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肉團爬起來,站到她跟前。她摸摸他的頭,幹脆把他攬進懷裏,不知道三少對自己親生兒子解釋了多少,她倒是認為兩歲的孩子記憶應該是一片模糊,於是柔聲問道,“致遠想不想娘啊?”


    “想。可是娘為什麽直到現在才接我來?”語氣裏滿是委屈。


    他爹嗬斥,“致遠不得無禮。”


    她笑笑,招唿三少坐到她身邊,吩咐侍女送上幾樣玩具,手把手教小肉團玩。畢竟是孩子,多給點笑臉,並和他一起玩耍,就迅速的拉近了彼此感情。睡覺時間,小肉團不依不舍的行禮道別,被侍女領走時還不斷迴頭巴望他們夫妻二人。


    待他們走遠,她臉上是誠意的微笑,“三少不怕麽?我今天忽然命令將致遠帶進王府。”


    巧克力帥哥鎮定如常,“怕?無論是淩家還是我,有什麽能讓您放在心上麽?”


    “我派人查探了些往事。”她還是笑得人畜無傷,她知道自己有張明艷的美人容顏。“羅凝,是你睡夢中唿喊的名字。”


    他神色微變,“楚楚放心,羅家已經徹底敗了。在凝生下致遠之前就已經敗了。是我害了她。”


    淩家怎麽能接受一個商人的女兒成為自家的“成鳳快媳”,兩家地位差距如此懸殊,打三少和羅凝小姐私奔出逃的那一天,這已是註定的結局。


    她不善於言語安慰,伸出手,攬住三少的腰,他下巴抵在她肩上,不再看得到他的表情,良久。她猜他或許愛羅凝,但現在盤踞在心中陰影不散的卻是——他對她的負罪感。


    “我不敢奢望,隻求致遠能在王府庇護下成人,淩鈞泓今生任您驅策。”他音色稍哽。


    王子愛過灰姑娘,但最終仍會與公主成親,灰姑娘要麽迴去掃灰,要麽香消玉殞,隻存於他有限的夢境裏。這才是現實。現實從來都不令人憧憬。


    “對了,三少,我還有話問你。”


    “是關於樓公子的麽?”


    這帥哥,聰明得讓人沒話可講,自作主張納了他絕對是她來這個世界做得最英明的三件事之一。她讚許的頷首。


    “樓公子的容貌確實令人一見難忘。”


    “三少的故人?”她笑問。


    “正是。此事大約與我二哥有關。”他稍頓,“我母親共有三子二女,一女早夭,我們姐弟四人皆不同父。”


    這句是說,淩家幾個姐弟各懷心事,小樓家事絕對與淩三少無關的意思。巧克力帥哥在暗示她,他並不介意她對他兄弟下手。也好,免得她投鼠忌器。


    “二哥長我十歲。五年前帶迴家一女子,容貌酷似樓公子。商議過程,他們皆刻意避我,隻提醒楚楚您,此事涉及相府蘇家,需照顧蘇公子顏麵。”


    三少很周到,她略略思考,迴答,“陳年往事,不易。”小樓這仇能報到什麽程度,要參考事件複雜程度,以及……他的運氣。


    二人談話之後,吹燈就寢,相安無事。


    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五賞月的日子。傍晚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她娘的冷臉已經不能影響她的食慾,照常啃著月餅,其他人瞧著一家之主,王爺和大將軍二人都淡淡的,自不敢說笑,隨意坐坐也就散了。


    雖說已經有了三房夫婿,有夫妻之實的不過蘇美人一個而已。何況她腿部無感,連帶下半身反應亦稍嫌遲鈍,對圈叉之事便並不太熱衷,更願意獨自一人享用親爹的寬闊大床。


    綠玉忽然一聲“不好了,”小姑娘衝進門來,“小姐快去看看,蘇公子貪了幾杯之後,現在正不自在呢。”


    她非常意外,蘇美人綽號“冰山”,怎麽看都像是潔身自好之人,成婚兩個月來,不曾見他主動飲酒,更別說貪杯,於是揚著眉毛問,“怎麽迴事?”


    “小姐忘了?”綠玉咬著嘴唇,“今天是蘇公子父親,嚴大人的忌日……雖說家裏都忙著過節應景,可您今天一句都沒問及蘇公子此事……”


    糟糕,魂穿來的她,怎麽可能連這種事還會記得?偏生忽略的還是纖細敏感的蘇暮靄。差人稟報親爹之後,令侍女們抬著她迴到自己的正院。屋裏狼藉一片,他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急忙吩咐隨從把蘇美人抬迴床上。她自己坐在他身邊,伸手撫弄他的長髮,他還是不動。遞個眼色,侍女們迅速收拾好滿地破裂的酒杯碎片,之後高效的撤離。


    十幾分鍾,身邊蘇美人氣息平穩,表情安靜,除了那身她故意忽略的酒氣,已然安睡。似乎明天一早補上安慰也不算遲。


    眼前純淨美好的睡顏,她情不自禁俯下身一個輕吻。誰知他忽然一掌猛力推過來,把她甩至牆角,再跟上一句暗啞的怒吼,“蕭湘,你別碰我!”


    蕭湘——那可是女皇的最寵愛的二女兒的名諱。


    毒


    話說,當今女皇膝下三女,亦皆不同父。長女蕭瀾,次女蕭湘,麽女蕭漪。封建帝王一直都鬱結的立賢立愛還是立嫡問題,當今大周朝的女帝也同樣煩惱,雖說目前太女之位落在麽女蕭漪身上——這可是位大名鼎鼎的腦殘傲嬌蘿莉,咱們蕭陛下親自和她過過招,無語到根本不願再迴憶,若不是看在這位太女是由出自相府蘇家的正宮皇夫所生,有超硬的後台支撐,不難想像,口無遮攔到處樹敵的這位小蘿莉還能不能再靜享宮中富貴生活。


    至於二皇女蕭湘,年紀和咱們陛下相仿,大周朝“伊頓公學”同期,皇父健在,因而備受寵愛,難免個性驕縱,唯我獨尊。前一陣子,楚楚和蘇美人大婚,蕭湘殿下奉旨前來道賀,卻連杯喜酒也未喝,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以致咱們陛下對她的印象僅停留在人影,其他情報都是從快嘴綠玉那裏八卦套出來的。


    可就是這位殿下,在宮裏,借著蘇美人酒後失控意誌薄弱精神恍惚之際,得手。從此蘇美人再不是清白身。


    話雖這麽說,可總覺得這位殿下貴為皇女,周圍從不缺少甘願獻身的美人,就算再急不可耐,自有皇家尊嚴在身,犯得著像個下流採花賊一般飢不擇食乘機奪人身子麽?


    更何況,男人不同於女人,根本不存在暴力強x之說。


    腦內分析完畢,咱們陛下抿抿嘴唇,往身後墊了一個枕頭,免得蘇美人發威推人,導致她再次撞牆。她探著身子,手指撫上他的臉頰,在他耳邊輕喚,“二哥哥?二哥哥?”


    一連好幾聲,順帶捏臉搖肩,蘇美人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忽閃半天睫毛,等視界清晰,整個人立即從床上彈起來,看那舉動,酒怕是已經醒了大半。半分鍾之後,他跪在床上,膝行靠近她,頗為懊喪的開口,“楚楚……”


    她咧嘴,“二哥哥你其實力氣很大。”


    他趕忙伸手,想要檢視她是否受傷。


    她擋開,仍舊笑眯眯,“二哥哥,你既然是不喝正好,一喝就倒,還要玩什麽風雅,要月下獨酌,借酒澆愁不成?”


    “今天……”


    “我知道今天與你很特別,這是我的錯。我竟然忘掉了……”如假包換的託辭,她絕對不是“忘掉”,而是根本“不知道”,“可我生氣的是,你已經因為貪杯犯過一次錯,為何不肯節製?”


    這句話猶如刀子一般紮透了他的心。看著他臉色瞬間變得灰白,她立時知道自己隨口搬出來的藉口惹了大禍,她不過是不想蘇美人由“忘記公公忌日”推論出“不在乎老公”的結論而已,結果弄巧成拙。所以說,人太貪心是不好的。


    “不是的。”他聲音一陣沙啞,“不是。”這次類似呢喃。


    她抓住他的手腕,沉聲道,“二哥哥,還記得那日我對你說的話麽?有些事情,性質會變……”


    “如果我刻意隱瞞的話。”一陣沉默,“我以為你知道。蕭湘一定會找機會藉此發揮。”


    她迴了句狠的,“所以我才想聽你對我親口說出來。”


    他望著她良久。內心好一陣天人交戰。終於下定決心一般,拉住她的手,開口。


    鑑於蘇美人講述斷斷續續,以及涉及一些和諧詞彙,由我們暫時開啟上帝視角,將他口述的內容整理重排後,發表如下。


    今年端午,相府蘇家奉旨舉家進宮一同慶賀。這等好事,自然也少不了恭王府。盛大宴席,蘇美人和他心儀已久的戀人蕭楚坐的隔桌。席間,兄長蘇暮徵將楚楚叫走,他亦起身尾隨,路上還在糾結於此事非君子所為的時候,撞見二人在禦花園桃花樹下擁吻。冰山美人的心自然立時碎了一地。趁沒人發覺,甚至來不及收拾起自己的滿心傷,匆匆迴轉,卻又在小路上,聽到“將暮靄許給二皇女殿下”,“那位殿下歡喜暮靄得緊”,儼然是他爹娘的聲音。所謂“晴天霹靂”四個字就這麽沒有任何先兆,輕飄飄的蹦出來,卻又轟然一聲的把他砸至眩暈。至於怎麽迴到席上,他本人已經不記得了。有人假惺惺的勸酒,他就喝。他知道自己不勝酒力,可那時他頭腦裏一片空白。隻想麻痹自己,最好永遠空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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