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丹陽山。


    正是雨後初霽,晴色滿霄,雲光從天外來,激射到地麵上,稍一交暈,狀若明澈的積雪,洋洋灑灑,或照在岩石上,或徘徊在趕來祝賀的賓客所乘的飛舟上半敞開的朱門前,或落在橫空而過的仙鶴如輪的飛翼上,如琉璃玉淨,浮光生姿。


    整個山裏,金風激蕩,紫煙橫生,祥瑞之氣匯聚過來,凝成大大小小的蓮花,沁人心扉的香氣彌漫,讓乘坐飛舟和雲車來參加大典的眾賓客們讚歎不已。


    嚴正法親自站在山中迎客亭中迎客,身後站著嚴本初、嚴婉兒、顧飛三人,俱是披衣戴冠,腰掛玉佩,精神抖擻,又將一行賓客迎送進去後,天上傳來悅耳的琴聲,抬頭看去,就彩雲片片,繞於飛宮前,斑斕多彩。


    嚴正法看著彩宮上的花紋,手中拂塵一擺,對身後的三人,道,“金川高家的人。”


    “金川高家。”


    顧飛聽了,點點頭,目光一亮,金川高家和嚴家不相上下,不過金川之中,多盛美貌多姿色者,憑此優勢,聯姻內外,勢力深紮,不可小覷。


    說時遲,那時快,彩雲往下,離地三五丈,須臾後,到了跟前,輕輕一繞,旋即散去,有多位美麗的盛裝女子從飛閣的朱門中轉出。當先的一人,身披宮裙,容貌驚人,美麗的眼睛中有著歲月沉澱的智慧。她的身後,左麵的雲鬢青絲,溫婉美麗,冰清玉潔;右麵的則嬌小可愛,踩著小靴,大眼睛轉著,靈動十足。三個人,相似的容顏,不同的年齡,不同的風韻。


    最前麵的宮裙美婦攜人上前,笑吟吟地道,“嚴道友,這大喜的日子,妾身帶家中小兒輩前來見一見世麵。”


    嚴正法和這個宮裙美婦算是熟絡,聽了這話,哈哈一笑,道,“高道友能來,蓬蓽生輝啊,快請裏麵坐。”


    宮裙美婦笑盈盈一擺手,身後上來一個侍女,將禮單呈上。


    嚴正法接過看了一眼,道,“玉清明神丹十葫蘆,上品靈器一對,錦繡雲水圖三麵……”還未看完,他便道,“高道友,禮重了,禮重了。”


    “這是大喜事,”


    宮裙美婦笑了笑,然後目光一轉,看向左右,道,“賓客們都來齊了?”


    “差不多了。”


    嚴正法點點頭,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道,“碧羽軒的迎親的,都快要到了。”


    “碧羽軒。”


    宮裙美婦人聽到這三個字,長睫毛覆蓋下來,如竹葉掩下露珠,美輪美奐,聲音中說不出的莫名,道,“聽說碧羽軒的道友真的很重視,連南華派的同道都邀請來了。”


    “是啊。”


    嚴正法麵色上看不出深淺,碧羽軒請南華派的人為其站崗,明麵上自然是表現出對聯姻的重視,可暗地裏,未嚐沒有借此壓北辰派一頭的意思。畢竟聯姻隻是一個開始,是一個合作的契機,以後真正進行合作的話,總會有個主次之分。


    碧羽軒,要說上句!


    嚴正法看到高家的一行人在這裏,沒有隨人前往裏麵入席,他略一思考,就猜出她們的打算,笑了笑,還是道,“高道友,碧羽軒和南華派的道友馬上就到了,道友要是不介意的話,不妨留在這裏,幫我們一個忙?”


    金川高家,向來以長袖善舞著稱,在這方麵,要比嚴家強出一大截。畢竟術業有專攻,金川高家能夠屹立不倒,人脈經營這一塊自有獨到之處。


    宮裙美婦一聽,眉眼有笑,道,“應該的。”


    她說完之後,轉身看向自己領來的人,吩咐道,“一會人來了,都手腳麻利一點。”


    “是。”


    眾女鶯鶯燕燕,答應一聲,也都是嬌顏明媚,俏臉生光。


    她們眼巴巴前來,不惜送上重禮,一方麵是金川高家和嚴家也算交好,另一方麵自然是想要借此機會,接觸一下南華派了。


    對於她們來講,南華派這樣十大玄門的真傳弟子,聽說還不是一般的真傳,要是有所接觸,有了聯係,要遠遠超過北辰派和碧羽軒的弟子。


    “顧飛,”


    嚴婉兒眸光如秋水,將金川高家這鶯鶯燕燕的動作盡收眼底,她微一側頭,看了眼麵上有悻悻之色的顧飛,小聲取笑道,“你不用惦記了,人家眼光都高著呢,盯的是此次來參加宴會中最耀眼的南華派的人。”


    顧飛哼了一聲,翻了翻眼皮,道,“要來的陳玄不比南華派的人厲害?”


    “陳玄,”


    聽到這個名字,嚴婉兒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道,“他可看不上這些人。”


    轟隆,


    正在此時,天際盡頭之上,傳來重鼓之音,一聲聲,一下下,驚人的音輪以極快的聲音擴展過來,所到之處,把雲色都氤氳成一種青色,好像翡翠,明淨無暇。


    轟隆隆,


    再然後,聲音由重漸輕,變得喜慶,大片大片的祥煙冒出,匯聚在一起,形成千姿百態的祥瑞,或白象,或玉兔,或麒麟,等等等等,不斷變化。


    轟隆隆,


    到最後,祥煙一散,自中間湧出浩浩蕩蕩的水光,天光一映,呈現出一種金燦燦的色彩,乍一看,就好像天上出現了一道黃金之河,富麗堂皇,光彩耀眼。


    “黃金之河。”


    顧飛隻覺得自己眼皮上都落滿一層厚厚的金色,他吸一口氣,道,“這是一件法寶。”


    “法寶品階很高。”


    嚴本初眼光見識更高一點,已經隱隱判斷出,這恐怕最少都是上品靈器。雖不是殺伐或者防禦,無法用來鬥法,可用來撐場麵很不錯。


    “黃金瓶。”


    嚴正法法目一看,更能看到,在極天之上,正懸有一寶瓶,其底上口下,瓶身上纏繞龍鱗般的花紋,源源不斷的金水從瓶口流淌出來。每一滴出來,和氣機一繞,都會化為一道溪水。


    “來了。”


    “來了。”


    這樣大的聲勢,很快就驚動了山中的眾人,他們都抬頭看去,發現又一會,天上的黃金之河的波濤猛然間大浪高湧,層疊向前,然後驟然一靜,不見波瀾,一隻最少三千年的瑞龜慢悠悠遊了出去,一個俊美的少年人站在最前麵,他穿著大紅的新郎狀,身後幾十個隨從戴大紅花,精神抖擻,還有姿態出色的侍女,彈箏鼓玉,沿途撒花。


    再往後,是力士拖曳的二十幾架彩舟,都有十幾丈長,珠光寶色,熠熠生輝,很明顯,裏麵盛放的是彩禮。


    碧羽軒本身就是二流玄門,門中自有底蘊,何況現在和南華派走得近,在彩禮之上,自然是置辦得當,隻有多,絕不會少。


    接下來,新郎官從大龜身上跳下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大步來到山中。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這新郎官本就身材頎長,英俊瀟灑,此時麵上暈著光,更顯得神采飛揚。


    “還真來了。”


    新郎官自有專人迎接,不需要嚴正法等人操心,他目光一轉,落在同樣乘瑞龜來的幾人,他們身上穿的不是碧羽軒的法衣,每個人看上去放鬆又自在。


    “確實是南華派的真傳弟子。”


    嚴正法看向這幾個人中為首的一個,他一身錦衣,上繡丹鶴,下描靈龜,雙目略顯狹長,看上去漫不經心,自有傲氣。


    金川高家的幾個絕色已經上去,正圍著他們說話,隻是看為首的那個少年人的表情,似乎有點不滿意。


    “不滿意,”


    嚴正法心裏咯噔一下,他想了想,還是上前去,然後得知了對方的姓名,叫做原沙雲。


    “嚴道友,”


    跟在原沙雲跟前的一人看了眼嚴正法,麵上有不滿的神情,徑直開口道,“我原師兄師從迴元九道大廣洞天的盧真人,能來參加宴席,已是百忙之中抽出來的,你們就找這樣的人的招待?”


    話語聲裏,很不客氣。


    高家的幾女聽了,俏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一時間,手腳都有點無措。這是明著指責她們,身份地位不夠啊。


    嚴正法看了原沙雲一眼,見對方麵上不見任何的喜怒,知道這也是他的意思,對方果真被碧羽軒請來,也是來者不善,還真不好對付。


    不過幸好有變化,想到這裏,他麵上帶笑,道,“原公子能大駕光臨,我們都很高興,必然會盡所能招待好。”


    “為此,我們嚴家專門請來一人,也是天縱之才,年輕俊傑,到時候,就由他陪原公子入席。”


    “是嗎?”


    南華派出麵說話的這人挑了挑眉,隱有不屑,道,“我們原師兄的席麵可不是什麽人都能上的。”


    嚴正法沒有說話,隻是看天,很快的,一道劍光劈空而至,須臾便到了山,遁芒一散,出來一名器宇軒昂的年輕人,他雙目閃爍金芒,掃視全場,僅有一人,可緩步行來,風姿之佳,壓過眾人,隱隱的,居然有一種鶴立雞群之感。


    嚴正法等人一看來人,立刻迎上去,他麵上的笑容比剛才麵對南華派等人的時候真誠了最少十倍,聲音洪亮,道,“陳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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