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所有人頭裝車,找點東西蓋著,略作休整後,便去拜訪霍氏。”


    “是!”


    他又喝了一口碗中酒。


    有一說一,這張彪雖不是個東西,但酒泡的不錯。


    他應是在酒水中調了蜂蜜,使烈酒中多出一抹甘甜,加上鹿茸等藥物,喝了渾身舒泰。


    殺戮之後,來兩碗極補元氣。


    砰!


    就在這時,霍何氏突然倒了下去。


    “霍夫人!”沈信大驚,趕緊讓人將她扶躺下來。


    蓋越粗通醫術,替她把脈:“身心受創,先前處於危機中,精神緊繃尚能支撐,如今放鬆下來,倒是頂不住了,睡兩日便好。”


    周徹完全沒聽進去,一雙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霍何氏從裙袍中袒出的白腿……


    直到蓋越轉身,他才猛然迴過神!


    他猛地揉了一把眼睛,使自己保持清醒:“你有沒有覺得這酒不對勁?”


    “不對勁?”蓋越沉思片刻,道:“確實勁道頗足,揮劍也能多出一些力道了。”


    得,下半輩子跟劍過去吧!


    周徹放棄和他交流,又看了沈信一眼,將到嘴的話收迴。


    沈家主已經夠可憐了,我不能再傷害他……


    “咳!”


    他將那壇酒蓋好,交給蓋越:“找個人收好,別讓大夥喝了,這玩意不太對勁。”


    “至於其他人,忙完先歇息吧。”


    “是。”蓋越答應一句,又問:“那您?”


    “我去紅雪那看看。”


    周徹迅速離開大堂,並控製好自己目光不去亂瞄。


    為人主固可風流,但底線還是要有的。


    說到底,霍氏算是皇家的臣子。


    如果連臣下的家眷都不放過,誰會替你賣命?


    再而言之,周徹也沒到那種饑不擇食的地步,純粹是因為——酒水有問題!


    很快,他在後山林中尋到了錢紅雪。


    “主人。”


    錢紅雪披著寬大的黑袍,因是夜裏搜尋,頗為燥熱。


    她便將黑袍敞開,露出裏麵的緊身裝扮:火紅坎肩與上衣、過膝開衩裙袍,細白小腰上,還掛著她的長鞭。


    見了周徹過來,她連忙行禮。


    “不用拘禮。”周徹抓住了她的手,問道:“情況怎麽樣?”


    “清掃結束。”


    黑暗中,錢紅雪目光淩厲:“幾個漏網之魚,都被下麵的人用鐵弩點了。”


    “可曾累著了?”周徹問。


    她向前一步,婀娜身段擠在周徹身上,貼著他脖子哈著熱氣:“想累~”


    “小蹄子!”


    周徹手繞到她背後,往翹臀上來了一巴掌。


    “轉過去,扶住樹幹。”


    “嗯~”


    樹幹之上,多出數排牙印……


    次日,大早,周徹便帶著人往霍氏趕去。


    霍氏,舉族掛白。


    霍平章癱坐在推車上,這個昔日縱橫疆場的老卒,此刻一臉衰敗,氣如朽木。


    “父親,外公來了。”一身白衣的霍洗憂走來。


    在其身後,跟著一名年逾古稀的老人。


    老人一身洗的發白的儒衣,老眼通紅。


    身後十幾輛推車,是前日霍夫人送去接濟何氏的糧食。


    他手上還捧著幾本古籍,幹裂的嘴發抖:“此書價值不菲,前些年三皇子托人以重金來購,我都未曾賣他……”


    霍平章喉嚨僵硬:“大人……那幫賊子,又哪識得您家重寶呢?”


    “他不識得,難道便要坐看我女喪身麽!?”何夫子忽然激動起來。


    霍平章將頭低下,一聲長歎:“是我無能……”


    “局勢如此,她母女二人更是為了接濟我何家出事,又怎能怪到你頭上?”何夫子連連撫過書麵,老臉上寫滿哀意:“真的沒用麽……”


    大夏舉孝廉、研經義,這種不外傳的家傳儒經注解最是珍貴。


    哪怕當朝皇子、公卿,都曾登門求書一觀,價值足見。


    可那又如何呢?


    在如今這混亂的河東,至寶一文不值!


    “宗主。”


    有門人通報:“安邑吳氏吳家主來了。”


    霍平章行動不便,霍洗憂即刻去迎。


    吳家主入,帶來錢糧二十餘車。


    他先向棺木行禮,繼而對霍平章道:“霍將軍節哀。”


    霍平章點頭:“吳家主有心了。”


    渾濁的目光向後,掃到那些車上:“吳家主這是……”


    “夫人蒙難之事,我已耳聞。”吳家主歎氣:“如今世道艱難,實在拿不出太多,還請霍將軍莫要見怪。”


    霍洗憂眼眶一紅,當即跪倒:“多謝吳公仗義搭救!”


    “萬萬使不得!”吳家主慌忙將其扶住:“霍氏世代為將,為河東人望之族,我等也曾受霍氏庇護,這些都是應該的。”


    繼此人後,又有臨近數族聯袂入門。


    霍平章坐在推車上,向眾人拱手致謝:“諸位,將錢糧都拿迴去吧。”


    眾人齊色變:“將軍這是作甚?”


    “諸位可知,賊人要糧多少?”


    “多少?”諸家眼神微縮。


    “萬石。”


    吐出這兩個字後,霍平章像是用盡了力氣,身體往後癱去。


    眾人一齊呆滯,繼而皆大怒!


    “他張彪瘋了嗎?!”


    “萬石糧,莫說如今這個年頭,便是太平時節,又有幾家拿得出?!”


    一個壯漢一月口糧不過兩石,萬石糧食,足夠供養五千壯漢一個月。


    逢此災年,出糧萬石,等同於幾千條人命……


    這個數字,讓場中早已不富裕的大族之主們徹底絕望。


    他們來支援霍氏,一是如吳家主所言,霍氏有恩於河東,人望巨高。


    至於其二……


    “咱們不能等死!”


    門口又來一人,身材挺闊,臉上還有數道疤痕,一臉憤色:“他們連霍氏都敢下手,何況我們?”


    “等霍氏倒了,接下來便輪到咱們了!”


    吳家主看向來人:“那依趙兄弟的意思呢?”


    趙闖,早年也曾從過軍,任職於霍平章麾下。


    他與霍氏,是有故主舊臣之情的。


    “跟他們拚了!”趙闖一咬牙,滿臉兇悍相:“就張彪手下那幾百人,吃掉他不是難事!”


    “做掉張彪後,由公子領頭,咱們各家出人,組成義軍,外應朝廷、內擊李郭,殺出一條生路來!”


    聞言,各家之主一陣意動。


    但很快,這種心思又很快泯滅,且化作無邊恐懼!


    若是數年前,他們麵對李郭,或許還有一搏之力。


    可如今呢?


    李郭勢愈大,此番郭鎮嶽振臂一唿,驅兵十餘萬!


    而他們,如今連吃飯都是問題了,拿什麽去對抗?


    倒是霍洗憂眼中殺意森然,轉視其父:“父親!”


    “打消你的心思!”霍平章冷掃了他一眼:“朝廷兵分兩路,二皇子跨河作戰,需麵對整個河東,絕難取勝。”


    “至於六皇子……不提也罷。”


    “憑我們這些人,連家人都難養活,你拿什麽去說服百姓賣命?又如何能顛覆大局?”


    “你以為他們為何要先拿我霍氏開刀?為的就是逼我們動手、各家響應,再將各族連根拔起,全數吞並!”


    “趙闖,還有諸位家主,你們的好意霍平章心領了。”


    他再度歎氣:“且迴吧,留下口糧,能多活一日算一日……”


    眾人神哀、無言。


    霍洗憂緊捏拳頭:“那母親呢?!”


    “宗主!”


    “公子!”


    就在這時,一名霍氏族人慌張跑來,且驚且喜:“主母迴來了!”


    “什麽!”


    滿堂皆驚,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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