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他手剛觸到窗子,鑾鈴便睜了眼,製止道:“別關。”


    “小心著涼。”李墨兮見她沒睡,聲音便放大了些。


    “不會的,我在看星星。”鑾鈴燦然一笑,眸光明亮,恰如星辰。她笑罷,輕聲道:“你也來躺會兒。”


    看她這麽躺著,竟是十分舒適愜意的樣子,李墨兮心癢癢,便來到榻邊,正要掀被子,忽而望著鑾鈴,打趣了句:“我可沒洗澡呢。”


    “……懶人。”鑾鈴含笑瞄了他一眼,說雖說,卻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倒是李墨兮忽而轉身向暖爐走去,在那兒把他身上烘熱了,才脫下外袍,鑽到被子裏把鑾鈴擁住。


    鑾鈴洗漱過了,長發傾散如烏瀑,身上隻穿了單薄的褻衣。觸手溫暖柔軟,幽幽清香,李墨兮不自覺把鑾鈴擁緊,把臉埋入她柔軟清爽的頭髮裏。


    暖玉溫香在懷,這一剎,李墨兮想凝固成永恆,就這麽歲月靜好下去。


    北地的天空低垂,天穹是濃稠的墨色,墨到極致仿佛剔透。又掛了稀疏的寒星,閃爍銀亮的光澤,美得瑟瑟而純淨。


    鑾鈴覺得好看,卻也不知在看什麽,她有些貪戀此刻的溫暖相偎。靜了許久,她才搖了搖李墨兮環在她腰間的手,輕笑道:“不是有話要說嗎?”


    李墨兮本也望著那星空發怔,聽問,才微笑出一句:“你不是鑾鈴。”


    屋內安謐的氣氛一滯,隱約可以聽到冷風透入窗,發出的輕微唿嘯。鑾鈴嘴角笑意一凝,遲疑道:“什麽意思?”


    李墨兮下意識把鑾鈴抱得更緊,生怕她被風吹跑似的,凝眉道:“還是在長安的時候,李鴻把你和薛恬的事告訴了我。”


    鑾鈴猛然仰起臉,驚詫地盯著李墨兮。李墨兮也不再躲閃,他眉峰緊蹙,又道:“我知道你不是這裏的人。”


    “我……”鑾鈴想解釋,她是人,不是借屍還魂,也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可她不知該怎麽解釋。


    “聽了李鴻的話,我才明白為何兩年後再見,你的行為舉止會有如此大的變化。也明白了為何你每每見到煦王,情緒都十分古怪,想來便如那畫像裏看到的一樣,你們倆曾經關係匪淺。”


    李墨兮語調裏帶上苦澀的酸意。


    鑾鈴幾乎要一驚而起,她真的得解釋清楚,要不然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頃刻間又要煙消雲散了。李墨兮卻把她按住,輕道:“聽我把話說完。”


    “我才知道放你去江南遇到煦王,讓煦王保護你,真是這一生中又一個蠢笨無比的決定。那時很想去找你,卻又怕你不肯跟我迴來了。”頓了頓,似是心有餘悸,李墨兮嘆息:“那時候便總在想,要是我先遇到你,該多好。”


    見李墨兮不是怕她借屍還魂,也不是怪她騙了他,而是在感嘆這些相遇早晚的問題。鑾鈴簡直要氣得七竅生煙,讓她白白傷心了一個晚上。


    “你傻呀!我人都千裏迢迢迴來了,還擔心什麽?”鑾鈴忍不住瞪他。李墨兮坦然被她瞪著,卻是追問:“那迴來的是李清歌,還是蕭鑾鈴?”


    “我從始至終就是李清歌。”鑾鈴持續七竅生煙,沒好氣道:“才不是因為蕭鑾鈴對你的感情而對你有感情。”


    聽到鑾鈴這句話,李墨兮才舒了口氣,他神色一鬆,眼中踏實不少。倒是被他這麽一問,鑾鈴有些不安:“那你呢?你心中在乎的是李清歌,還是蕭鑾鈴?”


    見她開始擔心了,李墨兮輕笑出聲,認真道:“是此刻懷裏這個人。她是誰,我在乎的便是誰。”


    鑾鈴聞言,心裏像是一潭春水緩緩飄開,說不出的溫暖柔美。她又乖乖窩在李墨兮懷裏,也輕笑出一句:“不管我是誰,我在乎的隻是此刻抱著我的人。所以你也不要多慮了。”


    李墨兮沒答話,隻溫柔地在鑾鈴側頰上親了親。鑾鈴便也溫柔地往他懷裏湊了湊,笑不自禁。正要這麽甜甜蜜蜜睡去,鑾鈴忽而又想到李墨兮剛剛那句話——讓煦王保護你,真是這一生中又一個蠢笨無比的決定。


    “又”一個,說明還有第一個了?


    她不由好奇:“除了讓我去江南,你還有什麽蠢笨無比的決定嗎?”


    李墨兮眸光一弱,凝眉許久,才喃喃道:“便是堅決拒婚,傷害了蕭鑾鈴的性命。不論怎樣,她是無辜的。”


    鑾鈴心頭也是酸澀,她抱緊李墨兮,一時不知說什麽好,最後隻道:“……所以你要珍惜你懷裏這個,她非常來之不易,你們有今天非常來之不易,知道嗎?”


    李墨兮“嗤”地笑出來,眼中陰鬱消散,有了說不出的溫軟和柔情。他低頭去吻鑾鈴,嘴裏喃喃:“清兒,有時候覺得你上天給我的恩賜,好像追尋了很久很久。”


    鑾鈴卻被李墨兮這一聲“清兒”叫得,呆住,哪裏聽到過,一定是哪裏聽到過,不是李暖,一定是在什麽地方,也是被李墨兮叫出來的……


    夢沉溺得久了,鑾鈴仿佛來到一處水霧瀰漫的水塘,天上飄著雪,把世界覆蓋地白茫茫一片。鑾鈴尋覓著,覺得這裏似曾相識……是何處?


    抬眼一看,便見水邊上坐著一個人,獨自垂釣。


    她心裏一陣糾葛的痛,便要醒來。那人卻忽而抬起臉,雪白世界裏,一雙孤寂等待的眼眸。


    當時所見,一眼萬年。


    ……


    “清兒。”


    作者有話要說:  呃,有人想念咱們的煦王咩?


    第203章 第二百零三章


    第一場東風吹入潼關, 帶來催人甦醒的暖意, 院子裏的小花次第開放,雖不榮華富貴,卻也爛漫天真。


    三月初一,叛軍攻破洛陽城, 封常清帶兵撤出洛陽,退守陝郡。至此,隔著小鎮陝郡, 李墨兮便和安祿山直麵相對。戰事迫在眉睫, 一線繃緊,所有人都聞到了決戰的味道。


    與此同時,煦王的大軍兵臨長安城下, 讓安慶宗和陳玄禮未來得及應和洛陽的叛軍, 便被一舉拿下。長安之危, 遂解。


    這樣一來,李墨兮的處境頗為尷尬,他雖有玄宗冊封主帥的旨意, 手中卻無兵,力量實在薄弱。


    當此亂世, 不論是與安祿山勾結的太子李亨, 還是掌控長安的煦王李珩——他二人一人占了東都洛陽, 虎視長安;一人占了長安,有皇帝在手。這天下註定是他們其中一個的。


    而李墨兮困守潼關小城,戰或不戰, 戰與誰戰,似乎無論如何都是為他人做嫁衣。


    三月初一夜,太子李亨命人送了一封信來潼關,信中備述利弊,勸李墨兮開城門出降。李亨是看出煦王此刻大軍隻到了一半,羽翼未豐,欲一舉將煦王擊敗。而潼關易守難攻,怕是等他攻下之後,煦王早已在長安稱帝。


    李墨兮看完信,麵上神情淡淡,默然無語。在座的壽王,蕭悟,高仙芝等分別又把信看了一遍。所有人麵麵相覷。隻蕭悟頗不安定,凝神打量李墨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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