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者是一個8歲的男孩,名叫郭新,就讀於本市第三小學二年級,今晨7點左右離開家上學後失蹤。小男孩品學兼優,從不涉足網吧和遊戲廳等地,也從未有過因貪玩耽誤上學的記錄。上午上完第一節課,校方仍未見到孩子身影,故與家長聯係,家長才知道孩子不見了,遂在居住地與學校附近尋找,無果後於中午到派出所報案。小男孩隨父母由外地來本市打工,一家三口租住在紅旗東街2路汽車終點站以北的棚戶區,上學路途與第一起失蹤的小女孩劉小花一致。

    這一失蹤男孩的背景信息,讓韓印更加確定他對兇手居住方位的判斷,顯然兇手受到西街女孩王虹失蹤事件的刺激,抑製不住作案的衝動,於是在一大早劫持了郭新。

    又是一個與時間賽跑的解救任務,鑒於韓印在極短時間內成功破獲西街女孩失蹤案,此時局長幹脆把他推到前台,由他來部署具體的搜索方案。

    南陵分局的會議室相對狹小,裏麵擠滿了等待指示的各級警員。韓印站在會議室正前方的一塊白板前,指著粘貼在白板上麵的一張方位圖上一個大大的黑點說:“這裏是首起案件失蹤者劉小花的家,我需要一組人員圍繞這個點在方圓百米之內進行密集搜索,同時還要有一組人員在這個區域……”韓印又在方位圖上畫了一個圈說,“這個區域裏,包括了紅旗東街2路汽車終點站以南的兩家網吧和一家遊戲廳,我需要你們搜尋和打聽這樣一個人:年齡在25歲至40歲之間;大概在一年半以前開始活動在這個區域;由於從去年10月開始密集作案,焦慮和恐懼會讓他的外在形象有所改變,也就是說從那時起他變得比先前要明顯瘦弱得多;他外表看上去老實沉穩,少言寡語,很少與成年人交流,但喜歡和兒童、青少年接觸;他是一個前科犯,但不會對別人提起,偶爾提到他的過去,他可能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有光榮曆史但鬱鬱不得誌的人,又或者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命運極其悲慘的人,從而博得別人的同情或降低對他的戒備。另外,為了防止其他意外發生,需要一組人在孩子居住地和學校附近找尋潛在的目擊證人,還要一組人去孩子的家中,以防有勒索電話打來。”

    “韓老師的話大家都聽清楚了吧?”韓印的話音落下,局長接著下達命令,“被害者居住地附近的搜索工作由葉曦負責,網吧遊戲廳區域的工作由……”

    局長一聲令下,全員即刻行動,韓印隨葉曦、康小北等人火速趕到搜索地點。

    首起失蹤女童劉小花家方圓百米之內,有50多

    所棚戶房和七八處破舊的矮樓,租住的基本上都是外來務工人員,這個時間他們大都出外打工了,家裏有人的並不多。搜索小組不能破門而入,隻能翻進院牆隔著窗戶大概向裏麵張望,能聯係到房東的,立刻讓房東拿來鑰匙開門,因此搜索進展相當緩慢。

    時間每流逝一點,孩子的處境就更加危險,大家的臉上都寫滿焦急,好在另一組傳來一個非常有價值的信息:他們將韓印對兇手所做的側寫,描述給網吧老板和一些常客聽,他們不約而同說出一個人:老頭。“老頭”是那個人的綽號,東北口音,真名沒人知道,也不知道他具體的住址,隻知道他大概住在附近。

    韓印和葉曦等人開始在搜索區域內,打聽操著東北口音一個叫“老頭”的人,結果出奇的順利。在女童家南麵不遠的一個狹窄的胡同口,有幾個老大爺正圍在一起下棋,聽到搜索小組的詢問,大爺們都說“老頭”經常蹲在胡同口悶著聲看他們下棋,其中一個老大爺指著距離胡同口第三家的位置,說那裏就是“老頭”住的地方。

    這是一棟灰色的非常破舊的兩層樓房,底層院子中間砌著一道磚牆把東西兩邊的屋子分隔開。兩邊屋子各有各的房門、各有各的院子和院門。此時東側院門被一把大鎖鎖著,西側院門緊閉,推不開,應該是從裏麵上了鎖,一股濃濃的燒酒味道從院子裏傳出。

    隨著康小北一頓猛烈的敲擊,西側院門敞開一條縫,一個50多歲的胖女人露出半拉腦袋來。

    胖女人先是有些惱怒,但見到自家門前圍著的是十幾個警察,神色頓時慌張起來,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了:“你、你們找誰啊?”

    “這是你的家?”康小北問。

    “我、我是租住在這裏的。”胖女人哆哆嗦嗦地說著話,仍不肯把門全打開。

    “把門打開!你院子裏怎麽酒味這麽濃。”康小北厲聲問道。

    胖女人有些不情願地把門全部打開,低著頭,揉搓著衣襟說:“俺和俺男人是做散白酒生意的。”

    葉曦打量幾眼西側小院,院裏有一些造酒的設備,很明顯這是個沒有執照的黑作坊,但眼下可沒有工夫計較這些。“你們這裏都住些什麽人?”

    “二樓住的是房東兩口子,俺住在西邊,東邊住著一個30多歲的男人。”

    胖女人說。

    正問著胖女人,由東側外牆旁邊的灰白樓梯上下來一個50多歲的矮個男人,胖女人好像遇到救星似的,指著矮

    個男人說:“他是房東,有啥事你們問他吧。”說罷便趕緊縮迴自家小院裏。

    “這院裏住著什麽人?”葉曦指著東側小院問房東。

    “哦,是個東北人。”房東說。

    “他幹什麽的?叫什麽?”葉曦又問。

    “好像打點散工什麽的,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我這三家都各走各的門,我把房子租給他了,平常也不怎麽接觸。”房東說。

    “你有鑰匙嗎?打開它!”康小北衝著東院院門示意了一下。

    “有。”房東點點頭,解下掛在腰帶上的一串鑰匙,找出一把打開鎖。

    眾人進到院中,院子方方正正的有五六平方米,再往裏走便是正房,房門也是鎖著的。房子分裏外間,外間是一個走廊加廚房,裏間應該就是睡覺的地方,但窗戶上掛著窗簾,看不到裏麵的狀況。葉曦示意房東把房門打開。

    房東把房門打開,屋內傳出一股好像是腳臭的味道。房東走在前麵,先走到走廊盡頭拐到裏間,隻聽他“嗷”的一聲慘叫,人便跌坐到地上。身後的韓印和葉曦以及康小北先後衝進裏麵,當他們看清楚屋內的景象時,三個人都像被釘子牢牢地釘在地上,呆住了。

    這準是在地獄。灰暗的光線,灰色牆體上布著星星點點的汙漬和血漬,窗戶下麵是一張寬大的木床,床罩磨得很亮,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和圖案,床上並排擺著四具黑乎乎的屍體,都已經風幹了,散發著淡淡的腥臭味。四具屍體的內髒全部被掏空,生殖器都被割掉,有的臉部缺少一半,有的被挖出眼睛,有的被割掉鼻子耳朵,有的四肢殘缺……這究竟是怎樣一個惡魔?看著眼前的景象,便猶如置身地獄一般,而兇手竟然與四具屍體同床共枕數日,他在挑戰人性的殘忍底線嗎?今早失蹤的小男孩又在哪兒?他又將會遭受到何種兇殘的手段?

    床上的四具屍體應該就是後四個失蹤的男童,這樣便隻差劉小花的屍體沒找到。葉曦等人在屋子的角落裏發現一個兩尺多高的塑料桶,桶口被水泥封死了,估計劉小花的屍體被封在裏麵。但用工具把水泥敲碎後,卻發現裏麵仍是一具男童屍體,已經高度腐爛,看來兇手實際殘害的人數,要比警方掌握的多。那麽小女孩的屍體在哪兒呢?難道小女孩失蹤與隨後的案件無關?

    這個疑問很快被否定,搜索小組在屋內搜索到多件兒童衣物以及數雙童鞋,這裏麵便有劉小花失蹤時穿的衣褲。另外,在掛在牆上的一件西服上衣口袋裏,找到了兇手

    的身份證。

    身份證顯示,兇手叫管波,來自東北某市……目前掌握的信息已經完全可以確認數起虐殺兒童案的兇手,就是住在此處一個叫管波的東北人。消息立即反饋到指揮所,由於還有一個男孩在兇手手裏,而兇手目前不知所蹤,局長指示一部分警員在整個紅旗東街區域繼續搜索,但要注意低調,以防打草驚蛇;葉曦率領的小組則在原地布控,等待兇手自投羅網,同時市局方麵立即聯絡上兇手原籍地公安局,很快他的資料便傳了過來。

    管波,生於1979年,初中文化,未婚,曾在汽車配件廠做過工人,2002年6月,因與未滿14周歲女孩同居,被定罪為奸淫幼女罪判處有期徒刑8年,2010年刑滿釋放,2010年年底離開原籍,去向不明……大概一小時後,一個身材瘦弱、頭頂微禿的男人進入警方視線。經房東指認,此人便是管波。葉曦一聲令下,康小北與三名警員迅速將其包圍住,幹淨利落地將其製伏,戴上手銬。

    管波做了幾下無謂的掙紮,康小北把他拖拽進警車,麵對坐在身邊的韓印,他咬牙切齒地說:“快點把我斃了吧,我早就活夠了!”

    “今早被你劫持的小男孩呢?”坐在前排副駕駛位置的葉曦扭頭問道。

    “什麽小男孩?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管波微笑了一下,動作非常微小,但沒能逃過韓印的眼睛。看來葉曦的問題讓他很興奮,想必追求掌控已經成為管波的一種習慣心理,想讓他痛痛快快說出小男孩的所在,恐怕不會太容易。韓印忍不住皺起眉頭,思索著該如何突破他的心理防線。

    “你知道嗎?這是在給你機會!別不知道好歹,老實交代,孩子到底被你弄哪兒去了?”葉曦厲聲喝問道。

    “我真不知道。”管波一臉無辜的表情,誠懇地說,“你們要找的孩子真的跟我無關,我知道我犯的事夠槍斃好幾個來迴了,所以再多一個也無所謂,我要知道我能不說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管波的話不無道理,對他來說死罪是必然的,多一個被害人真是無所謂的事。葉曦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心裏也開始犯嘀咕,也許小男孩失蹤和他無關?

    其實她多慮了,對於這種變態犯罪人的心理,葉曦還是不夠了解。追求支配、操縱、控製幾乎就是他們生命的全部,對於這種人的心理,你不能用正常的邏輯去思考。

    “到底發生了什麽?”韓印側著頭注視著管波,突然發問,“是什麽讓

    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管波愣了一下,隨即把頭轉向窗外,歎口氣說:“咳,也許這就是命吧!原本我也有很好的前程,我曾經被廠裏保送到大學進修,可誰知道畢業迴廠裏準備提幹時廠子黃了,我想如果運氣好點,廠子不倒閉的話,我也不至於糊裏糊塗地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既然你糊塗,那我幫你捋捋。”韓印很清楚所謂保送大學不過是管波的臆想,他隻是想在需要的時候,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受害者而已。他哼了一下鼻子說:“你老家公安方麵把你的信息傳給了我們,對你的過去我們有些大概的了解,說說當年你因和未成年少女發生性關係被定罪的時候,心裏什麽感受?”

    “覺得特別的冤。”管波轉迴頭看著韓印說。

    “對那個女孩有什麽感受?”韓印問。

    “有一點點埋怨。”

    “後來你和那個女孩之間又發生了什麽?”

    “什麽也沒發生,我出獄後去找過她,但她全家都搬走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你當時是不是有種被耍了的感覺,而且特別地恨那個女孩,你為她付出了八年的青春,卻沒有任何迴報,你甚至覺得她就是為了躲你才搬走的,對嗎?”

    管波“嗯”了一聲,輕輕點點頭,臉上湧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所以一年前,當你看到天真爛漫的劉小花背著書包從你麵前經過,你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起那個害你入獄的女孩,你鬼使神差地把她騙到家中,然後奸殺了她,對嗎?”韓印追問道。

    “是。”管波仰起頭,目光有些懶散,好像在迴憶一個非常愜意的經曆,“我說我生病了,沒力氣,讓她幫我開門,進屋之後我就把她掐死了,然後……”

    “屍體呢?”葉曦插話問。

    “我把她放到爐子裏燒了,把骨灰扔到‘天天網吧’的廁所裏。”管波答道。

    “那後來那些男孩呢?你為什麽要殺他們?”葉曦接著問道。

    “也許我是同性戀吧,跟他們發生關係後怕被告發,所以殺了他們。”管波說。

    “不,不是這樣的。”韓印接下他的話,“當年你背著奸淫幼女的罪名進了監獄,恐怕日子不會好過,你被雞奸了吧?”

    “胡說,根本沒有!”管波緊了緊鼻子,提高聲音,幾乎是吼著否認道。

    “你不用著急否認,你剛剛緊鼻子,表現出極度厭惡的

    表情,已經迴答了我。”韓印哼笑了一下,指著管波加快語速說,“那一刻你感覺到萬分的屈辱,你覺得自己整個生命都被玷汙了,你感到從未有過的無助。當一切結束之後,你甚至想到了死,但你沒有那個勇氣,可是那時的你已經不是原來的你了。後來,你的遭遇也落到新的犯人身上,他們在你的撞擊下發出無助痛苦的呻吟,讓你無比興奮,你分不清那是你生理上的需要,還是心理的需要。總之,當你把那些小男孩騙到家裏,對他們施以恐嚇鞭打,他們在你的淫威下表現出來的驚恐和膽怯,進而順從你的擺布,讓你極度興奮。而一旦他們心理開始崩潰,開始不住地乞求你,甚至給你下跪,讓你放他們迴家,那一刻你恍惚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種萬分屈辱和無助的痛苦讓你的心開始撕裂,你忍不住要殺死他們,也是殺死羸弱的自己。”

    在韓印的講述下,管波的頭越來越低,韓印緩了口氣,故作誠懇地說:

    “也許很多人會覺得你是瘋子、是變態,他們無法理解你,但是我能。從某種角度說,你也是受害者,是命運的不公毀了你的前程,是女人的不忠毀了你的青春,是法律的滯後毀了你的人生,是社會的勢力踐踏了你的尊嚴。一日為賊,終生為賊。當你出獄後,你受到了所有人的蔑視,沒有人給過你一絲的尊重。”韓印頓了頓,語重心長地說,“你想得到尊重嗎?我願意給你。我可以給你一個糾正錯誤的機會,你可以贏得我的尊重,告訴我吧,小男孩在哪兒?”

    韓印的話音落下,車裏陷入一陣靜默,管波低著頭,不住地揉搓雙手,而韓印和葉曦強忍著焦急和緊張的心情,等待著他做出反應。

    片刻之後,管波終於緩緩抬起頭,深深舒了口氣,輕聲說:“那個孩子在、在天天網吧旁邊的燒烤店裏。昨晚,在網吧聽說西街有個女孩被拐了,我心裏就覺得有股莫名其妙的衝動,但在網吧待了一晚上也沒找到合適的對象。今天早上從網吧出來往家走的時候,遇到那個小男孩,我就把他騙到網吧旁邊的燒烤店裏。燒烤店前陣子黃了,裏麵沒人,我把那孩子給‘弄了’,見店裏還有個破冰櫃,便把他綁住藏了進去,想著晚上再去把他背迴來處理掉……”

    “孩子還活著嗎?”葉曦急切地問道。

    “嗯。那個冰櫃是壞的,沒插電。”管波點頭說道。

    葉曦暗自鬆了口氣,拿起報話機:“各小組注意,孩子在天天網吧旁邊燒烤店的冰櫃裏……各小組注意,孩子在天天網吧旁邊燒烤店的冰櫃裏……”

    大概五分鍾之後,報話機裏傳來一名警員的聲音:孩子成功解救,但有遭到性侵犯和虐待的跡象,正送往醫院檢查……葉曦衝著報話機應了一聲,瞅著韓印笑了笑,隨即衝向管波狠狠瞪了一眼,而韓印則沉默著把臉轉向車窗外,表情異常凝重——小女孩王虹和小男孩郭新,雖然最終都被成功解救,但這段慘痛的經曆必定會在他們心裏留下深深的陰影,但願父母的關愛和專業心理醫生的疏導,能令他們早日走出陰霾……孩子,加油!

    與此同時,大批負責現場勘察的技術警員相繼趕到案發現場,目前從兇手住處已經搜索到二十多雙孩子穿過的鞋,也許在那棟房子裏,在那個小院裏,在那個人間煉獄裏,還有孩子們的冤魂被埋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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