日間暴漲了百倍,孝成王更要看他麵色做人,誰說得定這昏君會不會忍痛犧牲自己這養馬人來討好他呢?


    想到這裏,更是頭痛。


    趙穆見他神色凝重,忽明忽暗,還以為他與自己憂戚與共,壓低聲音道:“我看趙雅對你動了春心,以你的才智,定可由她處探出口風,看她究竟抓著我甚麽破綻,若事情不能補救,我們隻好殺掉那昏君,隻要能控製邯鄲,就可以從容對付李牧和廉頗兩人了。”


    項少龍心中懍然,聽這奸賊的口氣,似乎頗有一套把持朝政的方法,並不急於自己登上王位,心中一動,立時想起了晶王後。


    趙穆既懂用藥,又能隨意進出深宮,把這久曠怨婦弄上手可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有她與趙穆狼狽為奸,把持朝政,確非難事。


    乘機問道:“真個有起事來,邯鄲有甚麽人會站在侯爺這一方?”


    趙穆猶豫頃刻,道:“真能助我的人隻有樂乘和幾個由我一手提拔的大臣將領,幸好有你來了,加上我的二千家將,要攻入王宮都不太困難,不過這隻是下下之策,若換了以前,我要殺孝成王真是舉手之勞,包保事後沒有人知是我做的手腳,但現在他處處防我,就非那麽容易了。”


    接著興奮起來道:“你現在應清楚項少龍是誰了吧!”


    項少龍吃了一驚,點頭應是。不知他為何忽然提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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