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持身段。”他依舊笑靨如花。


    將小盒放迴他手裏。恐怕是防止內分泌失調而特地為他調製的口服雄性激素。長久以來,按時服用,所以小樓不同於她所知那些陰陽怪氣的“公公”,而是脾氣秉性都很正常,和自家幾位美人一起吃過早飯,蘇美人和淩三少各自迴書房奮發圖強去了。十月是一年一度的“全國公務員統一考試”時期,雖說這二位出身尊貴,僅憑家世亦可謀得要職,但畢竟容易被人說閑話,也不算“正式政府編製”,一般來說,隻要不是學問才能太差,家裏長輩還是鼓勵自己子女憑個人真本事上陣。


    依周朝律,男子應試需年滿二十二歲,女子需年滿二十歲。她殘疾之前,和蘇家二位少爺,幾位年紀相仿的皇女以及京裏名門出身的幾位小姐公子,在宮裏的“貴族公學”裏念書,學習知識倒是次要,結識朋友,初步了解官場規則才是重中之重。


    若不是她的腿,今年她也要和夫君一起再戰科舉“獨木橋”。人才選拔方法古今差別不大,競爭之激烈她在場外已經似乎能聞到些硝煙味。


    午後,齊國公世女辛毓,悄然到訪。寶藍色,淡藍色和淺紫色,三種顏色疊加,衣衫合體不說,襯得本是中人之姿的她光彩照人,尤其是眉宇間的氣魄,絕非庸人能偽裝得出來,令人見之難忘。


    彼此見禮,分賓主落座。留下小樓,撤下其他閑雜眾人。


    辛毓接過茶碗,眼睛飄向她,由衷讚嘆,“這就是殿下新收的那位美人?您艷福不淺,在下著實羨慕。”


    “哪裏。聽說您最近亦新納一房美人。我這身子也不方便親自到場向您道喜,就一併在這恭喜您了。”論皮笑肉不笑,她也是專業水準。


    她這位嫂子抬頭望天,輕嘆一聲,放下茶碗,“在下進京沒多久,便蒙陛下恩典賜婚,迎娶名冠京城的俊美才子,恭王爺的長子蕭彥之公子,誰想大婚之夜,就竟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在下招數用盡居然無動於衷。”她笑眯眯的,繼續緩慢敘述,“那麽隻好再娶一房進門。”她側過身子,湊得更近些,壓低嗓音,“昨夜公子迴府,一整夜練劍,園子裏仿佛大風過境,樹木折損大半,就那一池蓮花未動分毫。”


    咱們陛下這迴徹底無言。她常在書冊和首飾上發現一朵精緻蓮花紋樣,後來發現家中幾乎所有的院子必有水池,其中必種蓮花。曾經並不太在意,現在想來,家中上下,皆知蓮花是代指她的。


    那日她進宮,那位腦殘蘿莉太女也詠出與蓮相關的詞句,本以為是為了影she蘇狐狸,現在看來也並非如此,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究竟是誰教她用這些來試探……或者說刺激她的?


    “當時在下就想,殿下一定會不日到訪。可巧,就有人傳您的書信,請在下今日過府一敘。”


    她依舊沉默。


    “君子不奪人之美。”辛毓坐正,收起臉上多餘的表情,直視著她。


    她撫上身邊小樓的冰肌玉骨的素手,輕輕問道,“您把我最心愛的哥哥還給我,我該怎麽謝您?”


    辛毓大笑,“殿下果真是個聰明人。燕城如何?魏地也很富饒……”


    燕城,可是相府蘇家的地盤。沒人不知道齊國公和蘇大學士年輕時結仇,至今仍視對方為死敵。這位世女拿這個地方來試探她,恐怕她和蘇狐狸情意甚篤,哥哥出嫁,蘇家悔婚,蘇美人嫁進來等等一切,來龍去脈知道的比她自己還多還清楚。


    而魏地,是二皇女蕭湘的封地,故意提及這兩個地方,隻為了挑撥還是提醒她多留意?她父母親自選定的兒媳婦理應在立場上更值得相信。


    “在下叫下人把公子送迴來養幾天吧。”辛毓繼續笑著瞧著她,饒有興趣的觀察她的表情變化,之後稍有失望的說,“他也就看見您能開心些。不過,在下相信自己的眼睛,您絕非池中物。”言畢,起身行禮告辭。


    她望著她的背影,心內五味雜陳。可是疑問和線索漸漸連成片。


    她扭頭看向小樓,美人乖巧答道,“這位風流世女,大將軍……”


    “不,其實我很喜歡她。”她平靜的說,“除去必要的試探,她對我的善意我能體會到。”這位也是她親媽親爹為她選中的精明可靠外援,“不過,我佩服她,自己正夫就這麽堂而皇之給她扣上頂綠帽,”雖然沒有坐實,“還和沒事人一樣,心可真不是一般的寬。”


    且行且珍惜 上


    侍女們進門,收走茶碗,重新上茶,她遞個眼色,小樓乖覺,上前接過綠玉手中的茶盤。她輕輕一聲,“都下去吧。留小樓伺候就好。”其他幾位侍女俯身行禮,默默告退。倒是綠玉小姑娘,眉頭緊鎖,咬著嘴唇,卻還是福身,預備撤出。


    她看在眼裏,內心暗笑,這姑娘還真是藏不住心思,天真得可愛,便問,“綠玉有話說麽?”小樓見狀,將茶碗放至她手邊的小桌上,恭敬行禮,她伸手扯住美人手腕,麵對綠玉,“小樓留下。”


    小姑娘撲通一聲跪得幹脆,頭磕在地磚上,一點不含糊,聲音裏滿是憤懣,“小姐成親了,就不管大少爺了。虧得大少爺那麽疼小姐……我,我……”一時忽然哽住,兩頰通紅。


    小丫頭,喜歡蕭美人都寫在臉上了。她也隻好柔聲安慰,“哥哥今天就迴來,估摸得在家裏待上好幾天。綠玉放心了麽?”


    “小姐……”還跪在地下的小姑娘,臉漲得紅得發紫,甚至開始結巴,“大少爺什麽時候不是……一迴來就先奔小姐這裏,小姐……拿人家打趣……”


    “哥哥迴來差你去服侍他吧。”


    “真的?”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我是小姐的掌事大丫頭……”


    她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不行我就讓哥哥搬到這個院子裏養著。”家裏人對他們兄妹親昵早已見怪不怪,和蘇美人成親沒多久,有了年紀的老嬤嬤教他們養生,其實就是房中注意事項時還打趣說她和她哥哥小時經常睡在一起,不過就他兄妹守宮砂的狀況看來,二人僅隻是“睡在一起”,越軌的事一樣都沒做過,不然蕭美人也不會趁熟睡時偷吻她還能羞得滿臉通紅,急得立馬就要逃跑。


    綠玉聞言,歡喜得又咕咚一聲拜下去,之後幾乎是手舞足蹈的出了門去。


    望著她的背影,身側的小樓美人忽然開口,“恕小樓多嘴,楚楚您即使……”他沉吟許久,像是在反覆斟酌是否直言相告,“大少爺一紙聖旨頒下,就要嫁予不曾謀麵的齊國公世女。甚至……”他不再說下去。


    我即使未能娶進如意郎君,至少求得故人相伴,而哥哥甚至連你都不如,你好歹在跟隨我之前有足夠的時間在一旁了解我——她立時明白小樓的潛台詞。輕捏他的手,“我知道。我該知足惜福。”


    命人扶她迴正院。先去書房,語氣和緩的和蘇美人商量,她哥哥要在這院子小住幾天。徵得他同意,吩咐下人打掃出空置的臥房和書房。一切妥當,單等蕭美人歸省養病。從正院裏出來,覺得側夫淩家三少同樣擁有知情權,便直接去向他院子。她眼尖,瞧見小樓正在樹下,透過窗戶,遠遠望著書房裏奮筆疾書的三少。小樓的眼神,以一個女人的角度來看,望穿秋水和複雜難言,二者兼有。


    想想小樓的身子,內分泌紊亂,全靠口服補充激素才能勉強維持目前外表男性的狀態,不過某些地方發展得特殊一點,也不難理解。小樓,在所有人中對她最忠誠,作為迴報,成全人家一下,亦是美德。輕聲吩咐抬座的隨從迴轉,不去打擾。


    晚飯前,齊國公家車隊抵達,她親自出門去接,她哥哥狀態還好,除了麵色不佳,並不太像病人。她止住隨從們,扯過蕭美人袖子,玉手按上他額頭,滾燙。她瞬間眼神犀利,“太醫怎麽說?”至於開口就是“太醫”,想齊國公堂堂王府,用不上禦醫豈不是天大笑話?


    早有隨從跪下迴話,“迴世女殿下,是風寒。公子已經服藥,卻不肯坐車,想是騎馬出門一趟,受了風,鬧得愈加厲害。”


    風寒?莫非瘋狂練劍後毛孔舒張,為了敗火,直接跳下池子了吧。她又一扯他的袖子,“逞強。”


    蕭美人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一大幫人七手八腳折騰,蕭美人總算安靜的躺在床上。蘇美人聽見消息,進門瞧了一眼,麵露擔憂之色,低聲問她幾句,便再不多言,出門,順便帶走侍女隨從,以及滿臉不安的綠玉小姑娘,隻留下這對兄妹獨處。


    我們陛下看著頭上敷著沾過冷水手巾的蕭美人,冷冰冰的又扔出一句,“活該,自找的。”她生平最恨稍遇不順,便糟踐自己的身子,她把這視為“退縮和懦弱”,何況事情的起因:他偷吻她——以她的理解,根本都算不上什麽“不順”,更不值得“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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