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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李敬之話說完,幾個少爺士兵推搡著彼此,喊上營裏其他的弟兄,乖乖下去圍城五圈了。


    “多謝副帥仗言,末將下去監督,告退”,李不凡朝李敬之一行禮,便跟著隊伍下去圍城了。李敬之站在城牆上,看著城外全營士兵前站著的李不凡,聽得到他響亮的聲音。


    “全營集合!”


    “清點人數!”


    他真的是不一樣了,並非突然轉變了性格,而是身上突然出現的那股殺伐之氣,那是隻有久經沙場的人身上才能沉澱出,朝野上下武將成群,可是李敬之他沒有見到過。


    然而現在,他竟然在自己十八歲的弟弟身上,看到了那種沙場點兵,指點江山的氣勢。


    城牆外麵士兵們已經跑起來了,李敬之默默地轉過身,朝著營房走去,或許,士兵操練是時候練起來了。


    五圈之後大家都累成狗,跪得跪,趴得趴,臥得臥,躺得躺,有些解了衣服,有的扔了鞋,看著李不凡的眼睛像是要殺人,但是他們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隻管伸長了脖子灌水喝。


    李不凡領跑了五圈,此時麵不改色地站著,看著周圍姿勢各種*的士兵,說道:“飯點到了,大家散了吧”


    直把他們氣得翻白眼,累都累死了還吃什麽飯!


    “李不凡!你真好樣!哈哈,這幫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幹得漂亮!”,林子銘站在城牆朝著李不凡喊道。


    一滴汗水從李不凡額間落下,迷住了眼睛,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那少年站在城牆上,一手持劍,指著城下焱兵怒罵:“龜兒子!你們敢不敢跟爺爺打一架,想議和滾你姥姥家去吧”


    林子銘開心不已。


    然而開心還沒有持續到傍晚,禦城軍主帥下令,即日起全軍東西南北四大營,全部開始操練,如有懈怠,軍法處置。


    林子銘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換防之後他同李不凡一道離開,喪著俊臉說道:“你說主帥這是抽哪門子風啊”


    說完立刻後知後覺地捂上嘴巴,尷尬地笑笑,“主帥大人真是英明神武”


    一激動給忘了,主帥不就是李不凡他爹李綱,他竟然當著兒子麵說老子壞話。


    “確實英明神武”,李不凡點頭說道,“我等隻管追隨便是”


    還真是不害臊啊,林子銘竟然無言以對,“總覺得這是個陰謀……”


    李不凡白了他一眼,“你兵書都讀進狗肚子裏了嗎?”


    林子銘一噎,片刻後笑著說道:“可不是嗎,都在你肚子裏呢”


    “你再迴家請個大夫好好看看,說不定還在你肚子裏”,李不凡說著朝他肚子瞄了瞄。


    “不可能,必須在你肚子裏,我都摸到了”,林子銘不甘示弱,直接伸手過去。


    “我的天呐,男男!”,名垂千古的抗焱英雄竟然是個斷袖!左妃直接怔愣當場,素手輕抬,一根蔥白細嫩的手指指著從營房中走出的二人。


    “還懷孕了?這個世界一定是崩壞了……”


    她一副被雷劈的樣子,揪著自己的bob短發,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穿成尼姑就算了,還要嫁給一個斷袖,再說南朝馬上就要滅亡了,老天你還能不能再狠點!


    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跟個斷袖還有發展的可能,還是迴去——準備逃婚,才是正解。


    左妃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地離開了……


    留下兩人莫名其妙,直接將這段插曲無視掉了。


    李不凡心情不錯地迴到家,晚飯後去了他父親的書房,一言未發便直接跪下,李綱神色一凜,卻沒有讓他起身。


    “兒子這一個多月的言行舉止可是讓父親起疑了?”


    李綱沉默片刻,才對他說道:“你與林家走得甚近”,想了想複又說道:“戍邊將士的家屬,我聽說你一一去看望過”


    戍邊將士中有許多都曾經跟在李綱麾下,說起來也算是李氏門生。


    不過他們多是些寒苦出身之人,稍有功績便會被放逐邊塞戍守邊關。


    “今日你城下點兵,為父親眼所見,頗有上將之風”


    死而複生這種事,李不凡自知太過荒誕,若非親身經曆,他也絕對不敢相信,所以他醒來之後,就開始努力迴想前世,盡量裝出一副正常的樣子,並非是要刻意隱瞞,而是他想等到時機成熟,比如,現在。


    “南朝以北的焱國,不知道父親怎麽看?”,李不凡抬起頭問向李綱。


    李綱心中閃過詫異,他竟能看出這些來?李綱沉聲迴道:“狼子野心”


    這些年焱國一直在搜刮掠奪周邊小國,實力迅速壯大,南朝多是富庶之地,軍事力量極為薄弱,拓跋氏怎麽可能放過?


    “南朝邊防,父親以為如何?”


    直到此時,李綱才真正意識到,眼前的人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


    他沉了沉聲音說道:“高祖當年,乃是武將□□得位,南朝自開國以來,日防夜防,防的都是武將啊”


    所以南朝邊防?那跟後花園的小門差不多了,焱國一旦發兵,必然直指汴京。


    “父親可有想過”,李不凡稍作停頓,一字一句道:“重塑朝綱”


    一室寂靜,李綱雙目瞪大,內心反複咀嚼著這四個字,良久,他像是自問地歎息道:“談何容易啊?”


    “如果,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呢?”


    李綱聞言看過來,盯著李不凡的眼睛,好像要看進他的靈魂,可是什麽時候起,這孩子的眼神變得這麽深邃了呢,他竟然也有些看不懂了。


    李不凡就這樣在李綱的緊緊注視之下,將上一世的國破家亡娓娓道來。


    李綱聽後沉默不語,一開始他隻是震驚,覺得荒誕無稽,可是再到後來,一步步環環相扣,他已經不相信這隻是個故事。


    如果當真如此,李綱握緊了拳頭,已有幾分動搖。


    “父親,我下月所要迎娶的,是個姑子”。這是唯一能最快讓父親相信的辦法。


    “左妃自幼是在觀音禪院長大的,她在那裏剃度出家,修行十年之久,左府一直將此事捂得嚴實,甚至連左府下人,都少有人知”。


    左父身任禦史台監察禦史,幹的就是彈劾百官,左府八卦哪裏是普通人能打聽到的。


    李綱也震驚了,然後就有些生氣,“左無年他是瘋了吧,當我李府是什麽地方了!”,他當初也是看在兩人的八字特別相合才上門求親的,可是左無年竟然敢隱瞞這麽重要的事。


    “父親,終究是我欠了左妃,而且,我不能失去浩兒”,如果沒有左妃,那就沒有李成浩,所以就算重活一世,這門親是一定要娶的。


    嚴格說起來,這門親事算是李家高攀了左家,但是在京中,大戶人家很多都是女兒多兒子少,比如左府,就有一位少爺和三位小姐,所以就導致京中女子下嫁成為常態,左妃是嫡女還算好的,至少嫁到李府嫡脈正房,對於許多庶女而言,出嫁的對象很有可能就是庶子了,甚至給人做小都是有的。


    李綱上前扶起了李不凡,鄭重地對他說道:“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你大哥”


    其實這整件事裏,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李敬之英年早逝,李家就算最後滿門抄斬,也是全都死在了一處,可是他的長子李敬之,卻能一座孤墳。


    “兒子明白”


    “你說的事,為父會好好考慮的”,關於重塑朝綱,其實說白了就是要對抗皇權,這是滅九族的大罪,稍有不慎,或是一招落錯,一樣逃不過滿門抄斬。


    “你先迴去吧”,李綱坐迴了椅子上,衝他擺擺手。


    李不凡行禮之後便迴了清塘院,夜色寧靜,然而他卻一夜無眠,他在想如今的朝堂上,哪些是可以拉攏的,哪些是能夠盡早滅掉的,他想著想著蹭的一下從床上坐起,披上外衣進了書房,微黃的燈光下,他鋪上一疊宣紙,開始寫寫畫畫,一夜就這麽過去了。


    “少爺,少爺”,一大早暮雨過來伺候李不凡梳洗,卻發現臥室裏沒人,就在院子裏喊起來了。


    李不凡正在趴在書桌上打盹,聽到外麵的聲音打了個激靈,他坐起身來甩了甩有些酸脹的胳膊,又盯著自己昨夜寫成的圖表細細看了一遍,而後將其置於燭火之上焚盡。


    “在這兒呢”,李不凡拉開了書房的門,朝著院子裏的暮雨說道,他略微看了看天色,有些詫異,“今兒怎麽這麽早?”


    暮雨也沒有好奇少爺為什麽會出現在書房,她喜顛顛地跑過來,“珠錦軒昨日將少爺的喜服送來了,老夫人吩咐奴婢送過來給少爺看合不合身”


    珠錦軒的手藝,自然是無可挑剔的,李不凡朝她說道:“你去迴了老夫人,就說衣服很合身,去吧,洗漱不用你伺候了”


    暮雨眨了眨眼睛,然後哦了一聲,嘟著嘴行了個禮說道:“奴婢告退”


    她原本還以為能看到少爺穿喜服的樣子呢,人家都說,男子穿上新郎服都會變得氣宇軒昂呢,少爺本來就很氣宇軒昂,要是再穿了喜服,那得多帥啊。


    可惜她見不著了,不對,是今天見不著了。


    李不凡此時沒了睡意,洗漱完後吃了早膳,然後牽馬出府準備前往禦城軍營,此時時辰尚早,剛出李府大門便碰上了李敬之。


    平日裏李敬之總是早他半個時辰出府,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同行。


    發現李不凡的眼下有些青黑,李敬之就開口問道:“昨晚沒睡好?”


    兩人騎在馬上晃晃悠悠,很有種閑庭信步的感覺,李不凡笑笑道:“有些失眠了”


    “父親昨日可是訓斥你了?往日你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如今都能失眠了,看來真是長大了”,李敬之笑出了聲。


    “大哥像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李敬之略作思索一番,好像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對著李不凡說道:“少年老成的樣子”


    說完兄弟二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朝陽初起,城牆邊上也染上了金色光輝,全新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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