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端著茶碗的手抖了一下。


    柳條沉默。


    “大姐她隻是月信沒來,便和你說她可能有喜了?”


    柳條還是沉默。


    “等等,姐夫,你上次和大姐同房是什麽時候?”


    “兩個月以前。”


    “那就是你的孩子。”


    還是沉默。


    她不慡了,“你有解決問題的誠意沒有?”她說著站起來,拉著哥哥的手,“咱們迴府。”


    “楚楚妹妹,”柳條直接按住她的手,“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表述清楚。活了整整二十八年,我一直是個斷袖,徹徹底底的斷袖。可她對我說有了孩子之時,我居然……居然心底暗暗歡喜。楚楚妹妹,你能理解這種感覺麽?”


    萬沒想到看起來還是一根嫩生生柳條的陸元明已經二十八歲了。


    “明白。你要推翻長期以來的自我認知,確實很矛盾。接受起來也很艱難。可你又不能抵抗自己本能——身為父親自發的喜悅。”


    柳條雖然依舊沉默,但狹長鳳眼裏滿是得遇知己般的欣喜。


    哥哥慢慢放下手中茶碗,道,“楚楚,你這番話,我居然聽懂了。”


    她挑挑眉毛,伸出大拇指,給哥哥一個讚許的手勢。


    “姐夫,我記得你前幾天自願挨打的初衷……話說,暮靄哥哥的愛心大力丸真是奇效,你現在就能坐下了?”


    “內服外敷,一天傷口便收住了。蘇二公子,確實奇才。”


    柳條何等聰明,順杆爬根本不用提醒。其實他傷在大腿上,又不是臀部,坐臥本來就不受影響。


    “姐夫,我記得你原本是打算讓大姐指著你鼻子罵,讓‘你滾’的。”


    這話雖然聽著極為刺耳,但偏生就是實話。柳條隻好點點頭,“楚楚妹妹,替我出個主意。”


    她撇嘴,得意一笑,誰叫你曾經蒙我,“我沒辦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斷袖,沒人攔著你;你願意和大姐兩個人相敬如賓和和美美過日子,更沒人攔著你。”她攤手,“不管如何,你總是有退路。姐夫你命實在太好了。”


    柳條又沉默了。


    “有太醫給大姐瞧過脈不?”


    “還沒。”


    “姐夫,你也不必太緊張了。或許隻是虛驚一場,若是藉此讓你認清現實,也是功德無量。”


    柳條喜歡男人是認真的,他為將有兒女歡喜同樣是認真的。


    說起來,他就是個雙插,知道盡可能的不去傷害別人,也有身為男人的擔當,連傳統意義上的受害人蕭瀾都沒發話,她一個外人又有什麽資格評論指責呢。


    又是一陣沉默。良久,柳條表情誠摯,“楚楚妹妹,我覺得你很貼心。”


    轟隆一聲,電閃雷鳴。她差點心髒病發作。


    被雙插誇獎,她霎時悲摧。


    柳條起身,“楚楚妹妹,我聽說昨天你去大理寺找了淩大人?”


    “是。”


    “你和淩大人走得太近倒也無妨,隻是官衙你盡可能少去。”


    哥哥握著她的手,深深點了點頭。


    “彥之一直都沒和你說過麽?”柳條君側頭直視蕭美人。


    “那位李大人當年與淩家、陸家皆有舊。落難之時,友人們也曾著力營救。”哥哥聲調平靜。


    她迅速接話,“我明白了。姐夫,哥哥,我太冒失了。”


    那麽大牌的兩家人都出手,還未能救得出來,隻可能是牽扯皇家秘聞,便再不能脫身。


    “也未必。”柳條笑笑,“現在還早。該你知道的,總會知道。”


    “姐夫,如果我有疑問,可以去找你麽?”她問。


    柳條嫣然一笑,“定當知無不言。”


    說起來,京城聞名美人帥哥,她有幸全部親見。淩家巧克力們美則美矣,但一身浩然正氣,比不上狐狸以及眼前柳條君不經意間放she出的千般妖氣這麽迷人。


    迴府的路上,哥哥摟著她,不慌不忙,“暮靄急於報仇,可以理解。他生父嚴大人死於德侍君之手,滿朝文武哪個不曉,隻不過沒有確切的證據,德侍君聖眷正隆,誰在這個時候碰釘子?”


    她點頭。


    已經去世的女皇正夫是蘇大學士的親弟弟,德侍君也是由蘇毅投女皇所好送進後宮。


    當年正宮皇夫還健在的時候,女皇除了偶爾“心血來cháo”去看看皇夫和陸侍君,其餘時間皆和德侍君朝夕相對,可想而知,德侍君在將近二十年來的時間裏如何寵絕後宮,不可一世。


    隻不過,德侍君善藥理,下毒害死汪汪生父,恐怕蘇毅也是默許的,至少也事先知情。


    嚴大人究竟發現了什麽,才能同時傷害到了兩方的利益呢。


    考慮到德侍君有一個女兒,宮內也有一位皇女留著蘇家血液,這個問題基本明朗。


    飯後,一家人圍坐喝茶。


    門外傳令,“淩鉞泓大人……”話音未落,二巧克力已經站在門外,“弟妹,蘇公子,樓公子,三弟,”之後一臉憂傷,“弟妹,三弟,我有話想和你們說。”


    汪汪和小樓還麵無表情,可恭王府上下,早已經認定淩二巧克力晚間出現必是喜感事件。


    她悄聲問向身邊三少,“如此嚴峻的考驗時刻,我把你丟下不厚道吧。”


    三少不為所動,“楚楚,你已經被二哥點名了。”


    誠不我欺 上


    淩家二巧克力雖然偏好抹淚,但也不至於每次遇到煩心事都要痛哭流涕一場。


    黑皮二少坐在椅子上,手扶額頭,將整個始末,娓娓道來。


    不過是他愛她,她也愛他,卻在瑣碎小事上經常爭吵不休。


    相愛是門學問,相處是門藝術。


    二少夫妻之間還需要繼續磨合,共同成長。


    故事講完,情感也宣洩完畢,二少垂頭,仍舊沮喪卻略感輕鬆,“又給弟妹、三弟你們添麻煩。”


    她抿嘴一笑,“二哥客氣了。”


    “堂堂七尺男兒,竟然……差不多都要丟光淩家的臉麵了。”


    她聞言坐正,對上二少雙眸,一字一頓,“二哥,為愛而傷不丟人。”


    顯然這句話給了淩家二巧克力相當程度的鼓勵,送別之時,他已恢復成當時在戶部遇見的那位沉著堅定的能臣幹吏淩鉞泓了。他上馬之前,盯著她的眼睛,“弟妹,你很貼心。”


    一天之內,接連被柳條姐夫和黑皮二哥發卡,她忽然很想迴到書房好好翻翻黃曆。


    目送二少遠去,她緩緩道,“二哥來的時候身後就飄著一股綠煙。不過你明知道我沒安什麽好心,居然還不讓我撤退。”


    “這種事,兩個人一起承擔比較好。”三少一口白牙在黑暗中分外閃耀。


    和三少返迴正院,門口正遇見得到消息,準備迎她迴房的汪汪。


    三少乖覺,行個禮,帶著屋裏的幾名侍從,邁步迴自己的院子去了。


    未及三少一行人走遠,汪汪身後一位清秀青年忽然拋出一句,“不過是些家長裏短,有什麽大不了。”


    他是汪汪四位陪嫁近侍之一,最近汪汪正夫地位穩固,才敢當著三少的麵替他家少爺鳴不平:側夫的親戚,也好意思夜晚拜訪,來打攪殿下和我們少爺難得的共渡時光?


    汪汪雙目寒光迸she。美青年不由一顫。


    她伸手,召喚美青年走近,問,“你叫什麽?”


    青年知錯,迴答得有些怯生生,“玉書。”


    “多大了?”她又問。


    “十八。”


    “看起來完全是個男人的樣子了。”


    青年撲通跪下,磕頭若搗蒜,“奴才知錯,請殿下責罰。”


    她扭頭,用三少他們定能聽得清楚的音量說,“玉書,身為近侍,你太不懂得體諒人。”之後輕嘆口氣,“就算他人故事,做不到感同身受,那麽靜靜聆聽就好。傷感痛苦發牢騷,也自有他們的意義。”說畢,從青年身邊走過,牽起汪汪的手直接迴正院臥房。


    更衣吹燈,二人緊緊依偎。


    汪汪牢牢拉住她的手,“有些事,曾經想永遠埋在心裏,隨著我入土。”他將她摟得更緊,“今天,我忽然想親口告訴你。如果,楚楚你不嫌棄的話。”


    他居然用了“嫌棄”。


    “你去過大理寺了吧。”他問。


    “是。”


    “那李氏滅族一案的卷宗你必是看過了。”


    “嗯。”


    後麵自然是汪汪相當痛快的和盤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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