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趙老師的哭戲,隨著收工的劇組,張遠一同來到了酒店內。


    這片子的主要拍攝地在雲南昆明的東川和丘北。


    除此之外,一頭一尾倆取景地是湖南寧遠和重慶。


    跑這麽多地方取景,也難怪片子的成本如此之高。


    即使預算漲到了4500萬,可演員們的住宿依舊很一般。


    “不會虧了你這個10億票房演員吧?”到了酒店後,趙本衫給調侃他呢。


    “您13億觀眾認可的巨星都能住,我有什麽不能的?”


    見他倆這麽說話,就住張遠隔壁的夏宇撓了撓頭、


    一個10億票房演員。


    一個是13億觀眾認可的巨星。


    那我呢?


    袁荃看他發楞,推著他就進了屋。


    張遠和趙老師打過招唿後,也進了房間。


    洗澡,刷牙,掏出劇本躺床上看了起來。


    雖然隻是客串,但終究是要上鏡的,不能敷衍,否則是砸自己的招牌。


    看著看著,看困了,這就打算睡覺。


    可剛躺下,隔壁便傳來了動靜。


    咚咚咚……


    嘎吱嘎吱嘎吱……


    要說這便宜酒店有便宜的道理。


    就不說護膚品,洗漱用品檔次低,洗澡的水也偏小了。


    單這房間牆壁的隔音就不咋地。


    高級酒店可是很注重隱私的,畢竟那幫有錢人幹壞事可不能走漏風聲。


    這兒就不行了,隔了,但沒完全隔。


    不能說聽的真真的,但也算得上如在眼前。


    “哎呀,這夏宇老師身體不錯啊。”張遠四仰八叉的嘀咕道。


    剛才他也看到那一對進了隔壁房間的。


    “夠激烈的。”


    他還點評呢。


    這連床架子搖帶床板撞的,火氣挺大。


    “行,反正袁荃老師是水做的女人,應該能滅了夏老師的火。”


    都是成年人,張遠也沒在意,就當是睡覺前的白噪音了。


    可睡著睡著,就覺得不對了。


    “這有點水平啊!”


    許久後他拿起手機一看,都一個來小時了,才歇下。


    他放下手機,想著歇了好,自己也能歇。


    可剛迷糊下,隔壁的動靜又起來了。


    “這還沒完了……”他抱怨道。


    與此同時,隔壁。


    袁荃老師錘了錘自己的胳膊,又酸又漲。


    搖床搖累了。


    “你別折騰了,影響人家休息。”夏宇老師抱怨道。


    “切,你對我沒興趣了,我還不能自娛自樂了?”袁老師翻了個白眼。


    “怎麽沒興趣了,咱們不是挺好嗎?”


    “敷衍了事。”袁荃瞧了眼自己男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他倆現在這情況,多少有點七年之癢的意思,雖然還沒到七年。


    屬於那種感情的岔路口。


    有點疲憊了。


    今年夏宇還被拍到和好幾位女星舉止親密。


    袁荃老師這次過來,也算是來盯梢的。


    順便來陪陪他,看看兩人的情況還有沒有轉機。


    剛好一頭撞上了同來劇組的張遠。


    瞧見剛才飯桌上張遠那劃清關係的模樣。


    再加上進入倦怠期的夏宇老師,在身體接觸上的草草了事。


    倒不是身體不好,夏老師酷愛運動,身體挺棒的。


    隻是就像多年夫妻一樣,多少有點交公糧的形式主義。


    袁荃心裏本就不爽。


    尤其是自己沒來得及拒絕張遠,反被他拒絕了。


    又見到自己男人幾分鍾就開始喊累,腰酸,腿抽筋,肚子疼等一堆借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女人也不知哪兒來的火和麵子,覺得讓隔壁那小子拒絕了,自己再過得不好,丟人。


    便故意的搖動著床架。


    也算是給夏宇老師掙點麵子吧。


    “行啦,你就算要假模假式,也不至於那麽長時間。”


    “哪有人能折騰半宿的。”夏老師一拉被子:“你不睡我還睡呢。”


    袁荃冷笑一聲,你說這話,就有點沒見過世麵了。


    就你這態度,我倆還不如趕緊分了。


    我好去隔壁過夜……


    想到這裏,袁老師陣陣燥熱,躺下後搶過被子,還朝著夏宇的後腰揣了腳。


    “啊!”


    隔壁的張遠。


    “艸!”


    “這也太激烈了,袁老師可以啊。”


    張遠憶起了從前……


    第二天早晨,夏宇扶著腰從房間裏出來,正瞧見張遠。


    “雨哥,注意身體。”張遠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算了。”


    到了片場,導演正領著收音組,給昨天那場哭戲錄音呢。


    因為那場戲環境音嘈雜,所以主角趙本衫的哭聲和說詞得單獨錄一遍,後期剪到音軌中。


    “啊啊啊!!!”


    趙老師又照著昨天的樣子哭嚎了一通。


    這才剛錄完一遍,他的助理便匆匆忙忙的拿著手機跑了過來。


    “著急忙慌的,啥事啊?”本山大叔還嘀咕呢。


    接起電話後,麵色就變了。


    於此同時,張遠的手機也響了。


    “喂,謙哥。”


    “找我吃飯啊,我在外邊。”


    “不是找你吃飯。”餘謙的語調與往日裏截然不同,透這幾分嚴肅。


    “怎麽了?”


    見他嗓音低沉,張遠也收起了嬉皮笑臉。


    “馬季先生走了!”


    “啊!”


    幾分鍾後,接到喪訊的張遠放下手機。


    正與同樣放下手機的趙本衫對上眼。


    趙老師板著豬腰子臉:“我還真哭倒一個。”


    隔天晚上倆人就去了機場,返迴帝都。


    其餘演員瞧見還說了。


    “哎,了不得啊。”


    “就他能和趙老師一塊走。”


    “喪事,又不是好事。”


    “嘖,你不懂,一般人還沒資格去呢。”


    正日子的上午,他倆各自出發,去了八寶山。


    雖然是一個劇組出來的,但他倆不是師徒,也並非同門,所以一道出現也不合適。


    袁闊成和劉田利是長輩,便沒有去。


    但兩家的小輩也都送去了花圈。


    張遠換上了一套黑西裝。


    這黑西裝他穿了好幾迴了,從傅彪葬禮,到關老爺子葬禮,再到這迴。


    都成專門的喪服了。


    一整套從裏到外都是黑的,連棉襪都是烏黑的。


    不出幾個月,兩位曲藝界的頂級高人就都沒了。


    讓人不禁唏噓。


    和上迴不同,那次是袁先生領著他。


    而這次,他是代表侯家下一代去的。


    侯悅文跟著團裏去歐洲巡演了,正在西班牙呢,趕不迴來。


    侯家老大侯耀中先生不怎麽參與相聲界的事,於是這次侯家代表就成了二爺侯耀華。


    侯家和馬季很長一段時間內是有矛盾的。


    但隨著老一輩的離去,年輕一輩的老去,人到暮年,脾氣下來了,也戀舊了,便也和解的七七八八。


    除了作為侯家人出麵外。


    當時《小魚兒與花無缺》劇組鬧出那麽大的事來。


    曲協開會,馬季先生也去了的。


    人家幫自己這個後輩說過話,這種時候必須得來。


    他連助理都沒帶,這時候就別擺譜了。


    隻身來到禮堂。


    “哎呦呦,你來啦。”


    與侯家二爺打過招唿後,他便跑到了馬季先生的子弟身邊。


    馮拱老師一眼瞧見他,紅這眼眶打了個招唿。


    之前關先生的白事上,他們就見過。


    “來來來,我給你介紹本家,馬先生的公子,馬冬。”


    “初次見麵你好,節哀。”


    “哎,多謝,久聞大名頭迴得見,感謝前來。”


    馬冬這會兒還在央視工作呢。


    這位的確有能力,也很厲害。


    90年代的留學生,那可是稀罕玩意了。


    不過能進央視,進入的同年不光做主持人,還擔任了《挑戰主持人》節目的製片人。


    這種一步到位,火箭躥升的背後,沒有他老爸馬先生和那麽多叔伯的麵子與關係,肯定是不可能的。


    畢竟馬季稱得上是華夏最後一位相聲大師,份量足足的。


    “你穿這麽少不涼啊?”馬冬早聽說行裏有位明星,頭迴見到也算熱絡:“套件羽絨服。”


    “還成,到了室內不算涼,還是穿的整齊些,對馬先生尊重。”


    “哎。”馬冬點頭迴道。


    不久後趙本衫也到了。


    趙老師和馬季先生的交集不算太多。


    但說起淵源,他算是被薑琨帶進春晚的。


    而薑琨又是馬季的徒弟,所以趙老師也得來祭奠。


    見都是相聲行的在聊天,並且以中年人居多,張遠也沒有太多共同語言。


    他便退到了一旁默默站著,準備等待儀式開始。


    “來人了!”


    “這麽大場麵呢?”


    “哦呦,派頭夠大的。”


    突然禮廳外忙亂了起來,好似有什麽大人物到場。


    張遠也伸長了脖子瞧,但沒有走上前去湊熱鬧。


    這種場合不能張揚,否則容易被人說閑話。


    可瞧見來者後,張遠卻一撮牙。


    來的,正是德遠社眾人!


    他之前和郭老師聯係過,知道他會來。


    但張遠還是決定自己來,時間更自由。


    “早知道該一起來的……不對,幸好我自己來的。”


    張遠看到他們的狀態後,反複思索著。


    怎麽說呢。


    太高調了!


    一輛大巴車停靠得當後,郭老師夫婦領頭,之後是謙哥和嫂子,後邊還跟著十多位徒弟以及經紀人,助理。


    連團裏報幕的姐們都來了。


    洋洋灑灑好幾十人。


    不光人多,這也就罷了。


    謙哥和謙嫂還好點,倆人都穿著黑色的短款羽絨服。


    而郭德罡和王慧二人則不同。


    這倆一人一身貂!


    黝黑發亮,一打眼就是好皮草。


    就是這倆本就身材臃腫,穿上貂皮後,暴發戶的味道更濃。


    德遠社眾人進門後,原本圍聚的人群瞬間讓開一條道。


    領著大部隊來到本家麵前,也和剛才的張遠一樣,與馬冬和他母親打過招唿。


    少馬爺還是那套說辭。


    聊完後給人讓到隔壁休息室。


    郭老師和媳婦去休息了,徒弟們則老老實實的在門外站崗。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幫派大哥來了呢,領著一大幫小弟。


    “謙哥。”張遠小聲招唿道。


    本打算一齊進休息室的餘謙瞧見張遠喊他,便邁步來到他身邊。


    “這怎麽……整那麽大動靜。”


    “嗨,顯得尊重嘛。”


    “我瞧郭老師進屋時的那臉色,好像不太對啊?”


    喪事是要嚴肅的,但郭德罡剛才的表情不止是嚴肅。


    並且和本家打完招唿後,直直走去了休息室,沒和其他人說話。


    張遠看著,總覺得這位好似有脾氣。


    再結合那麽高調的現身,和這“奢華”的打扮……


    “這我就不清楚了,最近我一下班就迴家逗孩子,事情知道的不多。”謙哥含糊的迴到。


    “不過我也發現了。”


    “老郭有點上勁。”


    “行,您也別管了,到時候有機會我來問。”


    “哎,你照顧我。”謙哥樂嗬走開了。


    張遠瞧出來了,餘謙不是完全不知道,但明顯不想摻和這事。


    如果團裏有問題,謙哥向來是朝著他的。


    這次卻與以往不同,再加上郭老師反常狀態。


    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謙哥不會害我。”


    “如果是對我利益有損的事,他不會瞞著。”


    “那就是其他事了。”


    張遠思考著剛才的細節,一時間也沒得出個所以然來。


    一旁不遠處,他和謙哥說話時,也有人正瞧著他們。


    就是本主馬冬和馮拱等幾位馬季先生的親支近派。


    “同是侯家門的,還是親師兄弟,一起拜的師。”


    “行事還真是南轅北轍。”馮拱老師說著。


    其餘幾位也都點點頭。


    在外是大明星的張遠,來這兒後不光恭恭敬敬,穿著也簡單規範,還是獨自前來的,非常低調。


    反倒是郭德罡邁著八字步,穿的顯富貴,還帶著徒子徒孫。


    “可能是年輕吧。”薑琨應和著。


    “我倒不覺得。”馬冬在央視混,每天見到的大人物有一車。


    “不是年輕年長,是做事分寸和性格。”


    “越有能耐的越低調。”


    不叫的狗,咬人才狠呢……這句他憋在心裏沒說出口。


    張遠響了半天沒琢磨出來,便去也郭老師夫妻說了會兒話。


    孔雲隆那邊已經到了魔都,第一場麵部手術很順利,恢複的不錯。


    聊著說著,張遠發覺一旁的曹雲京有些心不在焉,情緒好似不太在線。


    還想套話呢,那頭儀式已經開始。


    流程都一樣,張遠站在了侯耀華身後那一排。


    不過特別比較特殊的是,到了禮儀最後,眾人瞻仰完馬先生容貌後,按理說,大家該一起再哭最後一抱,跟著抬棺的儀仗,送老先生最後一程。


    “列位!”


    但此時,馬少爺開口。


    “我父親這人不喜歡哭鬧。”


    “咱們別哭了。”


    “我父親這人喜好熱鬧,最愛聽掌聲。”


    “大家給他最後獻一次掌聲吧!”


    說罷,馮拱和薑琨二人帶頭拍手,全場從起初的淅淅瀝瀝如春雨,到最後轟轟烈烈,響起了如同暴雨般的猛烈掌聲。


    也算是與眾不同,大師風範了。


    在這熱烈的掌聲中。


    這位師從四位寶字輩老先生。


    挨過鬥,掃過廁所。


    上過台,也下放過東北農場。


    出過國,寫過書。


    熱愛籃球釣魚,卻時常空軍。


    喜好做紅燒肉和大餡餅,卻因為糖尿病和高血脂自己不能吃。


    拿過牡丹獎,上過六次春晚的相聲大師。


    在其出生地帝都,落葉,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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