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望著室內裝修書籍發呆的時候,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千佐都拿起來看了看,深吸一口氣。屏幕上顯示的是“木村”。

    她按下接聽鍵,說了聲“喂”。

    “你現在是一個人吧?”

    “是的,我在自家客廳,旁邊沒人。”

    她聽見對麵輕輕地“嗯”了一聲。

    “最後一步,差不多是時候了。實施就在今天。”

    “今天?這麽急?”

    “之前我不是把大概的日期告訴過你了嗎?所以才讓你不要有別的安排,隨時等我聯絡。”

    “我知道啊,可還是覺得有點突然。”

    “因為種種原因,隻能在臨近的時候決定具體時間。步驟你還記得吧?”

    “記得,但是會不會順利啊?萬一聯係不到對方怎麽辦?”

    “不用擔心,一定會的。沒理由不會。”

    他總是自信滿滿的樣子,卻從不說為什麽,這讓千佐都不安起來。可是迄今為止,他還沒有說錯過一次。

    “就算聯係上了,也不一定能這麽急著把他叫出來吧?對方也許時間上不方便呢。”

    “那就隻能再做打算了。你隻要說‘改天再聯係’,掛斷電話就好。不過,他應該無論如何都會答應才對。不管有什麽事,這件事肯定都是最優先的。”

    仍然是斷然的口吻。既然他這麽說,就當做是這樣吧。

    “我可以這就打電話嗎?”

    “嗯,拜托了。”

    “好的。”

    千佐都切斷電話,站起來,打開組合櫃抽屜,拿出一部手機來。這是義郎的手機。為了這一天,在他死後,手機也沒有解約。

    她想開機,卻發現沒電了。抽屜裏也放著充電器。她把充電器接在手機上,插頭插進旁邊的插座。接著開機,進入登錄界麵。對方的名字在“あ”行裏。

    心跳加快了。她用右手按住胸口,調整了一下唿吸,在腦海中組織著語句。木村告訴過她,要怎麽講才比較合適。

    她咽了口唾沫,正要按下撥號鍵,手機卻響了。是誰打來的呢?來電號碼沒有顯示。

    正猶豫著該不該接的時候,鈴聲停了。對方掛斷了電話。

    千佐都迷惘地盯著手機。究竟是誰打來的?難道是打錯的電話?剛一開機就接到打錯的電話,有這麽巧嗎?

    她等了一會兒,電話沒有再響。看來果然是打錯了吧。

    忘了這件事吧。現在自己有一樁大事必須去做,不能想太多。

    她確認了一下屏幕上的內容,按下了撥號鍵。把手機放到耳邊時,聽到了撥號聲。

    忽然覺得忐忑起來。對方如果接了該怎麽辦?木村說肯定不會接的,但萬一呢?是不是掛掉就好了?不行,這樣的話,對方會提高警惕的。

    不過這種擔憂是多餘的。沒多久,她就聽到了轉入語音信箱的通知。千佐都放下心來,唿出一口氣,握緊了手機。好了,下麵是成敗的第一個關鍵。

    留言提示音響了,她做了個深唿吸。

    “是甘粕才生先生嗎?我是水城義郎的妻子千佐都。有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和您談談,請您和我聯係。如果您聽到了這條留言,能否給水城的手機打個電話?我想您應該看到了來電顯示,不過還是要再和您說一下。”

    她把電話號碼重複了兩遍,說了聲“拜托您了”,便掛斷了電話。

    千佐都把手機繼續放在組合櫃上充電,自己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僅僅是留個語音信息,她的腋下就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已經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的目光停留在桌上小小的日曆上。已經是三月了。也就是說,離那次相遇,已經過去一年了啊。

    那天,千佐都一個人開著瑪莎拉蒂,從全身美容沙龍迴家。

    拐進離家不遠的那條細細長長,彎彎曲曲的小路的時候,她的視線忽然被擋住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慌作一團,隻知道拚命踩刹車。

    但車子在完全停穩之前,就“咚”地撞到了什麽東西。千佐都急忙下了車。

    路邊蹲著一個年輕人,頭上冒著血。

    “你沒事吧?”千佐都跑過去,問道。

    年輕人痛得臉都扭曲了,卻還是點點頭。“啊,我沒事。”但他痛苦地按著腰的樣子,顯然和這句話完全相反。

    “請問……你是被我的車碰到了嗎?”

    “不知道,大概是吧。我正在走著,突然從後麵……”

    “對不起。我一下子看不到前方了。”

    千佐都的目光迴到自己的車上。前擋風玻璃上貼著一張報紙。似乎是被風從什麽地方刮過來的。

    路上響起了馬達聲,後麵來車了。

    “你等等。”她對年輕人說,然後拿掉報紙,鑽進瑪莎拉蒂,把車靠在路邊。

    她再次返迴年輕人身邊。那人還蹲在原地。

    千佐都從包裏掏出手機。“要不要叫救護車呀?還得報警。”

    但年輕人輕輕擺了擺手。

    “那樣的話,接下來就麻煩了。你也不想被警察問來問去吧?”

    “可是,如果不能處理好的話……”

    聽千佐都這麽說,年輕人苦笑起來。

    “沒事的,我不會事後又來找你的麻煩。這樣如何?我這就去醫院檢查一下,等拿到診斷書,再決定要不要報警。”

    她覺得年輕人的提議很合理。

    “那就這麽辦吧。這附近有沒有醫院呢?”

    “我知道有家醫院。走吧。”

    年輕人坐上副駕駛席,千佐都向醫院開去。雖然心焦,但他不像什麽壞人,千佐都也就安心了。衣著整潔,說話有禮,長得也不錯。

    醫院的檢查結果是輕度碰傷。拿到診斷書之後,他也沒再露出痛苦的表情。

    “這就解決了。報警隻會更麻煩啦。你也放心了吧?”

    “放心倒是放心了……啊,對了。”千佐都從錢包裏掏出幾張萬元大鈔,遞過去,“實在很對不起,這是一點歉意。”

    他連連搖手。

    “這怎麽行啊。你都已經替我出醫藥費了。”

    “出醫藥費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不然我怎麽過意得去啊。”

    年輕人看著千佐都的手,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這樣吧,你用這些錢請我吃頓飯。如果可以的話,吃烤肉吧。怎麽樣?”

    千佐都吃驚地看著年輕人。他微微一笑。

    “放心吧,我可沒想勾引人妻。隻是這個月有點寂寞,想好好地吃上一頓。”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柔和,千佐都剛剛冒出的警戒心又消失不見。

    “那我很樂意招待你,隻吃烤肉就行嗎?法國菜或者意大利菜我都沒問題哦。”

    他搖頭。

    “大餐啦、冷盤啦、沙拉啦,都太麻煩了。烤肉就好。”

    “好,聽你的。”

    時間地點當場就定了下來。千佐都已經很久沒和丈夫之外的男人單獨吃飯了,何況對方恐怕至少比自己小五歲

    。不知不覺間,她開始覺得愉快起來。

    這就是和他的相遇。三天後的晚上,兩人在西麻布的烤肉店一起吃飯。

    他自稱木村浩一。是開明大學的學生,現在正在休學。

    千佐都問他學的是什麽,他想了想,答道:

    “用一句話來說,就是……預測吧。”

    “預測?預測什麽?”

    “一切。預測世界上發生的所有事情。比如——”他把一個碟子放在千佐都麵前,又拿起調料瓶,“往碟子裏倒一點調料,你覺得會是什麽形狀呢?”

    千佐都秀眉微皺,覺得這問題問得奇怪。

    “不知道,大概是圓形吧。”

    木村的目光落在碟子上。“是個稍微有點歪的心形。”說著,他傾斜瓶子,倒出了一點調料。

    千佐都大吃一驚。白色的碟子上,呈現出一個茶褐色的心形。

    “真的呢……你怎麽知道?”

    “都說了,是預測啊。從調料的粘性、碟子的表麵狀態等,進行綜合判斷。”他拉過碟子,把烤好的五花肉盛在心形調料上,送到嘴邊,“唔,真好吃,肉不錯呢。”他的眼睛快樂地眯成了一條縫。

    真是個奇怪的青年,千佐都想。不過,給人留下的印象倒不賴。這頓飯應該會很開心。

    是的,當時自己還隻是那麽想而已。奇怪的青年——沒有多想一點,也沒有少想一點。

    兩人邊吃邊說。木村也很善於詢問。他問了千佐都很多問題。千佐都也沒想瞞他,於是知無不言。就算不那麽有趣的內容,他也麵不改色,沒有什麽敏感的反應。如果客人全都像他那樣,在俱樂部裏一定會工作得更愉快吧。千佐都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還可以再見麵嗎?下次我請客。快要發打工的工資了。”飯後,木村說。

    “嗯,好啊。”千佐都迴答。這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她真的有某種預感。

    或許某一天,自己會和這個青年上床的吧。那也不錯呀。和義郎結婚之後,她就沒有過別的男人,因為不怎麽有那方麵的需求。但那隻是錯覺,僅僅是因為沒有邂逅罷了。

    那一天來得比想象中的更快。第二次一起用餐之後,木村約她去賓館的酒吧喝酒,然後對她說,自己其實已經開好房了。

    “雖然一開始見麵的時候,沒想勾引你來著。對不起。”在吧台邊的座位上,木村低頭

    道,“上次吃飯太開心了,我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女人。當然,你完全可以拒絕,我不會再約你第二次了。”

    木村看上去不像是個把妹高手。上次見麵的時候千佐都就看出來,他是個認真的小夥子。這次邀約似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勇氣。

    “讓我考慮一下。”千佐都迴答。但她心裏已經做出了決定。一小時後,兩人就進了他開好的房間。

    如她所料,木村沒什麽性經驗。但他的年輕彌補了這一點。千佐都全身都感受到了他野生動物般的躍動感和充盈的熱量。兩人的汗水濕透了床墊。

    從那之後,他們以數周一次的頻率持續幽會。剛開始的時候,千佐都隻把它當作單純的肉體關係,沒有感情存在,隻不過是剛好遇到合適的對象罷了。起主導作用的總是自己。要結束這段關係,也完全憑自己決定。如果厭煩了,或者嗅到了危險,就一刀兩斷。

    但見過幾次麵之後,千佐都發現兩人的關係有了微妙的變化。木村成了她必不可少的存在。和他在一起是那麽快樂。最重要的是,她明白自己實在缺乏這樣的快樂。和年齡相差那麽大的男人結婚,雖然有了錢,生活中卻一直沒什麽刺激。這樣的幽會觸及了她的界限。

    千佐都對木村無話不談,對丈夫的不滿,逃離如今這種生活的念頭,都和盤托出。

    “那就逃離唄。”木村在床上撫摸著千佐都的頭發,說。

    “怎麽逃?”她問。

    “要是老公早死就好了,你是這麽想的吧?原本打算忍耐二十年的,可畢竟是太辛苦了啊。對不對?”

    “嗯,那倒是……”

    “那就讓那一天早點到來吧。又不是什麽難事。”

    “誒?可是,”千佐都搖頭,“不行呀,那種事。不能殺人的。”

    木村高深莫測地笑了。“但是,你曾經想象過吧?”

    千佐都無法迴答。木村笑出聲來。

    “別擔心,你什麽都不用做。我隻是說,要讓那一天早點到來。那一天,就是你老公去世的日子。他又不是不死之身,總有一天會死的嘛。隻要提早一點就好了呀。”

    “不懂。那不就是謀殺嗎?”

    “廣義上,或許可以這麽說吧。但在刑法上,就不能稱之為謀殺了。從結論來看,你丈夫是死於事故。而且,還是非常接近自然災害的事故。他去了發生災害的地區,不幸因災身亡。自然災害是不可抗力

    ,不會有人怪到你頭上的。”

    “自然災害,指的是什麽?”

    木村的眼睛閃閃發光。他端正得宛如麵具的表情消解了,吐出幾個字來:硫化氫。

    據木村說,這是一種致死率極高的劇毒氣體。接著,他說出了以下一番話。

    日本是火山地帶,到處都有火山氣體的發生源。其中之一就是溫泉區,會從地下排放出硫化氫氣體。通常這不是什麽大問題,但根據氣象條件,某些場所的氣體濃度有可能會上升到致死水平。這些場所固然是禁止入內的,但日本還有一些危險地點尚未被人們發現。

    隻要找出這樣的地點,把義郎引過去,不必親自動手就能置他於死地。

    聽了這話,千佐都產生了疑問,不知道真的實施起來會不會這麽順利。

    “就算不順利也不會有問題。既不會懷疑到你身上,又可以再多試幾次。再也沒有比這安全的辦法啦。你需要做的事隻有一件,那就是把約你老公去溫泉,假裝散步,讓他踏入那片危險區域。”

    的確,單單這樣似乎挺簡單。畢竟,毫無風險是最好的。

    “你下決心了嗎?”木村問。

    千佐都的迴答,和他第一次約她去賓館時一樣。“讓我考慮一下。”

    但和那時一樣,她心裏或許已經有了決定。

    千佐都生長在新瀉縣的長岡。

    父親是在町工廠裏工作的員工,母親比父親小十歲。和他們一起擠在一棟小房子裏的,還有她的祖父母。父親收入微薄,生活十分艱辛。

    千佐都剛懂事的時候,快八十歲的祖父已經出現了認知症的兆頭。祖父病情嚴重時常常離家出走,迄今她依然記得,父母拿著手電筒四處尋找的背影。

    雪上加霜的是,祖母摔倒了,腰部和腿部的骨頭骨折。那是千佐都念小學的時候。從此之後,祖母便臥床不起,自然也就無法照顧祖父。一切雜務都壓在了母親身上。她必須照看患有認知症的祖父,臥床的祖母。沒有親戚能助他們一臂之力。父親曾想找一所養老院,卻始終沒能如願。去和政府機構談過,也沒能獲得有效的解決辦法,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父母每天晚上都會吵架。母親一焦躁起來就拿千佐都出氣。父親則陰沉著臉,極少開口。

    千佐都上中學時,父母終於離婚了。千佐都被母親帶走。母親開始工作,白天在超市,晚上去居酒屋。每當母親在深

    夜筋疲力盡地迴來時,總會凝視著千佐都,說:“女人會不會幸福都取決於男人。結婚的時候,一定要把對方的情況調查清楚。不單是他本人,還有他的兄弟姐妹。要不然,還不知道結婚之後會有什麽樣的麻煩事壓到你身上呢。最好是找個年紀大的有錢人。這樣的話,就算他父母還在,也離死不遠了。有錢就有一切。我也會挑這種人的。愛情這東西啊,虛無縹緲,是填不飽肚子的。”

    長年目睹母親的辛勞的千佐都,把這些話深深地刻在了腦子裏。

    雖然父母離婚了,但千佐都仍然會定期和父親見麵。每次見到父親時,他似乎都又瘦了些,臉色也越來越差。聽說,為了擠出時間護理祖父母,他早早就從公司退休了。

    她曾經偷偷迴去過一次,但玄關上了鎖,她隻好在院子裏徘徊。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怒吼聲,接著是喚人的聲音。

    千佐都提心吊膽地向裏窺視,原來是祖父坐在地上,雙手亂舞,雙腳亂蹬,嘴裏不住叫喚,就像撒嬌的小孩兒一樣。父親站在一旁。

    “不行啊,都說了不行的嘛。”父親一邊責備,一邊摑著祖父的麵頰。聲音裏帶著焦躁,也帶著悲愴。

    千佐都明白了狀況,大概是祖父大小便失禁了。那麽孝順的父親,居然會對自己的父親動手。她腦海中浮現出“虐待”這個詞來。

    她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心中想的是:看來母親說的沒錯。要是有錢,父親就不會這樣了。

    高中畢業後,她前往東京。一位很尊敬的前輩在六本木工作,問她要不要去做皮肉生意。她和母親說了實話,母親並沒有反對。

    “人生是你自己的,隻要你喜歡就好。不過,可不要被奇怪的男人給迷住了。”母親說著,把她送出了家門。

    在六本木上班後沒多久,千佐都就抓住了工作的要領。偏愛她的客人很多,也有不少追求她的。她和其中幾人保持關係,但沒有一個是她的真命天子。她覺得在這裏大概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就跳槽去了銀座。但即便如此,仍然沒有遇到那樣的人。

    水城義郎光顧的,是她在銀座的第二家店。聽說他是獨身,千佐都馬上湧起了興趣。通過聊天,她斷定這是個有錢人,心裏馬上快活起來。他雖然還有個老母親,但已經住到養老院去了,所以不成問題。

    義郎似乎也很喜歡千佐都。當他約她出去的時候,千佐都迴答,如果你隻是玩玩的,那我不去。

    “如果你不是

    逢場作戲,而是認真要和我交往的話,那可以。”

    義郎說,他當然是認真的。“以結婚為前提,怎麽樣?”

    千佐都嫣然一笑,點頭同意。那天晚上,兩人發生了關係。

    和比自己大將近四十歲的男人結婚,其實也挺不錯。義郎能滿足她的一切物質要求,身為極有才幹的製作人的妻子,也有一定的社會地位。雖然義郎的親戚們對她白眼相加,但隻要不和他們來往就好了嘛。

    不過,如果木村能讓義郎早點死,也蠻好的。帶著巨額財產和依然足夠年輕的身體開始新的人生,這樣的前景光彩奪目,宛如夢境。

    下一次和木村見麵時,他問:“決定好了嗎?”

    千佐都猶豫著說:“我該把他帶去哪個溫泉啊?”

    木村嘴角浮起一絲滿意的微笑,答道,候選地是赤熊溫泉。接著又補充說,時期是十一月到十二月。

    “一切條件都具備,大概是那時候吧。你要掌握住你老公的時間安排。”

    “好的。”

    就這樣,計劃啟動了。但千佐都還沒有什麽真實的感覺。吃飯時看著對麵的義郎,她甚至都沒想到,明年這個人就會不在了。

    不過,她仍然期待木村的計劃能夠成功,還讓義郎買了生命保險。因為她在婚後調查了丈夫的資產,發現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多。義郎雖然意外,卻沒有起疑,反而說:我覺得你也差不多該說這話了。他的語氣裏帶上了一絲挖苦:“畢竟你是為了錢才和我結婚的嘛。挺好啊,隨你,既然你喜歡,那就簽合同唄。”

    義郎肯定認為,即便是為了錢結婚,千佐都也不會做出謀殺親夫這種蠢事來。在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事實。

    進入十二月沒多久,千佐都就約義郎去溫泉。

    “真少見啊,你好像對溫泉沒什麽興趣的嘛。”

    “怎麽這麽說嘛,有一處很棒的絕密溫泉喲,去看看吧。旅行的準備就交給我好了。”

    “唔,既然你這麽說,就交給你啦。”小嬌妻開口邀約,讓丈夫喜形於色。

    日程是木村指示的,他說“在那天,發生自然災害的概率非常高”。於是定下了計劃,包括那天在內,去溫泉區旅遊三天兩夜。

    但隨著實施日的臨近,木村卻說出了讓人意外的話。他說,有件事想請她幫忙。

    “如果這次一切順利,下次,我想請你幫我。

    我也有希望早死的人,而且,是兩個。”

    千佐都屏住了唿吸。這是她不曾料到的。說是幫忙,但究竟要做什麽?是犯罪嗎?

    “放心,不是什麽大事。和這次一樣,你不用親自動手,誰都不會懷疑到你身上的。”

    木村接著說道:

    “總之,你想想你自己是怎麽看待你丈夫的吧。這樣,你就一定能理解我了。”

    話說到這份上,千佐都無法拒絕。木村的話有著打動她的魔力。

    那一天終於到來了。

    千佐都約著義郎,在木村事先指示好的時刻離開了旅館。她看了好幾次手表,往定好的地點走去。途中,義郎有點納悶。

    “喂,是不是走錯路了啊?這附近好像沒有瀑布嘛。而且這條路不是正路吧?好像是獸徑啊。”

    “放心,肯定沒錯。”

    好不容易到了那個地點,千佐都告訴義郎,有東西忘在旅館裏了。

    “我這就去拿,你在這裏等我哦。”

    “照相機什麽的,無所謂的啦。”

    “不要嘛,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在這裏等我,哪裏都不要去哦。”說完,千佐都頭也不迴地跑開了。義郎也沒有追趕。

    之後發生的事情,就像她無數次對警察和消防員述說的那樣。迴到旅館,把電池裝進相機裏,迴到原處,發現義郎倒在地上。她四處張望,沒有發現異常,隻聞到一股臭雞蛋的氣味。

    千佐都的腿在微微發抖。

    是真的,這是真的。木村不是在說大話——一想到這是現實,她就恐懼起來。

    她朝旅館打了個電話。“糟了,我丈夫倒在山路上,一動不動!”聲音有些顫抖,但這絕不是演技。

    或許當時,她就已經踏上了一條不歸路。千佐都害怕起這個叫木村的人來,又無法違抗。按照約定,她把一個叫那須野五郎的演員帶到了苫手溫泉的遊覽步道入口。在第二天的報紙上,她讀到了那個人也因火山氣體身亡的消息。

    木村想引上死路的,還有一個人。千佐都必須幫他。他說這是最後一步了,但果真如此嗎?自己是不是一直都要當死神的助手了呢?

    聽到第二個目標是甘粕才生的時候,她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這個人出現在了義郎的守靈夜,有這麽巧的事情嗎?

    難道——

    木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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