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關心得有點多了,但是當他追問到自己是不是精神出軌了的時候,立刻就覺得荒謬得不可思議,不管他有多關心阮茉香,和對薑甜的感情都是完全不能比的,阮茉香和薑甜,隻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這兩個人是天上地下。也許就像是阮茉香自己說的,是憐憫吧,對於一個這樣身世這樣生活的女孩子,是個了解的人都會多關心一點,人之常情的,這樣想清楚了,他反倒是覺得更關心她一些也沒什麽。

    這天晚自習中間的課間,他出去繞了一圈,迴來的時候那枚熟悉的鑰匙又躺在了自己的課桌上,他笑笑收進衣服口袋,抬頭看阮茉香,她正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想來是要在學校把所有的作業都趕出來。他早就已經發現,雖然自己的學習成績看起來比她好很多,但實際上實在不如她聰明悟性高,尤其是那讓人頭疼的物理,她竟然是一點就透沒一點障礙的,整整十年的考試教育給了他慣性思維,覺得她這樣不用功是浪費自己,如果她肯用功,說不定是姚美意的勁敵也說不定。

    一般她把鑰匙直接給了他,這天晚上就不可能在路上碰到她了,她會直接到獅子的某一處場子去,他沒問過這些夜裏她具體去了哪裏。他一個人迴家,因為路上沒事天氣也很好,他今天在路上的時間似乎比平時少一些,先到她家用鑰匙打開門,鑰匙把門打開發出一點聲響,瞬間他忽然產生了一些好奇心,於是怪事神差的,他沒有像平時一樣直接關上門,而是小心地拉開門,注意著不讓門鎖碰上,然後輕輕進了屋。

    屋裏麵漆黑一片,裏間臥室傳出唿嚕聲,他和阮茉香的房間位置都在門口拐彎處,他輕手輕腳推開她的房門,再關上門,從沒幹過這種事,感覺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但他一點點到為止的想法都沒有,一路繼續往裏。到書桌邊打開她的台燈,房間立刻明亮,和上一次他到這裏相比,房間確實充實了一些,床頭的空地放了一個小折疊架子,下層放著水杯和一些書,上層是一個三折相框,分別是阮茉香自己和兩個一看就年代久遠的黑白照片。她父母嗎?他端詳了一下那三張照片,有點驚異她竟然還會保留父母的照片,而她確實是長得像她爸爸,而她媽媽也確實漂亮,但是他放下相框就已經忘了她父母的樣子。

    她的床很整齊,格子的床單和枕巾都幹幹淨淨,他到她的書桌前,翻了一下桌子上堆著的書書本本,全是他熟悉的東西,再拉開下麵兩個抽屜,一個裏麵是一些零碎的東西,另一個則是一摞本子。他認出那是她生日的時候姚美意送的,拿出一本翻開,密密實實是她的字,他之前並沒注意過她的字什麽樣,這一下才發現她的字雖然漂亮但並不是女孩子那種娟秀,而是很大氣。他猜這是日記本,而看人日記實在在他的道德承受能力以外,雖然他今晚的行為已經可以算得上偷窺了。他把本子合起來放迴去,再慢慢推迴抽屜,關上燈悄悄原路返迴,最後像往常一樣,在門外把門關上。鬆一口氣,看看手表,正是他平時到家的點鍾,心還在突突跳,這壞事不是誰都能做。

    他穩穩心神下一層樓,按了門鈴他老媽馬上來給他開門,家裏麵燈火通明,老媽問他在學校吃飽了沒有,要不要再來一頓夜宵,老爸已經進了廚房。他這一刻恍然意識到阮茉香的生活和自己有多不一樣,即便她準時迴家,迎接她的也是一室漆黑,任何事情都要靠她自己,餓了也許隻能饑腸轆轆入睡,雖然看起來她的家人都對她很好,但是父母是不可取代的,她真正需要什麽,沒有人牽腸掛肚的。

    初夏很快就來了,他和阮茉香的關係實際上不見得更靠近,但是這女孩在他心裏麵卻是越來越熟稔的一個人。與此同時他和薑甜的相處模式並沒有因為一次比較大的危機而改變,兩個人仍然過一段時間就要小吵一場,為什麽事情鬧鬧別扭,這已經成為了薑甜要他對她好向他討要關心的習慣手段,隻是他們都沒意識到這個習慣不見得好。陸若言有時候覺得有點疲憊,一次次總是這樣,即便不會讓他對她的喜愛減損分毫,可是總有些別扭,他不知道怎樣做才能讓兩個人走上良性循環的軌道。於是就經常有一些焦躁的情緒,加上學習壓力這麽大,他也隻是個還不到十七歲的叛逆期少年,總感覺生活淡而無味,了無生趣。所以在父母告知他兩個人要一起出差整整五天的時候,他拒絕了到別人家去住的提議,第一個想到的是阮茉香,以及她小太妹的生活。

    不止如此,老媽還附贈了他一份大禮,臨走之前把阮茉香找到自己家裏,千叮嚀萬囑咐,她家若言晚上睡得晚,要再吃一頓,拜托她放學後來給他做一下,再幫他收拾收拾屋子,還塞給了她一百塊錢。他早飯可以自己做,午飯晚飯都可以在學校食堂解決,這最後一頓夜宵實在是可有可無,收拾屋子這種事更是自己可以做,他聽著老媽拉著阮茉香的手嘮叨,後脊梁就開始出冷汗,隻覺得她心裏一定在笑話他嬌生慣養。

    第一天晚上,放學後他騎車過了路口,就看到阮茉香慢悠悠地騎著車,很像是在等他,於是上前去問:“你今天不用出去?”

    她很有戲劇性地看了他一眼,懶洋洋說:“就算要出去,也要先給陸少爺你做了夜宵再走啊,我現在是你的使喚丫頭,你不知道?”

    就知道會被她笑話,他隻能解釋:“其實不用,就是我媽她誇張,我也不愛吃夜宵,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的。”

    她極不信任地瞥了他一眼,說:“還是算了,餓壞了陸少爺您,小的的罪過就大了,拿了別人的手短,我怕遭報應。”

    “你這麽說,就是不拿人當朋友了。”他看她不吃軟的,隻能換硬招。

    “我跟你很熟嗎?什麽時候是朋友來著?”她還是一副不著調的樣子。

    他一聽這個就有點火,本來還開玩笑,不自覺就帶了認真,說著:“滾滾,想幹嘛幹嘛去,鑰匙拿來我幫你關門,平時都白幫你了!”

    她一看他急了,終於不打趣了,趕緊拿出一臉誠懇,有點討好地笑著說:“陸少爺您還挺不經逗,我今晚不出去,本來也迴去。”

    陸少爺的火氣上來,也沒這麽容易熄,駁一句:“我管你去哪兒?你都不是我朋友!”

    “得嘞,小的能和陸少爺做朋友,真是三生修來的福分!”她嘻嘻哈哈給了這麽一句,他臉上就繃不住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到了家,在他家門口,她問:“真不用我給你做點什麽吃?我看你是一點都不會做飯,你家裏有現成吃的嗎?要是餓了恐怕很難入睡啊!”

    他覺得她樣子好笑,答:“你要是實在想給本少爺做點什麽,露露手藝,我也不好駁你這個麵子啊!”說著打開門讓她進去。

    她放下書包洗了洗手,在廚房裏摸索一下很是熟練地摘下牆邊的圍裙係上。他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她讚歎:“你可以啊!”

    她對他挑挑眉毛,問:“少爺想吃什麽?”

    “你會做什麽啊?”

    “我會做得多了,問題是大晚上的你能吃什麽,你平時都吃什麽?”

    “平時我爸媽把他們的晚飯剩下一點熱了給我吃。”

    “哦,那就沒有參考性了,要不我給你下一點麵條吧,我看你家還有點掛麵,下一小縷,晚上也吃不了多少。”

    “隨便你吧,我不挑食。”

    他還想跟她找話說,她已經認真做起來,燒水下麵調湯,動作非常熟練,一看就是經常做飯,沒一會兒已經關火,吩咐他拿個碗過來。他還在發愣,似乎有點震驚,他父母都會做飯,他也把這項技能看作是一種天經地義的東西,可他自己從沒想要學過,更沒想過身邊的這些同齡的女同學都會做飯不會。他媽媽讓阮茉香來給他做夜宵,他把這理解成一個抽象的概念,此刻阮茉香如此迅速地把生的掛麵變成了熟的湯麵,他猶覺得這不是一件這個年紀的女孩能完成的事情。

    “發什麽愣啊?拿碗!要不然你就著鍋吃?”她幹練地瞪他一眼。

    “阮茉香,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他愣愣問。

    “這東西這麽容易,還用得著學?”她見他真的不給拿碗,隻能自己動手,找了一個大小合適的碗過來,三下兩下盛好,又拿起鍋來倒湯,對他的大驚小怪報以不屑。

    陸少爺畢竟是處變不驚的人,既然老媽拜托到她,那麽她就必定是做得不錯,她上次來他家做客的時候不也想幫忙做飯來著嗎?怪隻怪他自己遲鈍,沒想到這一層,而想不到這些也完全是因為他沒必要想。

    坐在飯桌前,麵前是熱氣騰騰一小碗麵條,聽著阮茉香在廚房裏刷鍋的聲音,他挑起一縷麵放進嘴裏,嗯,湯味很足,但並不膩,麵的軟硬也正合適,入口滑嫩,平心而論手藝比他媽媽還要好。他爹媽做飯,就愛聽他叫聲好,吃到這個麵,他習慣性地也叫了一聲:“好吃!”

    她沒搭話,刷著鍋無聲笑出來。

    陸若言西裏唿嚕地吃了兩口,廚房裏水聲停了才想起問:“你不吃一點啊?要不我給你剩點?”

    “不用了,”她走過來把手上的水在圍裙上抹幹,解下圍裙坐下,“我沒有大少爺這種吃夜宵的習慣,而且我聽說吃夜宵容易得胃癌,我還是惜命的!”

    他剛好把最後一口麵條塞進嘴裏,兩腮都撐了起來,聽到這話一時間愣住,忘記了應該怎樣咀嚼吞咽。

    阮茉香成功耍到了他,非常開心,笑得花枝亂顫,揮著手說著:“道聽途說來的,沒有科學依據,少爺您慢慢吃!”

    他佯裝生氣瞪她一眼,吞掉了嘴裏麵條,又端起碗來把湯一滴不剩倒進肚子裏,“哐當”一聲放下碗,瞪著她似乎在說:本少爺不怕得胃癌,怎麽樣?

    “少爺好胃口!”她笑得快上不來氣,拿過他的碗到廚房去洗。

    他跟過去說:“你做飯應該我洗碗。”

    “一下的事情,下次讓給你。”她說得很隨意。

    下次?下次要讓她弄點別的,他舔舔嘴唇迴味了一下這碗麵,就有了開玩笑的心情:“你這個夜宵做得不錯,本少爺很滿意,特賜給你一個給本少爺侍寢的機會,你要珍惜……”

    她的碗已經洗好了,此刻正在水龍頭下麵衝著手,聽到這個話沒有第二個反應,舉手就在他那張俊臉上拍了下去,說:“侍你個大頭鬼!”

    他還在擦著臉上的水,她已經拎起自己的書包向門口的方向去了,又迴頭說:“我明天確實要出去,你要是不介意就餓一天吧!”說完也沒等他迴應,直接開門走了。

    唔,明天,值得期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年不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易水瀟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易水瀟瀟並收藏十年不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