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茉香算計來算計去,還是在高考考場上失算了,大概是沈絡生之前太負責任,大概也因為高考判卷和他們學校的水平有差異,總之她的語文和英語成績都不低,加上超高的數學和文綜,超出了g大往年錄取線五十多分,家裏人已經歡天喜地準備讓她去念名牌了。可她還是背著家裏人把誌願改成了g大,通知書寄到的時候全家人才知情,而她自己隻是說不想離開家。

    這件事陸若言是聽他老媽八卦的,他老媽當然是表示著不理解,而他自己心裏麵,則產生了那種久違的心疼感覺,就像聽她說她不要愛情,聽她說她不在乎她爺爺過世一樣,她其實是很需要保護的人,可是他早就忘記了。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從老媽嘴裏聽到關於阮茉香的八卦,畢竟那是他曾經被懷疑的女友,他老媽也不愛提。

    暑假裏麵公梓好幾次給他電話跟他說薑甜的消息,他當然明白是什麽意思,但心裏好像什麽感覺都沒有,不苦也不甜,倒是一種茫然。最後公梓沒有辦法,拿著票拉著他去看《天鵝湖》,這時候他已經知道薑甜考上了北京舞蹈學院,現在也經常有些演出,到了演出場地他發覺自己大概是個懶惰的人,之前沒什麽見她的意願,可是來到這裏了也並不覺得排斥,她畢竟是他喜歡過的人。

    很少有中國的女演員可以一口氣跳下整出《天鵝湖》,這種主要以年輕演員為主的演出就更是如此,換了好多個白天鵝,不過他還是很輕易就認出了薑甜,她在台上的舞姿,他實在是太熟悉。可是坐在台下他卻忽然想到阮茉香那個業餘的舞姿,站在舞台上笑得都僵硬,跳的還是男步,又想到如果阮茉香肯做出類似求和行動,他又會報以怎樣的態度?發現自己在想這些的時候,他覺得荒謬,他並沒有多麽喜歡阮茉香,她長得不漂亮個性也不好,還徹徹底底地甩了他,他這是怎麽了?

    薑甜下去半個小時以後,演出還沒有結束,公梓收了短信,迴頭問他:“想去後台看看嗎?”

    他隻是愣了小小一下,就迴答:“好啊。”

    後台薑甜已經卸了妝,但是又重新化了個淡妝,頭發還是盤起來的,露著光潔的脖子,身上穿一條純白的雪紡紗裙子,襯得整個人有一種天使的感覺。她看著陸若言走過來,然後怯生生對他笑了一下,問:“阿言,我剛才跳得好嗎?”

    他在這一刻看著她,心裏麵有一種莫名的踏實,不再是年少的時候看著她覺得她漂亮得像仙女一樣,想要和她在一起就好像什麽都願意做,也不是麵對阮茉香時候的那種略帶慌亂的緊張和不由自主,而是他可以控製可以把握的一個人和一段未來,他想自己果然還是冒不了險的。

    “很好,”他對她笑出來,“可是我沒來得及買花給你,一會兒要不要去謝幕?不知道我現在跑出去買來不來得及。”

    “好啊,不過不用著急,我和你一起去,然後不用迴來了!”她低頭拉起他的手。

    公梓早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他低頭看她,想著這時候是不是應該吻她,但是她唇上果凍色的唇彩不能不讓人猶豫,最後他隻是俯身親了親她的臉,聞到的是脂粉的味道。

    各自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陸若言去北京上學不久,他家裏換了一個更新更大的房子,很快就搬走了,從此也就更無音訊,他媽媽在學校的工作少了很多,八卦的資料少了,他也不知道她什麽。阮茉香在黑白兩道勢力的護持之下,大學上得很順利,入學不久她就遇到了一個叫慕揚的男生,大她三屆學廣告的,為人很幽默有點愛玩但不失是個好人,據說家裏麵有個廣告公司等著他去繼承,以欣賞為名,對她追得很是明目張膽。

    她有一天問慕揚:“如果我說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但是不要想未來,反正你不到一年就要畢業,然後迴你家,我還有很久才畢業,而且會留在這裏。現在大家在一起開心就好,未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會怎麽樣,你有什麽想法?”

    慕揚難得嚴肅一次,跟她說:“未來是要靠人走出來的,兩個人想在一起,就得努力,隻有不負責任的人,才會說這種話!”

    她愣了愣,微微笑了出來。

    這個晚上她喝多了然後給陸若言打了電話,說了一些她酒醒過來後悔得要死的話,然而酒醒之後,她還是拒絕了慕揚。

    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聯係過陸若言,更沒有見過他,雖然她在這個學校裏上學加生活,他隻要是放假迴來就有可能與她偶遇,但是再也沒有。她時常會走在路上想,下一刻他就可能出現在她麵前,就算是什麽都不說,他故意忽視她,見一麵也還是好的,可就是再也沒有,大概這就叫做沒緣分。生活在充斥著關於他的迴憶的地方,她數不清自己每天會多少次想到這個人,即使明白他不好不值得不合適,可是海邊籃球場樓道,見到這些地方,又怎麽可能不想起?她隻要一迴家,上樓的時候就要看到他們寫在樓道裏的名字,她一個個的找,看他寫她名字時的筆畫線條,終於有一天,她在一樓頂上一個他的名字前麵,寫了一個單詞“tiamo”,是意大利語的我愛你,她從未把這三個字說出口,不想承認,可是許久之後,她還是默默承認了。

    很多次她想到他們之間唯一的諾言,他在海邊對她說,永遠不會忘記,也許真的戀愛的兩個人之間,海誓山盟都不足信,而這個淒涼的諾言卻會成真,她唯一不確定的隻有,他會不會忘了她。

    陸若言在大學裏學的是軟件設計,這個專業是他參考了父母的意見以及程逸的意見報的,他自己的話覺得學什麽都行,有前途就行。真的學了這個專業他發現自己確實很喜歡搞軟件,仿佛是看到了未來的路,然後在某一刻忽然想起阮茉香的那一句“你有夢想嗎?”他忽然很想告訴她,他也有夢想了。

    可是他已經有了薑甜,薑甜好像也不是從前那個小女孩了,盡管脾氣偶爾還是大一些,吵架還是讓人身心疲憊,但是他又找迴了那種心態,就是想要和這個人過一輩子的感覺,雖然這和以前有了很大差異。所以他不能再聯係阮茉香了,她之於他更像是一種毒品,明知道沒有好處,可是會上癮,本著珍愛生命的原則,他也不能再給自己機會。同在一個京城高校圈裏,他有時候會偶遇在北大學經濟的姚美意,他不敢問關於阮茉香的事,有時候話都到了嗓子眼裏,他還是忍住了。

    整個大學期間,他總共得到過兩次阮茉香的音訊,一次是大一時候的一個電話,他的手機和電話卡雖然都換了,但是電話簿卻是從舊卡裏複製來的,當看到屏幕上“小丫頭”三個字閃爍的時候,他的手指忍不住也有些發抖。

    “陸若言,你以為你是誰?玩到老娘頭上了!我是你玩得起的人嗎?你不喜歡我還跟我那樣,你知道你讓我多惡心嗎?我一定是腦子壞了眼瞎了才喜歡你!還說你負責任?狗屁!我問問你,你想負什麽責任?我用得著你負什麽責任?我想和別人好好交往,可是你怎麽就像是幽靈一樣陰魂不散?你讓我忘了你好不好?我走不出那個陰影!你這個王八蛋,沒事閑的你招惹我幹什麽?還有,我祝福你,和你那個小甜姐白頭偕老,祝福你們!”

    他聽出來她是喝多了,情急之下喊:“茉香,你聽我說!”可是他還沒說出來,那邊已經掛斷了,再撥迴去,已經是關機。

    另一次是大四的寒假,過年之前,他已經申請了去美國讀mba,正在等offer,他和他爸開車從超市門口經過,正好看到阮茉香和雷傑從超市裏麵拎了好多東西出來,該是置辦的年貨。兩個人穿著一色的黑羽絨服,並肩往家走,走著走著就玩起來,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在車裏麵也仿佛能聽到笑聲。

    “是阮茉香和她表哥吧?”老爸忽然問他,放慢車速跟在他們後麵。

    “嗯,好像是。”他側側頭,很想看看她長相的變化,這樣的背影,她又戴著帽子,剛剛隻看到她一個側臉。

    “聽你媽媽說,她在g大成績很好,已經保研了,他表哥去年結的婚,還有上個月,她奶奶過世了,你看他們兄妹都穿著黑。”

    “是嗎?”他嘴上說得輕鬆,心卻陷下去一塊,她奶奶也過世了啊!

    這時候陸爸側頭看他一眼,幽幽說:“若言啊,薑甜固然是挺好的,你現在是大人了,你的選擇爸爸不會幹涉,但是其實阮茉香是一個很值得好好對待的女孩,隻是你們相遇的時間不對。”

    他這才意識到他老媽主要的八卦傾訴對象,當然是他老爸,那麽對於他和阮茉香早戀的事情,這兩個人說不定還是研究過的。隻是他這時候隻是理解為,他和阮茉香相遇的時候是高中,那種時候家長是絕對不讚成戀愛的。又過了很長時間,他才明白,這個時候他爸爸的意思是,十七八歲的他,並不能明白,該怎樣珍視,這種女孩。

    陸爸一腳油門,兩個人最後一次擦肩而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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