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天子這話一出,剛才還看戲的公卿重臣們立馬麻溜的跪下。


    滿頭冷汗,大唿不敢。


    “敢不敢朕不知道,隻有你們自己心裏清楚。”


    “就像這個楊鬆,本是個武人出身,戰功之賞,朕從未虧待他,授任一郡之君。”


    “任內自甘墮落,與地方勾結,蒙蔽朕、蒙蔽中樞,上下其手薅取國財民利不說。”


    “一朝罪露,竟敢舉眾而叛,對皇嗣下手!”


    “朕問你,你為臣之忠道呢?你的武人之義呢?你做人的良心呢?何處去了!”


    “你還敢在朝上自逞有功,難道你立功之後,朕和朝廷虧待你了嗎?!”


    楊鬆終於不敢再辯,隻是大哭。


    “你罪滔天,不忠不義。”天子搖頭,極度失望:“朕沒記錯,你是因先登之功才得提拔重用的。”


    “念你有先登傍身,朕不願見你再成不孝。”


    “你家中有一失明老母,朕便特準她安然老去,由朝廷供養。”


    楊鬆大哭:“謝陛下隆恩!”


    天子目光一冷:“太原郡守楊鬆,叛上作亂,欲戕害中樞使者、圖害皇嗣,處車裂、夷其三族!”


    “因其有先登之功,其母又素有賢名,憐其老病、特赦之。”


    “拖下去吧!”


    群臣齊唿:“陛下仁慈!”


    楊鬆磕頭嚎啕:“謝陛下!”


    兩名武士挽住他,往外拖去。


    “太原郡丞、晉陽縣令、榆次縣令、陽邑縣令……及各縣參與之縣丞、縣尉等大小官吏。”


    “一應車裂,夷其三族!”


    說到這,天子眼珠微動,從王宸那略過:“太原王氏、晉縣齊氏、晉陽苗氏、榆次吳氏、陽邑鄭氏……參與之四十七族。”


    “所有參與者,一律車裂、夷其三族。”


    一直平靜的王宸,像是失去了力氣,往一邊栽去。


    “王公!”


    他身旁,太尉、司徒連忙伸手攙扶。


    王宸勉力坐定,麵色蒼白,搖了搖頭。


    天子沒去看他,而是沉吟:


    “至於十六歲以下者……”


    大夏的族滅律法,無論是三族還是九族,都有一條規定:‘罪者祖父、子、孫、兄弟、同居之人,不分異姓,凡年十六以上,不限籍之異同,不論篤疾廢疾,一律處斬。’


    十六以上——所以,默認十六以下是不用死的。


    天子望向周徹,問道:“老六,你是受害之人,你說說怎麽處置吧。”


    “且從輕吧。”周徹開口,給出了具體的從輕之法:“參與者直係親族,男子入奴籍,女子入章台;非直係親族,男子改姓充為役夫,女子改姓賜家。”


    奴籍和章台不必說,就是典型的奴和娼,不再作為‘獨立人’而存活。


    役夫則是被發配的朝廷勞力,有基本的為人自由,但要接受朝廷的勞役指派。


    至於賜家,可不是給你換個家當小姐,而是由上麵給你安排個家庭,進去當個小妾或者仆人。


    這種家庭,一般以軍戶為多。


    天子頷首:“那就這麽辦吧。”


    群臣齊道:“陛下仁慈、殿下仁慈!”


    王宸轉頭,看了周徹一眼,竟微微點頭示意。


    “此外,廷尉府上呈涉並州田糧案官員、未涉叛亂者,處腰斬,不涉家人。”


    “涉並州田糧案之大戶、未涉叛亂者,宗主處腰斬、其餘相關人員處以斬首。另,拆分各家,遷離並州,毀其族譜、改其姓氏。”


    到最後,天子方才起身,望著王宸一歎:“司空,要等地震嗎?”


    群臣凜然。


    諸位皇子,也是麵色一緊。


    殺的人再多,對於他們而言,終究是那些看不見的螻蟻。


    而這位,卻是廟堂和整個帝國的巨擘。


    王宸長身而起,摘下頭冠,向天子俯身:“有罪之人,何須天棄?謝陛下恩。”


    “我已自呈罪狀在此,請陛下過目!”


    他拿出厚厚一疊文書,是他昨晚所寫。


    楊大接過,呈到天子案前。


    王宸將冠擱下,轉而向周徹位置,跪地伏頭,三叩首:“王宸治家不嚴,使嗣君罹險,有罪!”


    而後,又摘印綬,迴轉天子,九拜之:“王宸負君之托、負諸官吏民之所望,有愧三公位,亦有愧為人臣,願自請淩遲,以消罪身,請陛下恩準!”


    公卿重臣悚然。


    若在平時,他們還會出來求情。


    可如今,王氏牽連的是謀殺皇子的叛亂案……王氏要殺皇帝兒子,你還向皇帝給王氏求情,你是給王氏求情,還是打皇帝臉?


    天子一言不發,群臣亦不言,大殿陷入了寂靜之中。


    “父皇!”


    沉寂被打破,三皇子周鬆走了出來,掀袍跪地,道:“王氏之罪,世人共見,自當嚴懲!可王公自入朝為官以來,盡心事君事國,亦為世人所共見。”


    “兒臣認為,若施此嚴刑,是絕仁義於天下。”


    大皇子也站了出來:“兒臣認為,三弟所言極是!”


    司徒望了一眼,對王宸道:“王公此言,豈不是陷陛下於不仁?”


    見此,周明與群臣這才先後站出。


    “既然如此,淩遲之言,王卿就不要提了。”天子歎氣,道:“老三有句話說的好,你這些年盡心事君事國,朕是看在眼裏的。”


    “有陛下之言,臣死何憾?”王宸忽然笑了:“國法不移,既諸位求情,陛下開恩,請處車裂。”


    天子看著周徹,歎道:“老六,你說呢?”


    “王公勤於治國,疏於治家,才受罪牽連。”周徹搖了搖頭:“何忍以刀鋒加之?我不願究其罪,送他還鄉養老吧。”


    王宸閉目,神情釋然,似早有所料。


    全程沉默的周明拳頭一緊,身體微微抖動,顯然是怒之極。


    周元大驚失色,豁然側頭,難以置信的看著周徹。


    周鬆笑了,頗有暢快意。


    天子和大宗正則忍不住對視一眼,皆有欣慰色。


    群臣敬意油然:“殿下寬仁!”


    “好一個勤於治國、疏於治家。”天子複歎不止,道:“王氏十世固土、開疆並州,七代為官,朕念起勞苦、六皇子也不願罪究王宸,既如此……著王宸罷官還鄉,即刻啟程。”


    他又低頭,看了一眼王宸遞上的那厚厚一疊:“無論是否為名,其子王諫賑災扶民二十餘年,終究做的是實事。”


    “特免其死刑,充軍邊關。”


    王宸伏拜:“陛下浩蕩之恩,殿下寬恕之德,王宸九死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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