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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時的林素,其實是挺叛逆的。(百度搜索)


    他那時,眼底幾乎是看不進任何東西的。


    尤其,是來自周圍人或豔羨,或讚美,或欽佩的目光。


    他是真心的厭倦。


    似乎在他的記憶裏,童年就隻意味著,四書五經和詩詞歌賦。


    他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被冠以了“神童”和“才子”這樣的名號,撕都撕不掉。


    林家從不乏驚才卓絕之人,他不懂為什麽所有人的目光都要放在他身上。


    誠然,他確有一些眾人所謂的光輝事跡。


    三歲能詩,五歲能詞,十歲時取得功名,轟動汴京,十四歲中舉,自此便譽滿天下。


    可其實,他覺得這很可恥。


    因為他生在林家,從一出生就注定享有其他人無法企及的瀚海資源。


    更何況,他還犧牲了童年。


    這樣的優秀,根本沒有意義。


    所以當林素十七歲那年參加殿試的時候,他不知怎的,突然就不想好好考了。


    是的,林素放水了。


    反正林家已經出過那麽多狀元郎,再多他一個也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最後他也隻是拿了二甲。


    他大概一生都會記得,皇榜放出的那天,所有人都震驚到怔愣的神情。


    他那時,心底竟然閃過一絲暢快。


    十七歲的林素,第一次感受到了叛逆的味道。


    後來便愈演愈烈。


    林家世代文豪,就連族規裏都將鑽習學問列為第一,而反斥弄權謀利之事。


    可林素偏偏不以為意,他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他讀了那麽多書,難道就是為了修身養性的嗎?


    不對,他還想治國平天下。


    於是少年林素,又一次叛逆了。


    他不想做個學者,他想要位極人臣。


    那一年,林素入了中書門下,做了皇帝身邊的掌印中書。


    每日往來於皇宮,他見過無數皇親國戚。


    一次無意之中,他撿下了宮牆上的一隻蝴蝶紙鳶,自此,一段孽緣就開始了。


    彼年十五歲的瓊芳郡主,對端方如玉的林素一見鍾情。


    “你就是林素?”少女立在宮牆下,紅著臉接過他遞出的紙鳶。


    卻未見林素不著痕跡地蹙了眉,這是他最不喜的目光。


    林素?林素這兩個字,究竟還是不是他的名字?


    為何每個人讀起的時候,總要給它增添上那麽多負贅。


    “下官告退。”林素頭也不迴地走了,他連瓊芳郡主的臉都沒有記得。


    時光匆匆就過去了,林素十八歲那年,陛下突然就降旨賜婚了。


    林素蒙傻了,聖旨說,兩人郎才女貌,實乃天作之合。


    可他,根本不想娶親。


    詩經裏說的愛情,林素也隻是讀讀罷了。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也有愛情來了,那一定驚天動地,與眾不同。


    他會寫最美的詩去抒予。


    他才不要,被人強行塞進懷裏的婚姻。


    後來他長跪於禦書房外,求陛下收迴成命。


    南帝盛怒,質問他拒婚的緣由。


    林素直言相告——不願娶妻。


    南帝把他狠打了一頓,又扔迴林家,婚期照舊。


    那是林素第一次感到無力,他在皇權之下,如同螻蟻。


    仇恨有時就像一顆種子,悄無聲息就落地生根,從那時起,林素就下定決心,終有一日,他要能對抗得起皇權。


    原本他以為,這親他是不得不娶了。


    卻沒有想到,成婚前的第三日,林府會迎來一名不速之客。


    再次出現在他麵前的瓊芳郡主換了一身樸素打扮,林素根本沒認出來。


    一秒,又一秒,長久的靜默。


    “你不記得我了。”她眼眶瞬間就紅了,哀傷地看著林素。


    林素的確不記得,但他也能猜得出。


    隻是對她那一副傷情的模樣有些愕然,他不知該作何反應,開口就成了:“下官派人送郡主迴去吧。”


    瓊芳郡主開始淚流不止了:“你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要告退,第二句話,是要我迴去。”


    “你就這麽討厭我,連話都不願同我多說一句嗎?”


    林素再度沉默了,他並非討厭瓊芳郡主,但他的確同她無話可說。


    無奈歎息道:“身份有別,郡主莫要再為難下官了,早些迴府去吧。”


    男子滿麵疏離,一身清冷,拒她於千裏之外。


    “好。”瓊芳郡主含淚咬唇,凝視著他一步步緩退。


    “我走。”她輕聲喃道。


    “希望你,不要後悔。”留下一句悲絕的話語後,她便揮淚折身而去。


    林素從此再也沒有見過她。


    因為瓊芳郡主自縊而亡了,就在她離開林府之後。


    消息傳來的時候已經入夜,林素寢衣未換便策馬奔去了王府。


    可惜,他沒能進去。


    滿城府的家丁護院將他團團圍住,一通暴揍。


    林素沒有還手。


    他那時想,不如就一命抵一命吧。


    可是後來林家人趕來了,不住地跪地求饒,磕頭認錯。


    連南帝都被驚動了,王府終於放人了。百度搜索


    但那時,林素已經覺得,生不如死了。


    瓊芳郡主出殯那一日,汴京裏滿城蕭瑟,浩大的喪儀隊連綿數裏。


    他隻隔著遙遠的長街,忘了一眼她的棺柩。


    她曾說,希望他不要後悔。


    可其實,她就是要讓他愧疚一生。


    結果也如她所願,經此之後,林素變得徹底沉靜淡漠,愈發生人勿近。


    滿城閨秀,再無人敢向他表達傾慕。


    時光一年,又一年,一晃七年過去了。


    林素成了大齡剩男,他的婚姻大事,也被眾人或有意或無意地忽視了。


    甚至,連他自己都忘記了。


    往日如煙也在歲月中慢慢消散,七年時光,已經足夠林素重獲聖眷,再度成為天子近臣。


    也正是在這時,一個橫空出現的少年,一盤精心策劃的局,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混跡了朝堂幾十年的奸相蔡源來,竟然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拖下了馬。


    林素從未想過,他後來能夠一步登天,權傾朝野,背後竟然也一直是這個少年在推動。


    李不凡他真的是不一樣,渾身肅然,透著一股殺伐果決之氣,完全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少年。


    或許,他也有過一段歲月,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林素是過來人,他雖有驚詫,但還未到懷疑的地步,於是他選擇了與這個少年合作,由他來掌控朝堂,為少年的守邊禦敵保駕護航。


    長久以來,他那顆沉寂的心終於開始慢慢迴跳,這一年,林素二十五歲,攀上了權位的頂端。


    他本該,春風得意。


    卻不想,老天又與他開了一次玩笑,也叫他嚐了迴——什麽叫官場得意,情場失意。


    林素第一次見到司雨的時候,正在他誘計除掉蔡源來之後返京的路上,他臂傷上的毒發作,頭眼暈花就墜馬了。


    可他雖然昏迷著,神智卻是尚在的,隱約間,他聽到一個略微稚嫩的聲音在自言自語。


    “姓林,名素,字方休,怎麽感覺這麽耳熟呢”


    “林素?!驚訝。


    “好帥”讚歎。


    “他中毒了!”恍悟。


    她又說了什麽,林素已經聽不清了,大抵是在抱怨下毒的人卑鄙無恥吧。


    林素的意識越來越弱,最後終於陷入了昏暗。


    再睜眼時,就看到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穿著一件鵝黃色的布裙,短著頭發,激動地湊近他:“偶像,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偶像是什麽意思,林素大概是能猜到的。


    她手裏還握著他的玉佩,地上散著他的荷包銀兩,她想做什麽,已經不言而喻。


    隻是,林素也沒有拆穿她,順水推舟就相信了她的說辭——他中毒昏迷了,是她救醒了他。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語一樣,她又將玉佩和錢包都交還到他手上。


    林素還是微詫了一瞬,因為她雙掌當時也收了傷,然她卻來不及處理,就先替他清洗傷口了。


    “多謝姑娘搭救”他謝得很真心。


    可對方卻不甚在意,催促著他趕緊進城去找大夫,然後她便要辭行。


    林素看得出來,她應該是從城裏偷跑出來的哪戶千金,而且,身上還沒帶什麽銀兩。


    也許她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哪怕外麵的世界很危險,可這是對方的選擇,林素便不問不擾,畢竟他們也隻是萍水相逢。


    可救命之恩,豈能不報。


    於是,林素送出了他的玉佩和銀兩,希望能暫緩她的迫境,又對她許下諾言——他日若有緣再見,再報答她的施救之恩。


    然而世界那麽大,想要再相遇,何其不易。


    哪怕,曾經有一次,他與她隔著馬車的窗欞擦肩而過,林素還驚惑地側了一眼,可他終是沒能看清車馬裏的容顏。


    當然,他也不會知道,她後來跳下馬車,追出了一條長街,最後,卻拍到了林子銘的肩膀。


    第二次遇見她,於林素而言,真的就完全是意外了。


    那一日的天象異常詭異,早朝之後,他頂著烈日的曝曬迴了書局,剛坐下沒一會兒,天空就突然陰雲密布電閃雷鳴,跟著傾盆大雨就泄了下來。


    書局中陷入了一片昏暗,林素從三樓下來,拐過幾個書架,一個驚雷忽然響起,他停住了腳步。


    與此同時,女子響亮的驚唿聲竄入他的耳中。


    林素穩穩地接住了從角架上掉落的人。


    “林素”她眼睛明亮地看著他,喚出他名字的時候,帶著一絲熟稔和親切。


    如同久別重逢的故人。


    笑容也在他嘴角蕩起,“原來是你。”


    世界那麽大,還能相遇,或許是天意。


    這是林素第一次,收起他的冷漠孤傲,開始認真地接觸一個女子,盡管當時的他,還隻當她是個半大的孩子。


    所以當她告知自己姓名的時候,林素沒有看懂她眸間的複雜。


    他以為,這姑娘隻是精怪了些,頑皮了些,尚未長大而已。


    但是很快,這種觀念就發生了一絲轉變。


    她取了一本江河誌,畫了一份南朝的國圖,盡管不夠細致準確,但也至少說明一個問題,她的出身來曆不凡。


    林素問她為何要畫這份國圖,她答說,她想要去環遊世界。


    其實有那麽一瞬間,林素眼底滑過驚詫,可心底卻生出一絲羨慕,甚至是欽佩。


    她要有多大的勇氣,才敢有這樣的想法。


    雖然,那注定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想。


    未來的時局即將風起雲湧,各方戰事一觸即發,哪來的安寧,給你環遊世界。


    隻是少女的夢想,林素不忍打破,所以他做了點撥,也算是試探,為她指出了國圖中的一處錯誤。


    她初聞時隻是震驚,繼而又沉默。


    最後她忍著不舍燒掉了那份國圖,眼睜睜看它化為灰燼,而置於燭焰之上的手卻又固執地不肯拿開,險些就被火苗燎到。


    林素心想,她原來什麽都懂,懂得這份國圖的意義,也懂得他的警示。


    隻是林素更加疑惑了,她究竟是什麽人?連尚未正式竣工的人工運河嘉河都知曉。


    那時天色已晚,可暴雨卻絲毫沒有要停歇的趨勢,遂林素提出送她歸家,她也順從地應下。


    接著林素便獲得了一個重要信息,她家住城西福合街,與他所料也相去不遠,她果然是官家出身。


    又因為她那一頭短發,林素便從未想過,她已嫁作人婦。


    暴雨中,他們撿到了一個昏迷的孩子,林素隻是離開了片刻送那孩子去醫館,留她獨在橋上等候,那一路,林素趕得很急。


    比他任何時候都急,老實說,哪怕橋上等的是皇帝,他可能都不會那麽急。


    他好像,有一點理解那些詩經裏的詩句了。


    原來真的,也不是那麽矯情。


    可當他趕到橋頭的時候,石橋已經塌了一半,橋上的人也已經不知去處。


    林素徹底驚慌了,他那時腦子裏一片空白,隻知道拚命地去尋人。


    雷雨很大嗎?他沒太留意。


    寒風徹骨嗎?他也不曾察覺。


    他沿著河道,尋出了汴京幾十裏,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後來暴雨終於歇了,他拖著病軀繼續找,可汴京城這麽小,他竟然一點兒查不到。


    司雨,這名字,想必也一定是個化名。


    他萬般不甘,可終還是放棄了,僅存的一絲幻想,便是希望她安好。


    也許是他的祈禱起了作用,事後沒過多久,他又在書局裏遇見了她。


    她看上去安然無恙,林素便什麽都不想再追究。


    她是來找書的,還是什麽心理學,精神疾病方麵的書。


    林素長了這麽大,自認也學富五車,讀書早就破了萬卷,可也沒有聽說過這些方麵的書。


    她似是有些失望地就要走了,老實說,那一瞬間,他心底微怒。


    難道她就一點兒也沒看出來,自己見到她的時候有多激動嗎?難道她就絲毫沒想過,當初她消失後,他會有多擔心嗎?


    也許,他動心了吧。


    然他並不確定,直到她迴身,“啊,對了,我還有些話想對你說,咱們換個地方吧?”


    那一刻,他覺得世界冰雪消霽,春暖花開了。


    再到她送出一柄折扇,恭喜他升任宰相的時刻,林素絲毫沒有懷疑了。


    從來沒有人,可以如此輕易地撥動他的心弦,牽引他的情緒,他大概,是真的對這個小丫頭動心了。


    他已經不是個不通世故的毛頭小夥了,既然心動了,那就無需再猶豫了。


    於是,林素便以謝禮之名,約她赴宴。


    他原本,是打算趁此機會向她告白的,然事實,他也的確這麽做了。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以身相許好不好?”這可能,是他一生說過最緊張的話。


    等待是無邊的漫長。


    林素親眼看著她,變得麵色蒼白,驚慌失措地離開。


    這又,算是什麽?


    他終於體會了,原來被人拒絕,竟是這個感覺。


    心痛,像是被刀割。


    天一樓的包廂裏,林素開始飲酒買醉,從午後,到黃昏,又到夜臨。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以為,他的愛情,到此就全都結束了。


    可後來,他才明白,他的愛情,是從這一刻,開始萌生。


    漆黑的包房裏,一道微弱的紅光在他身後閃現,最後又融進了林素的後背,他昏沉著睡著了,還做了一個美夢。


    夢裏,司雨微笑著對他說:“好,那你就以身相許。”


    可奇怪的是,林素潛意識裏知道這是個夢。


    所以他在夢裏,露出了一絲苦笑,沉默不語地起身離開了天一樓。


    等他真正醒來的時候,他已經置身府中了,窗外的天色還暗著,他完全是被生物鍾給鬧醒的。


    宿醉的滋味是不太好受的,林素揉著額角從**上坐了起來,一抬眼就看見**榻裏飄著個人。


    “啊——”他敢保證,像這麽娘們兒的驚叫,他這輩子就這一次。


    對麵**帳的角落裏,竟然懸空漂浮著一個半透明的人,以她的身形來看,頂多也就隻有十二三歲,女孩兒穿著一條白色紗裙,中分長發散在肩後,竟也沒有垂亂。


    “哎呀,真的抱歉,我是不是嚇到你了?”女孩兒的聲音帶著絲空靈,聽起來竟有種不太真切的感覺。


    林素的確是被嚇著了,這這麽丟臉的事情哪能攤開來說,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小女孩。


    “咳”他轉瞬便鎮定下來,剛要開口詢問,臥房的門卻突然被下人推開。


    小廝急切地問:“公子怎麽了?”


    被打斷的林素側首朝門外看了一眼,轉而又望迴了**榻間,掃了一眼對麵漂浮著的女孩兒。


    “他看不到我的。”女孩兒當即解釋道。


    眉頭微微一動,林素盯著**上那個阿飄,頭也不轉地朝門外揮揮手,言道:“無事,把門帶上,你退下吧。”


    小廝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林素這才凝眉朝她問道:“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我房裏?”


    女孩兒眨巴眨巴眼,又飄地離他近了些,自我介紹道:“我叫哢哢,我是為你而來的。”


    哢哢?這是什麽鬼名字?


    林素下意識地蹙眉,可再次瞄了她一眼之後,便也釋然了。


    她可能真的是隻鬼,也許鬼名字都是這樣的。


    林素掀開被子準備下**了,但是下一秒又頓住了,什麽叫是為他而來的?


    他什麽時候跟鬼扯上關係了?


    掀開的被子又合上,林素扭迴頭:“把話說清楚,你來這兒究竟想要幹嘛?”


    哢哢聞言一喜,嗖地一下便飛出了**帳,飄在房梁下方,正對著他激動道:“我是來撮合你跟女主的!”


    如果,林素能夠碰到她的話,這會兒,一定把她拽下來,耳提麵命,好好教導一番。


    然事實,總會有些出人意表。


    “可是現在不行,我的力量還太弱,你等我再強大些,我一定替你把司雨搶迴來。”哢哢先是失落,後是興致勃勃。


    林素一頭的霧水。


    他喜歡司雨,連他自己都是前幾天才發現的。


    這莫名其妙出現的阿飄又是從何得知?


    他還是好奇地伸出了手,往空中她的腳腕上一抓,脫口而出道:“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結果不出意料地,他的手從她半透明的身體裏穿過。


    被他的動作驚到,哢哢怔愣了呆愣了片刻,繼而又飄得高了一些,俯視著他迴道:“我不是東西,我是這本書的書靈,因讀者的意念而生,為了撮合你跟女主而存在的呀。”


    林素凝神盯了她許久。


    他想,他可能真的是撞鬼了。


    兒提時代,他也曾偷偷讀過幾本靈怪誌異的書,傳說人死之後,魂魄就會飄離出身體。


    接著七日之內,就會有鬼差前來拘魂,隻有被拘走的魂魄再能忘卻前塵,轉世投胎。


    而那些因為眷戀塵世也不願離開的魂魄就會想法設法地躲避鬼差,等他們在凡世裏飄足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鬼差也就不再追捕他們了。


    因為這些魂魄很快就會慢慢消散的,到時候就是徹底的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也有例外,有些執念特別的深的鬼魂,即便是過了四十九他也不會消散。


    隻是會逐漸忘卻前塵,不記得自己生前是什麽人,住什麽地方,甚至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記得。


    多數情況下,他們會變成惡鬼,來糾纏凡人,吸取凡人的精氣來進行修煉。


    真是難得,他竟然也能撞上。


    這小女鬼是窺知了他的心事,所以想要引誘他上鉤嗎?


    “小小年紀,竟然如此不學好!”林素肅著臉訓斥了她一句。


    哢哢滿臉的莫名,“你不開心嗎?我撮合你們不好嗎?”說著她竟是委屈地抽搭了起來。


    林素朝房頂上白了一眼,心道,這小女鬼還真是有些道行,看上去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竟是一絲陰邪之氣都不流露。


    懶得再同她廢話,林素直接將她無視掉,自顧自地穿衣束發。


    阿飄後來一直跟著他,府裏,宮裏,還有書局,不過她倒是很識趣,知道自己飄遠去玩兒,沒有一直在他耳邊嘰嘰喳喳。


    可每天被一隻阿飄纏著,林素心底多少還是有些膈應的。


    尤其是到了晚上,他閑在書房看書的時候,她就總是想跟他搭兩句話。


    話裏話外,都離不開司雨。


    “其實她也喜歡你的。”哢哢飄坐在他的書櫃頂端,擺著腿說道。


    林素抬眸瞥了她一眼,“下來,別坐在我書櫃上。”


    雖然明知她是個虛體,可她那麽真切地擺腿動作,總給他一種,她會把他書櫃上的書踢掉一樣。


    “哦。”哢哢依言飄落下來,坐在了他的敞開的窗欞上,繼續擺著雙腿。


    “你還記得你跟她告白那天嗎,她哭著迴去的,在府裏借酒消愁,說是失戀了,你真的不再去找找她嗎?”哢哢繼續循序善誘。


    然林素卻無動於衷,這時候他已經知曉,司雨和李不凡是夫妻了。


    “下來,別坐在我窗戶上。”林素這迴連頭都沒抬。


    雖然明知道她是個虛體,但她坐在那裏,總給他一種,她擋著他的風了一樣。


    “哦。”哢哢隻好又換了個位置,飄坐在了房梁上。


    其實每天的大部分時間,她都是掛在那裏的。


    可林素每迴瞧見,總有一種,房裏像是有人在上吊一樣。


    “下來,別坐在我房梁上。”林素將書本放下,終於正視了她一迴。


    可哢哢這迴卻沒有依言下來,憋著臉瞪他,控訴道:“你怎麽能這樣啊?”


    林素往椅背上一靠,抱胸看著她,剛想說——這裏是我家,我為什麽不能這樣?


    我不讓你坐哪,你就不準坐哪。


    然而,他沒有想到,房梁上的女孩兒,接下來說了這麽一句話:“你們明明兩情相悅,你為什麽都不去爭取一下?!”


    林素是徹底怔住了。


    這隻小女鬼,還真是不死心啊,還想著引誘他上鉤呢?


    “別白費力氣了。”林素突然站了起來,繞過書桌朝她走近,輕聲問道:“你不就是想修煉嗎?”


    “想要吸取男子的精氣對嗎?”林素問得臉不紅心不跳。


    畢竟他的年齡,都夠她的兩倍了。


    “什,什麽?”哢哢有些整不會了,她的確是需要修煉才能強大。


    可是她吸收的能量,是來自讀者的意念啊,關男人的精氣什麽事?


    “我,我不”


    “我給你就是。”林素直接出言打斷她。


    “是,是不”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是真的,沒騙你。”林素朝她招招手:“下來。”


    哢哢依言飄了下來,可林素已經轉身往內間走去,她稍稍猶豫了片刻,還是跟著飄了進去。


    剛繞過屏風她就愣住了,林素赤著精壯的上身,僅著一條白色長褲,坐在**邊。


    他今天,要跟這隻小女鬼攤牌了。


    “哢哢。”林素低喚了一聲。


    “啊?”鬧不清楚狀況的哢哢,驚愕地看著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他究竟什麽意思。


    “你跟著我的時間不短了吧?”林素突然問道。


    哢哢默算了一下,迴道:“七個月零三天。”


    林素點了點頭,又問道:“你的目標達成了嗎?”


    說到這個哢哢就憂傷,從她跟著林素之後,他和司雨就隻見了兩麵。


    一次是東達街大亂,本來,哢哢是催促著他去救人的。


    沒想到又被李不凡搶了先,還讓他親耳聽到了司雨的丫鬟們叫她夫人,林素很傷心地走了。


    她又失敗。


    第二次,是在林子銘的婚禮上,她拚命地吸引林素的注意力,不讓他注意到對麵——司雨和李不凡坐在一起。


    可是,林素還是瞧見了。


    她又失敗。


    但是這一次明顯更嚴重,因為林素覺得,司雨欺騙了他。


    哢哢當然不能看著他因愛成恨,於是她冒著被作者君發現的危險,將司雨的真正來曆告訴了林素。


    不過,顯然,林素根本不相信。


    總之,她的計劃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總是不成功。


    “沒有,一點兒進展都沒有。”哢哢垂著首搖頭,一副悻悻地模樣。


    “那就放棄吧。”林素說著突然站了起來,從**榻邊的耳櫃上拿起一隻木盒,取出一隻黃色的紙符。


    他還沒來得蓋上木盒,就被對麵人陡然拔高的聲調驚嚇了一跳:“我不可以放棄的!”


    這是她存在的意義,她永遠都不可能放棄。


    林素聞聲輕蹙了眉,抬步行至她麵前,遞出黃符,輕聲道:“給,你要的東西。”


    不知是否因他未穿上衣的緣故,還是因為手裏那張黃符中包裹的容物,林素莫名地覺得耳畔發熱。


    哢哢沒有去接,她還是個阿飄,實力還沒到可以凝實的地步。


    林素微微挑了眉,“嫌少?”


    哢哢沒什麽表情地看著他。


    林素吞咽了一口唾沫,撇開臉,低聲拒絕道:“那種方式不行的。”


    哢哢還是沒什麽表情地看著他。


    林素也有些羞惱了,猛然迴視她,喝道:“你年紀太小了!”


    哢哢依然沒什麽表情地看著他。


    林素這次是徹底發飆了,一把將黃符扔到了地上,“你愛要不要!”


    真是尷尬死了,丟人都丟到姥姥家了。


    他折身,手臂再一甩,房間裏的蠟燭熄了,林素**去睡了。


    哢哢默默地飄上了房梁,掃了一眼地上的黃符,暗自歎道:“果然,是有誤會啊。”


    林素清晨醒來的時候,破天荒地沒有瞧見那隻阿飄。


    “哢哢?”他一間房挨著一間房找了個遍。


    仍是鬼影不見一隻。


    “走了?”說不清心底究竟是什麽感覺,他望著地上的黃符,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抬首,深唿吸,“人鬼殊途,走了也好。”


    自此以後,林素再也沒有見過她。


    然而習慣這種東西真的很可怕,他每天總是忍不住去望向房梁,好幾迴他夜半醒來,都能凝視著房梁幹坐到天亮。


    他也有心事,卻無從訴說,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掛念什麽。


    直到有一天,他獨自一人走在街上,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吵鬧。


    “臭丫頭,你走路不長眼睛啊!”一副地痞無賴的腔調,聽著就讓人生厭。


    林素避開來往的行人,足下腳步便加快了幾分,可他剛沒走出兩步,就被身後響起的另一個聲音定住了身體。


    “對不起啊,這位大哥,實在是對不起,我趕著去追人。”女孩兒的聲音還是那麽空靈,就像山穀裏的黃鶯,他不必迴頭,就能知曉那是何人。


    “追人?”無賴拖著長音,帶著調笑:“我看是去追情郎吧?啊?哈哈。”


    “小妹妹,這情郎可不是用來追的,就得像哥哥我這樣,用撞的啊”


    “來跟哥哥走來”


    “嘭”一聲,那尖嘴猴腮的男子便被林素一腳踢飛開了。


    哢哢看著去而複返的林素,欣喜地迎了上來,第一次雙腳著地站在他麵前,哢哢突然發現——


    她的頭頂,才隻到他胸口的位置。


    兩人皆是怔愣了。


    哢哢艱難地仰著頭,就見林素鼻孔對著她,這樣看來,真是絲毫美感也無啊。


    兩人同時抬腳,朝後各自推開一步。


    “這些天你去哪了?”林素率先發問。


    哢哢左右巡視了一番,周遭圍觀的人還不少,她隻好拉上林素的手先離開長街。


    來自掌心異樣真實的觸感,讓他整個人都喪失了思考能力。


    等到了僻靜的地方,哢哢鬆開他的手,在他麵前轉了一圈,道:“我去修煉了,你看,我現在可以凝實了。”


    聽到她說修煉,林素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直接忽略了她的後半句,目光陰沉地望著她:“你去修煉了?”


    “嗯。”哢哢點頭,麵帶微笑。


    林素的腳步有些不穩,可他又有什麽立場斥責呢?當然是他不願意幫她修煉的。


    那她去找了別人,也是無可厚非啊。


    林素的雙拳攥得更緊了,緊抿著唇不發一言,額上的青筋越來越凸。


    “你怎麽了?”哢哢關切地問道。


    怎麽了?鬼知道他怎麽了。


    下一秒,哢哢的手掌突然覆在了他心口,像是有一道暖流融入他身體,好像連心裏的痛也沒那麽嚴重了。


    他的思考能力迴來了。


    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林素無比認真地問道:“哢哢,你究竟是什麽人?”


    後者愕然,這個問題,不是很早之前就解釋過了嗎?


    “我是書靈啊。”她隻能再解釋一遍。


    林素不懂,但這並不妨礙他理解,“你不是鬼魂?”


    “我當然不是啦,我現在有身”


    “體”字沒有說完,下一秒,她又變成了阿飄,手掌直接穿進了他的心口。


    “好吧,我現在的法力,可能還是有些弱。”雙腳漸漸離了地,她又飄到了和林素同高的位置。


    林素似乎領悟到了一絲什麽,剛想開口,卻又聽得對方繼續言道:“不過,幫你搶迴女主,我現在的法力也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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