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房間。


    劇組給安排的是商務套房。


    如果他強行要求的話,也能給安排總統套。


    但他對住宿要求不高。


    況且葛大爺也就住套房,人家還是男一呢。


    隻有國際章在合同裏標明了嚴格的住宿和餐飲要求。


    國際嘛,是這樣的。


    助理已經幫他拆開行李,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放到了順手的位置。


    他就帶了一個助理,劇組便給趙玬玬安排了標間住。


    不少大牌明星出門便是十來個助理,還會要求劇組給自己的助理高級套房。


    甚至有些人為了所謂的“麵子”和“咖位”。


    會要求劇組給自己助理都提供高於其他演員的食宿標準。


    就是為了表現出“連我小弟都比你們咖位大”,以此來獲得優越感。


    有些人甚至連下班時間都能卷。


    我比你早下戲,早卸妝迴酒店,就說明我咖位比你高,比你紅。


    反正越沒真本事的,越是要從這些事情上找存在感。


    張遠就沒聽說過華哥或者李雪建老師整這些花活。


    在屋裏坐下,剛打算喝口水歇歇,再去浴室洗漱睡覺。


    便突然迴憶起了剛才在走廊上見到的那位。


    “這大高個,這走起路來穩中帶浪的勁。”


    “好像是之前在傅彪老師葬禮上見過的……”


    張遠一眯眼睛,想起了那天與演員陳龍一塊前來吊唁,身穿純黑套裝,顯得沉穩寧靜,卻又透露著一股魅勁的宋嘉。


    “她來這裏做什麽?”


    “也在附近拍戲?”


    張遠嘀咕著,沒有多想,便褪去外套,準備衝澡。


    噔噔噔……


    就在他剛拿起浴袍的檔口,一道敲門聲從他的屋外傳來。


    “嗯?”張遠一愣。


    不會那麽巧吧?


    宋嘉剛到,就有人半夜敲我房門?


    莫非我要走桃花運?


    可我和宋嘉也不怎麽認識啊,隻在葬禮上做了點頭之交。


    不過宋老師的樣貌和風韻還是挺特別的……


    張遠借著酒勁胡思亂想著,同時打開了房門。


    要不說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呢。


    來者自然不是膚白貌美的宋嘉,反倒是一張皺紋堆壘的寸頭老臉。


    “黎叔?”


    張遠一瞧,來的是劇組的攝影指導張犁。


    “嘿嘿嘿……”


    這位樂的麵似桃花,咧嘴露出滿口被煙熏黃的大牙。


    “你現在,方便嗎?”這位說著通過門縫往屋子裏瞄。


    “方便啊,您進來。”


    把這老哥迎進屋子,張犁還四處打量。


    來到窗前還掀開窗簾往後瞧。


    “你真方便,真沒人陪啊?”看了半天,張老哥才頗為意外的說了句。


    “這不正常嗎?”張遠不解的攤開雙手。


    “就你這模樣,這身材和現在這紅勁,天天晚上做新郎,換新娘不也手到擒來嗎。”張犁也沒拿自己當外人,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咱們劇組光宮女女配就有好幾十,你不招招手就有?”


    “行,就當您這話是誇我了。”張遠笑著迴話,心裏卻想著。


    你們帝圈的這幫老色批還真是敢想敢做。


    不是後世那些年輕偶像睡粉,私生活亂,隻是你們這批老人瘋狂時沒有網而已。


    張犁樂嗬的主動給他散了煙,隨後清了清嗓子說道。


    “今天,我看你給章紫怡上繩子的手法挺特別啊?”


    “嗯?”張遠一愣,怎麽突然聊起這事了。


    “咳咳,我挺感興趣的。”


    呦西……張遠瞬間反應過來,這老小子是想學習啊!


    怪不得作為前輩還主動給我散煙。


    嗬嗬嗬,不愧是結過五次婚的,果然玩的花……不對!


    張遠猛地反應過來,眼前好似有有道道絲線鏈接到了一塊。


    “我剛才在電梯口看到宋嘉大半夜的來我們劇組下榻的酒店。”


    “雖然是點頭之交,但宋小姐是認識我的。”


    “可她在見到我後,卻沒有打招唿,反而快步離開。”


    “很明顯,她並不想讓熟人知道自己來這兒。”


    張遠又迴憶了一下,之前在葬禮上,張犁可是對宋嘉垂涎欲滴,那讒樣都掛在臉上被劉蓓給發現,還瞪了他好幾眼呢。


    “半夜來找有婦之夫玩,當然不想被人知道啦……”


    “而黎叔找我學這個,應該是打算和宋小姐一起玩吧。”


    “嗬嗬,別看年級不小了,想法還真騷。”


    張遠理清了思路。


    而後他又掐指一算,劉蓓老師這會兒不光是張犁的老婆,應該還剛剛懷孕吧。


    晃了晃腦袋,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管不著。


    就是陳隆的腦瓜頂可能有點韭菜色的陰雲。


    張犁到底是一線攝影師兼一線電視劇導演,同時又是帝圈名人,手握大量資源。


    當然有的是女人願意跟著他。


    怪不得一進屋就到處找,發現自己屋裏沒女人還覺得奇怪。


    將心比心,以己度人是吧。


    教吧。


    人家願意學,又不是啥非遺傳承,沒有核心競爭力,也不用保密。


    就是張犁年紀大了,手笨,學起這活來挺費勁。


    張遠能使的如此順暢,主要是黃瘸子門的手藝使得他的手指比一般人靈活許多。


    花了得有一個來小時,才讓張犁入門。


    “您可小心些。”


    “注意一定要按照我教的來。”張遠告戒道。


    “得嘞,我知道了!”張犁樂嗬的迴道,手上還不斷比劃著。


    “您這麽折騰,明天還能起得來嗎?”


    “怎麽,你還小看我?”張犁斜了他一眼,而後又拍了拍自己的褲兜:“我帶著藥呢。”


    “好,祝您早登極樂啊。”


    “我去你的!”張犁被他的雙關語鬥的哈哈直笑,轉身離去。


    第二天一大早,張遠來到片場,便瞧見張犁掛著黑眼圈,正在喝濃茶解乏呢。


    “怎麽樣,好使嗎?”張遠上前笑著問道。


    “別提了,昨天喝多了,記不住事,你教的轉頭就忘。”張犁有些懊惱。


    “而且果兒還有些不樂意。”


    果兒是老帝都話,就是女孩的意思。


    “得一步步來。”張犁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那啥,你有空再教教我。”


    “行吧。”張遠無奈道。


    要不是看著能從你這兒薅點啥的麵子上,我才不摻和你們這些破事呢。


    今天要拍的,是章紫怡與張遠的對手戲。


    國際章換上了一套淡黃色的齊胸裙。


    而張遠則身著太子的標誌性白袍,身後頭戴麵具,身後背著箭筒。


    箭筒裏裝的不是箭,而是越人歌的樂譜。


    他臉上的麵具是片中所有樂人的公模麵具。


    但其餘人的麵具都是純白色,唯獨太子的麵具,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變髒變黑,如同雪白的羊毛上有墨跡化開。


    直至最後一場戲,他的麵具幾乎成了黑灰色。


    所以這幅麵具,其實也象征著太子的心理變化。


    從純淨無暇到逐漸黑化,隻因父親娶了自己喜愛的婉兒而避世,躲入山林間,沉醉於歌舞之歡中。


    到得知父親亡故,叔叔搶取王位,同時再一次奪走了自己心愛的婉兒。


    不光如此,還拍出羽林衛對他痛下殺手。


    他的心便隨著麵具一同墮入黑暗,獨剩複仇一念。


    戲是他倆的戲,但其餘演員也都來圍觀。


    尤其是對張遠挺感興趣的馬靜武老師和黃小明。


    當然,這對北電師生感興趣的方向不太一樣。


    “無鸞!”單手支著腦袋的章紫怡忽從夢中驚醒,起身向前衝去。


    “母後!”早已站定的張遠口吐二字。


    這兩個字不像是字,卻像是兩柄鋼刀,生生攔下了婉後的腳步。


    從婉兒到婉後,從戀人到母後,太子用兩個字就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子怡的表情變化不錯。”馬靜武老師評價道。


    “張遠雖然帶著麵具,看不清表情,但用眼神表現出了人物內心,也很好。”


    黃小明在旁直撇嘴。


    自從那天酒局上知道張遠和自己一樣獲得了《新上海灘》的試鏡邀請後,這位心氣就沒順過。


    憑啥大家聽說我來都要去試鏡後,就用可憐的眼神看向我。


    憑啥都覺得我會輸,我比不過對方?


    我不服!


    “母後!”鏡頭前兩人說著詞的同時,張遠一解綁帶,伸手甩開臉上的麵具,隨後跪倒在了婉後麵前。


    蹬!


    膝蓋與木地板的沉悶撞擊聲,迴蕩在安靜的場景內。


    “請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我父親,真的是被一隻毒蠍子咬死的嗎?”


    張遠微微抬起頭,雙目中帶著懇求之色,又壓著微弱的憤恨之火,向婉後質問。


    “嗬……”章紫怡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隨後一步向前,猛地將張遠的腦袋貼到了自己的身子上!


    張遠跪著,章紫怡站著,這一貼,張遠的腦袋便結結實實的埋到了對方胸前。


    為了能夠繼續說詞,她倆提前排練了動作,在腦袋被壓上去之前,張遠微微側過頭,用臉頰去迎對方的胸口。


    這樣一來,他不光能說詞,還能露臉。


    張遠的臉頰與章紫怡的胸口一接觸,他便反應過來。


    “為了效果,這位應該是真空的。”


    他便突然有些想念楊密了。


    因為現在這位,把他的顴骨硌的生疼!


    肋骨根根分明,跟搓衣板似得。


    “就說上鏡都能顯瘦的女人,真人都是排骨精,賽雞架吧!”


    若是楊密在,肯定跟撞在了安全氣囊上一樣。


    “嗯,你看這小子定力不錯。”馬靜武指了指張遠,對黃小明說道:“與女演員有身體接觸,卻依舊專心致誌。”


    馬老師不知道,主要是章紫怡的身材實在很容易讓人專心。


    “而且你聽他的台詞,氣息平穩,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


    馬老師邊看邊想,現在非科班出身的人都這麽厲害了?


    “卡!”馮導喊停,張遠的腦袋這才從國際章的胸口前脫離束縛。


    “這個尺度沒問題吧?”張遠謹慎的問道。


    “沒事。”章紫怡笑著迴複:“你表現得很專業。”


    “一直都說中戲96班明星班壓了我們北電96明星班一頭。”馬老師嘀咕道。


    96年是個神奇的年份,一大幫未來巨星入校。


    中戲就不說了,幾朵金花,外加劉葉,寧昊,陳明昊。


    北電96班也出了趙微,陳琨,黃小明,還有顏丹晨,郭曉冬等明星。


    可就連馬靜武這位北電教授都一直聽別人說,中戲的同屆壓了北電一頭。


    其中穩壓同輩的,便是章紫怡!


    今天馬老師特意來現場看了,不看不知道,一看便全清楚了。


    北電96班最驕傲的三人,趙微,陳琨和黃小明,哪怕是其中能力最強,最聰明的小燕子,其專業能力也比章紫怡差了半籌。


    “子怡的確有能耐。”馬老師評價道。


    黃小明也認真的點頭附和。


    章紫怡的能力他也服氣。


    但馬精武又跟了句:“但最讓我感到驚喜的,還得是張遠!”


    黃小明心裏跳出了猴哥,大吼道:“煩死了!”


    “子怡能力那麽強,他與其作配,卻完全接得住。”


    “並且不顯緊張。”


    “說明他很有能力,也很自信。”


    “而且……”馬精武說道此處,見張遠剛好在喝水休息,便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小張,你台詞功底不錯啊,怎麽練的。”


    “氣息平穩,字字珠玉,發音也標準,而且發聲位置也講究。”馬老師到底是教授,很快瞧出了端倪。


    “可能因為我練過相聲和評書。”張遠客氣的迴道。


    “哦……那就對了。”馬精武恍然大悟:“國利在我們行內就是演員中台詞特別好的,他也練過相聲和快板書,才有這功底。”


    “我和國利叔算同門。”張遠趕忙接話:“按相聲輩分的來算,他是我師叔。”


    “那就不奇怪了,有傳承的,好也正常。”馬老師明白過來。


    其實張國利台詞好,不光因為戲曲功底,主要這位還幹過很長時間的配音。


    而且以前的配音不像後世,能停能調能剪輯。


    不光要求一遍過,還要對口型。


    得根據片中演員的語速,情緒來調整配音的強度和速度,就和重演一遍電影似得。


    但正因為困難,才磨礪人。


    好技術都是磨出來的。


    “小明,你得和張遠學啊。”馬精武與張遠聊了會兒,說了些關於台詞的經驗之談後,轉頭對黃小明說出了這句“殺人誅心”的話。


    噗!


    黃教主覺得自己又被捅了一刀。


    上迴喝酒是周遜捅的,這次直接是學校老教授捅的。


    “我……我知道了!”教主咬牙應到。


    高手過招,拍的挺順。


    原本拍攝計劃要到八點,但因為章紫怡和張遠的表現都很好,所以不到七點便收工了。


    昨天一樣,喊著馮曉剛和張犁一塊去喝酒。


    “對了,明天西邊片場那裏你們都別靠近。”


    “怎麽了?”張遠疑問道。


    “拍裸戲,要清場的,你們都不能去。”張犁迴道。


    片中章紫怡飾演的婉後有好幾場裸背戲。


    其中沐浴一場,從浴池外向裏走的戲份,更是要全裸,整個後背,連同腰和臀都得全露。


    其實這種鏡頭是可以不拍的,因為也沒啥具體指向。


    但就和讓子彈飛中,薑紋見到製片助理身材傲人,便讓對方演了“好透”的那場戲一樣。


    這幫導演拍戲時多少會夾帶些個人愛好在裏邊。


    單說試鏡裸體這事,就讓馮曉剛和張犁這倆老色批看了過癮。


    幾十號大娘們脫的就剩內衣讓他們輪流挑選,能不過癮嘛。


    最後被選中的這位叫邵小珊,是一位小演員,而且和馬精武與黃小明一樣,也是北電的人,同時還當過鳳凰衛視的主持人。


    隻不過混了許多年,一直也沒混出頭。


    馮導答應全裸拍三天,給一萬九的片酬。


    人家聽說是給章紫怡幹裸替,還討教還價不樂意呢。


    最後馮曉剛連哄帶騙,說會給演員表中給對方署名,人家這才答應的。


    張遠聽說是拍裸戲,並沒啥興趣。


    但同時又有些無奈的看向馮曉剛。


    他記得,馮導騙了那女的,沒給人家署名。


    那女人本來正要出國結婚,結果當了裸替,老公也吹了,還沒拿到署名,便將樺宜和劇組告上了法庭。


    所以啊,娛樂圈中多少人為了出名,出頭不擇手段,最終卻落得個兩手空空,被人吃幹抹盡的下場。


    張遠想了想,這事也沒法提,兩頭不落好,隻得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吃飽喝足,張遠和昨天一樣,迴到酒店後,在走廊盡頭抽了根煙,順便吹吹風。


    “今天宋小姐沒來呀?”


    他想到了昨天的事,便嘀咕了一句。


    迴到房間後,也和昨天一樣,脫衣服打算洗澡,睡前再看看台詞和劇本,為明天的工作預習。


    可他剛洗完澡,正用幹毛巾擦著頭發呢,卻有一道敲門聲傳來。


    與昨天不同,這道敲門聲非常急促,仿佛救護車鳴笛那般刺耳。


    張遠趕忙緊了緊浴袍,小跑著走向房門。


    “來了來了!”


    摘下鏈子,擰開門鎖。


    麵前出現的,還是張犁的那張老臉。


    隻不過這位此時麵頭大汗,雙眉倒豎,眼中滿是驚恐焦急之色。


    “黎叔,怎麽了?”


    “趕緊跟我來!”


    不由分說,這位拉著張遠便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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