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茉香攢足了力氣和陸若言攤牌,是受了一件小事的刺激。她剛和林靜黎交流過這件事之後的這個中午,放學她下樓到食堂去吃飯,自然是很多人擠在一起下樓,陸若言正巧在她前麵不遠的地方,身邊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女生,不過看起來就知道跟男生關係好,她們這種女生都會這樣全身上下一起笑,兩個人說得很開心,陸若言好像還對人家小小地動了動手腳。到了樓梯拐角的地方,他的手自然搭上扶手,她伸手就能夠到,伸過去的手指瞬間曲起,她作勢要摳他一下,但是終究是什麽都沒做。而整個過程中,陸若言根本沒發現她。

    於是整個下午晚上,她都有一根神經在給自己打氣,她畢竟是從小就霸道過來的,招惹她的人不是後來被她招安就是被雷傑收拾了,養就一派大姐大氣勢,給誰個臉色看也不是難事,雖然她之前都沒發現自己用得著給誰臉色看……她自己的計劃是看到陸若言之後,給他放下一句:“你當我是你什麽人?”然後飛車就跑,看他追不追。但是計劃這東西是靠不住的,當她遠遠看到他騎著車子過來,喉嚨裏麵就好像堵了什麽東西,隻是委屈的情緒鋪天蓋地而來,在確認他看到自己之後,忽然蹬起車子往迴跑。

    賭氣的架勢是做出來了,可是他也不知道她為了什麽啊,她騎著騎著也就沒勁了,很勉強保持著速度。男生的速度不論如何都是比女生快很多的,她知道如果他想追一定能追上來,可是他沒有,她淒涼地想,其實什麽都不用問了,他就是不在乎她。

    她迴到家坐在自己書桌前,好好地跟自己說著:“好了,都結束了,就當他是一個小插曲,你看,就這麽短一段時間,算得了什麽?無所謂的,你也根本沒投入多少感情,他不過就是跟你玩玩,你不是他喜歡的人,也沒當過他女朋友,以後要是再戀愛,還可以跟人家說是初戀呢,不喜歡你的人你為什麽要喜歡他啊?”

    她本來以為自己把自己安撫好了,但是不一會兒,暖氣管的響聲就又擾亂了她的思緒,陸若言見輕輕用指甲不管事,拿了把剪子棒棒棒地敲。她鼻子一酸,眼淚不設防就掉了下來。看到手指上麵的水澤,她第一反應是吃驚,就為了這樣的人這樣的感情,她竟然還掉眼淚?不是吧!拿了鏡子看看自己紅了的眼睛,她用手仔細把淚水擦幹淨,然後拉開了窗戶。

    “你怎麽了?”陸若言馬上問。

    她看著他,默了一會兒,才說:“別敲了,擾民。”說完又一把把窗戶關上。

    他果然也就不敲了,他不敲她又失望,他對自己也就是這麽點耐性。她沒心幹別的,起身去洗漱,洗好了關燈躺下,睡得著睡不著,都要睡下去。可是陸若言大概就是她的克星,她剛躺下暖氣又不知死活地響起來,而且這一次響得更猛更大聲。如果這聲音就她一個人聽得到也就算了,全樓這一條七戶人家都一起聽,這大晚上的,實在是……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給自己找了台階,又起身披了外套,拉開窗戶說:“你別敲了,這麽多人都聽著!迴去睡吧!”

    “你怎麽迴事?你不說清楚了我今晚上睡不著!”他被她磨了這麽久,也快煩了。其實今天陸少爺基本是冤枉的,他不是不在乎她,隻是看著她一句話不說就騎遠了,也上來一點少爺脾氣,覺得就這樣追上去掉了價會讓她吃定,而迴來以後他一方麵要把她叫出來,一方麵又要不讓他老媽看出端倪,著實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爹媽都去睡覺了,他才專心來敲她出來。至於說是什麽事情,他心裏其實有點準備,畢竟阮茉香也不是傻子,他的一些做法,她肯定會覺得不對勁。

    還是為了自己要睡著!她正是心理最敏感的時候,聽他這個話都覺得他自私,低頭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冷冷說:“你覺得我是你什麽人?”

    陸若言這時候的念頭是見招拆招,不管她鬧什麽樣的情緒,他還想保持住現在的局麵,最好是讓她不知道說什麽,然後就按著他的邏輯來。他說的這句話是:“你希望我是你什麽人,我就可以給你什麽樣的感覺。”

    阮茉香如他所願語塞了,她是十分想說,那你就當我男朋友吧,可是怎麽就不敢說呢?事實上她幾乎是慌張地解釋著:“我不是那個意思……”

    於是乎陸若言從容了,趁勝追擊又問了她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我?”

    “不是。”她脫口而出,要她承認這個,還不如殺了她。

    說實話聽到如此斬釘截鐵的迴答,陸少還是有點傷心的,雖說他知道這麽問一個女生,多半得到的都是否定迴答。他循序善誘地問:“你以前喜歡過什麽人嗎?”

    “沒有。”

    “我有過。我喜歡過一個女孩,很喜歡,是我初中同學,我以為自己會喜歡她一輩子,可是在一起沒多久就分手了。其實事情就是這樣,我們都沒有把握以後的事情,特別是現在,以後我們上了大學,不一定是什麽樣的天南海北,你說你就上g大,到時候也是說不定的事情。所以我覺得現在我們還是不要想那麽多,在一起開心就最重要了,你說呢?”

    “其實我是覺得別扭,這種很曖昧的關係很讓人難受,你剛才敲暖氣的時候我都哭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這麽委屈。”

    “別哭,要開開心心的,笑總比哭好。”他聽她說哭,心裏也是一顫,可腦子裏迅速想著的是怎樣避過他不想麵對的問題,“其實我是個很負責任的人,你別多想。”

    你能負什麽責任?你又沒把我怎麽樣!她心裏覺得這就是他留下她的一個安撫的話,可是心就是軟了,或者說是偏了吧,她其實也不想結束,她最害怕的不過是離開他,她此刻是下意識裏自動放棄了獨立思考的能力,說:“好吧,我明白你怎麽想的了。”

    “我是怎麽想的?”他忽然就覺得逗她挺好玩的,又噎了她一次。

    她果然就沒說出話來,半天才說:“好了,晚了,睡吧,晚安。”

    她等他也道了晚安才拉上窗子,迴身躺下,才發現手臂早已經被夜風吹得冰涼冰涼,躺在被子裏半天都暖不過來。她其實很明白,就算前途渺茫,誰也說不好明天的事情,也絲毫不妨礙他給她一個什麽保證,她不是要他說一輩子不離不棄,隻要說我現在喜歡你,你是我女朋友,就可以了。她也想要對他喊,去你媽的負責任,去你媽的開心,開心的是你,負責任的男人小時候也幹不出你這樣的事情來!可是她不敢,她以為自己做好了失去他的準備,可是事到臨頭才發現舍不得,她以為她自尊心能有多強,到現在才發現不過爾爾。她怎麽變成了這樣呢?

    她是帶著一種自暴自棄的心情進入睡眠的,還不知道第二天等待著她的是什麽。

    一大早姚美意就找上了陸若言,劈頭第一句:“你不許欺負阮茉香!”

    他看著她了然的表情,也覺得大概瞞不下去,隻是淡淡說:“已經欺負過了。”心裏卻在想,跟她說得清清楚楚,不要告訴姚美意,她還是說了,真是越來越麻煩了。

    “你……你想怎麽樣?”

    “沒想怎麽樣,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

    “我跟你說過你不能玩她,也不是她願意你就能隨便怎麽對待她,你有沒有想過後果?她現在肯定還沒把這些事情告訴雷傑,如果讓她哥知道了,你想想後果。”

    經她這麽一說,他才想起自己和雷傑喝酒的那一次,如果真的做了阮茉香的男朋友,再跟她分手,那麽雷傑的一頓揍是免不了的。將心比心,如果他有那麽個從小疼到大的妹妹,有男生像他一樣什麽都不說就不明不白交往,他也會提著拳頭上去。想到這一步他猛然發覺自己是缺德了,可是如果要對得起良心該怎麽辦?和她認真交往負起所有責任?他忽然間害怕那種沉重,何況現在這種情況他哪有這個閑心?放棄她這個念頭來得很突然,從前種種都沒想起來,隻覺得最近她很別扭很麻煩,這樣的脾氣他也適應不了,何況,他能有多喜歡她啊?姚美意還瞪著他,他迴過神來說:“你讓我想想。”

    他想了一上午,結果就是他這樣做確實不地道,地道起來而又不讓自己太難受的方法,就是及早和阮茉香結束。隻是怎麽和她說是個問題,實話實說肯定是行不通的,昨天才說過那樣的話,今天該怎麽翻供?而他的騷擾還沒結束,中午放心在車棚取車,沒走兩步跟上來個人,拍著他肩膀說:“最近不錯?”

    “那樣。”他迴頭看看公梓。

    “跟你說個事,薑甜交了新男友。”

    “哦,”他心裏還是酸了一下,“關我什麽事?”

    “真不難過,放開了?其實她沒準就是氣氣你,你打算怎麽辦?”

    “不怎麽辦。”

    “不是,陸若言,你不是真的有女朋友了吧?姚美意?”

    “嗯?”他被問愣住了。

    “哎呀,別裝了,我今兒早晨都看見她去找你了,那一大早的!”

    “你別亂說!”他給公梓的表情,很像是欲蓋彌彰。

    這是個辦法。他頭腦一熱,下午又去找了姚美意。

    這天晚上睡下以後,陸若言敲暖氣把她叫出去,先放了一隻焰火棒,然後說:“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她低頭看著那隻小小的焰火棒燃盡,然後被鬆手他扔下去,就覺得像個比喻,就預示著他們之間的感情,絢爛過後即被丟棄,還是平靜說:“好,你說。”

    “你先答應我,聽了以後你以後都會開開心心的。”

    “好我答應你。”

    “你猜,我最喜歡的女生是誰?”還是,沒有辦法直接說出口,選了這麽幼稚的方式。

    什麽?猜什麽?她頓時手腳僵住。

    “給你三次機會。”

    當然想猜自己,但是實在還沒自戀到那個地步,兩個人也確實不是那種關係,何況這樣問了,就不可能是自己,想到昨天說到的初中同學,她問:“初中同學還是高中同學?”

    “一次了。”並沒有迴答。

    “什麽,這也算啊?”為什麽要遵守他的遊戲規則呢?這樣猜來猜去有意思嗎?但她完全聽話,珍惜僅剩的兩次機會,試著問,“姚美意?”

    “你怎麽知道?”他說出這個話,忽然感覺到胸口頓了一下。

    真的?一下就猜中?嗬嗬,這不正是自己先前希望的嗎?心痛了,是真的痛,但還是笑了出來,就像每一次真的難過了,都還能夠笑出來,這種事情,已經習慣了。她笑著說:“其實,看到你們兩個站在一起,就覺得很般配。”

    “你沒事吧?”看到她的笑,他忽然想起來了一點什麽。

    “沒事啊!”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

    “忘不了。”

    關窗,脫衣服,蓋被子,她抱著自己凍僵了的手臂,好了,結果終於來了,到底還是逼得太急,崩了。盡管心痛,還是有種一顆心放下的感覺,再也不用想這件事情了。再也不用為了他什麽都不說而患得患失了!她甚至覺得這樣才正常踏實,她本來就不是出眾的女生,第一次和一個男生真正發生交集,竟然是陸若言這樣的人,總是不能相信有這麽好的事情。比起從前的日子,她似乎更知道以後應該怎樣過。

    而陸若言,麵對著冬夜蒼茫的夜色,忽然愣住了,她一點都沒給他難堪,甚至好像他們之間一點什麽都沒有,可是他,就這樣失去了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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