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的一個深夜,雨下得很大,風雨打在門窗上嘩啦嘩啦作響,浣娘睡得很不安穩。小珠兒雖從未離開過望湖山房半步,反應卻靈敏得很,她窩在浣娘懷裏翻來覆去半響,膽怯地說了句:“母親,門外有人,我害怕。”


    浣娘倒不是十分畏懼,這望湖山房外常年有重兵寸步不離地把守,可以說是插翅難飛出去,自然也難飛進來。能進來的,該是有皇帝禦筆通行的。


    她隻是有些奇怪,既是有皇帝禦筆通行,為何又悄無聲息?浣娘等了半響,始終不見門外動靜,便披衣起身,門甫一打開,一陣風雨便卷進來,她手中的燈也搖搖晃晃地撲閃著,光線不是很清晰,隻隱約看見門外果然立著一個高挑的影子,被雨淋得濕透,卻一動不動。


    恰逢一道雷電閃過,暗紫的光破開濃墨般的天幕,她在瞬間看清了這人的臉。竟是子夜侯李墨兮!十二歲的少年,個子已開始拔高,往那裏一站便像個大人一般。隻是他此刻眼眸沉冷,身體僵硬,隻呆呆望著她,或者望著他眼前的虛空,麵上沒有一絲表情,隻是雨水,雨水,冰冷的雨水。


    手裏的燈一下掉在地上,屋內陷入黑暗,小珠兒怕黑,嚇得尖叫出聲。浣娘卻也顧不得了,伸手想把李墨兮拉進屋,怎奈李墨兮死死站在那裏就是不動,片刻,才啞聲問出一句:“你可認識廢太子李琮?”


    作者有話要說:  表示實在忍不住,墨兮的背景壓在我心裏快沉死了,就和盤托出了。


    某微會努力簡短,大約兩大章,大家能支持的就支持個吧!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浣娘身子驀然在那風雨中僵呆, 被攫住一樣, 動彈不得。她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年沒有人在她麵前提起這個人了,她也從不往前院走,從不去看那望湖書閣。那裏於她的記憶,清寂如水中, 有說不盡的悲歡痛喜。


    “你可認識那個被幽禁在慶王府裏的瘋男人?!他是我父親麽?你說,你說啊!”見浣娘不答,李墨兮神色瞬間癲狂, 他一把扯住浣娘嘶啞著喉嚨問, 低吼,交雜著雨聲,漆黑眸子裏還有淚水, 瘋了一般。


    這個少年是被皇帝疼愛教養著長大的, 向來是尊貴知禮, 帶著點兒迫人的氣勢,卻又莫名的溫文爾雅。今夜這個樣子,嚇得小珠兒驀地噤聲, 縮在床上不敢動了。


    浣娘並不知道靖德太子被廢被幽禁之後瘋了的事,當下聽說, 也喏喏不能語。然這孩子, 她早已認定是靖德太子的孩子了, 她想著這孩子備受皇帝寵愛,還以為靖德太子雖被廢,也該安然無恙才對, 怎麽竟會瘋了呢?


    李墨兮卻是腿上一軟,忽而跪倒在地,哽咽地喃喃自語:“他悉心把我養大,可他卻逼瘋了我的父親,逼死了我的母親……為何,為何,為何,為何!!!”


    話到後來,便是困鬱不能掙脫的嘶吼。猶若困獸。不時地閃電閃過,照亮他的眼眸,幽深痛苦,還有恨意。


    整整一個晚上,李墨兮跪在雨中,精神頹靡,脊背卻始終筆直。浣娘手腳僵冷地站在門內,身上也被雨水澆濕了一大半,而小珠兒縮在那裏一動也沒有動。直到天邊有一絲微蒙蒙的亮的時候,雨勢小了些,李墨兮身子一歪,昏倒在地。


    李墨兮高燒不退,整整昏迷了三天,皇帝沒有出現,卻遣了諸葛青玉過來寸步不離地救治。諸葛青玉精通醫術,曾是靖德太子的摯友,靖德太子被幽禁之後,他便也隨著被幽禁在慶王府中,醫好李墨兮之後,皇帝便命他陪在李墨兮身側,成了李墨兮忠誠的羽翼。


    李墨兮醒來之後便一直沉默,或是望著窗外發呆,哪兒也不肯去,小珠兒明明畏懼他,可見他不開心,還是撞著膽子在他麵前晃來晃去,不時小心翼翼地問一句:“小侯爺,你渴麽?你餓麽?”


    小珠兒在李墨兮昏迷不醒的時候,還以為李墨兮永遠不會醒來了呢,守著他哭喪一樣哭了整整三天,她也不知道為啥哭,反正看到李墨兮這樣她就是想哭。所以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第一幅場景,就是小珠兒小臉上那一對紅腫到慘不忍睹的眼睛。


    此刻見小珠兒又在他眼前亂晃,李墨兮忽然不再看窗外,他抬手摸了摸小珠兒的額頭,張口說出他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叫我墨兮哥哥。”


    “哥哥?”小珠兒好奇地重複。浣娘在一旁倒藥的,此刻手中的藥碗驚落,“哐啷”一聲墜地,他說話了?然而他怎麽能讓小珠兒直唿他“哥哥”?


    李墨兮不理會浣娘的反應,逕自掀被下床,他身上氣力尚未恢復,腳步還不是很穩,然他邁步子往外走,一步一步走的搖晃,卻不遲疑。


    迎著雨後略有些單薄的秋日陽光,李墨兮走著,頭也不迴地拋下一句話:“等我長大,會把你們從這裏放出去。”


    那之後,李墨兮依然常來望湖書閣,人卻不一樣了,身上總有一股莫名的沉默,眼神也冷定的總像是沒有一絲表情,看書很少,話更少,陪小珠兒居多了,他常常望著小珠兒發呆,這時候他嘴角難得地會浮現出一絲柔和的笑意,眸光微不可見的憐惜,再之後便是冷定惆悵。


    “這孩子自那晚之後便很沉默,不知道心裏究竟在想什麽。對小珠兒倒是愛護得很。”


    迴憶至此,浣娘想到李墨兮,神情不由又有一絲嘆息,她望向一旁聽得麵色雪白的鑾鈴,凝眉道:“他性子怪些,還是要體諒著點兒才是。”


    鑾鈴卻全然沒聽到浣娘後麵一句話,她想到那日她問李墨兮為何不離開這裏時,李墨兮痛苦壓抑地吐出的那幾個字:“不能走。”


    “他不能走,莫非是因為慶王還被幽禁著?”鑾鈴身體繃緊,喃喃自語。聽了浣娘這一段往事,她有一種好像李墨兮所經歷的痛苦也從她身上過了一遍似的,壓抑著,撕裂著,難受的心裏一團糟。她失神片刻,忽而又不解地望著浣娘:“到底是誰要陷害靖德太子?”


    浣娘寂然許久,才低低道:“是他的母親華妃。”


    “什麽?!”鑾鈴被徹底驚迴神,劉華妃是靖德太子的親生母親,她自己的兒子做了太子,她還有什麽不滿意,要做出這種事來?


    “她雖是殿下的親生母親,她最疼愛的卻是她的小兒子。而當時皇上正值盛年,正處在一統天下的盛世之中,殿下太過璀璨奪目,太過有影響力,甚至影響到他父皇的統治。雖然他並無謀逆之意,可帝王之榻旁,豈容他人鼾睡?即便他是皇帝悉心教導養大並冊封的太子。”


    浣娘淡淡說著,卻是一語中的。這些年她獨居小樓,外麵的事全然不知,但她前半生那一點經歷,足以她思忖一世,看破世事了。其實這一代連著一代,除了人不同,有哪件事是不同的?


    鑾鈴心下似是明白了些,這劉華妃再有膽識,也不過是猜測著皇帝的心思下手而已,而這皇帝最在乎的還是他自己的皇位。


    “當日殿下秉性強硬,時時出言頂撞華妃,華妃便覺得殿下不可依靠。而華妃的第二個兒子夭折時,殿下恰巧又在一旁,華妃總以為殿下是故意不肯出手相救,因而便一心要她的小兒子做太子。而殿下同時又是皇上的心頭之患,華妃有所察覺,便利用我設下此計,除了我,除了殿下,聖上若然追查,也不會大動幹戈,可以說是百利無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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