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漢混不在意,跟著那內侍慢吞吞往前挪步,仍迴頭貪戀地看了鑾鈴一眼,才粗豪道:“我安祿山從沒見過這麽美的女子,這兩位娘娘是天上的仙女麽?”


    “喲,你快別在這兒胡言亂語了,小心太子殿下聽到把你的眼睛挖了去!”那內侍又心驚肉跳地瞪了那大漢一眼。


    安祿山!


    鑾鈴和薛恬驚了一驚,無聲地對視一眼。這其貌不揚,看似粗陋憨厚的大漢,竟然就是他一手挑翻了大唐!


    鑾鈴心神不寧地迴到思玄殿,蕭悟已去了拂風殿,她心裏更煩,她還想問問她家裏的事呢——蕭悟一下在家住了這麽久,她真怕出了什麽嚴重的事。


    倒是李墨兮淡淡道:“你哥哥說家裏的事他已處理好了,讓你放心。”


    以她和李墨兮的交情,鑾鈴真沒想到李墨兮會出言替她解惑,當下有幾分受寵若驚,她不由說聲:“多謝。”李墨兮這句話雖然平淡,卻陡然讓她放心不少。


    李墨兮聞言沉默,把筆一擱,逕自出去了。這兩日兩人疏離冷淡慣了,鑾鈴便也沒在意。卻是秋風吹進窗,捲動桌上的紙頁翻動,“嘩啦”一張被吹落在地。


    鑾鈴走過去撿起,正要在桌上放好,卻不妨被此張紙下麵那張紙,準確的說是紙上那首詞看得呆住。


    李墨兮的筆力遒勁,字跡俊健孤峭,當然是練家子,那玄宗皇帝教出來的自然是非一般的。因而鑾鈴總覺得李墨兮不去當書法家可惜了。


    隻是這一刻,看到他這樣大氣冷硬的字跡寫下這一首淒綿哀怨的“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這白紙上黑字漂亮得體,自蘊含了一股與尋常不同的力道和深情,字字仿佛纏綿悱惻。鑾鈴隻覺得她心裏轟然轟然驚動,竟杵在那兒動彈不得,很久。


    不遠處的聞香水榭,聽著寂寞的風聲,李墨兮正出神地望著那水車,陽光下一道道虛弱的彩虹。


    風颭立在他身後,低聲道:“王爺,今日犯事的這平盧將軍,確實是當日屬下奉命調查‘範陽水案’中與忠王暗中聯繫的那個安祿山,屬下覺得此人不可小覷。”


    李墨兮靜默著沒有說話。風颭悄然往前伸脖子去探究李墨兮的神情,卻不妨李墨兮凝眉道:“他到底是怎麽樣的人物,隻消看他這次怎麽活下去。”


    風颭嘿嘿一笑不動聲色縮迴脖子:“原來王爺在聽屬下說話呢。屬下還以為王爺的心隻在王妃……”他及時打住,當然,是讓李墨兮明白了他的意思。


    “屬下以為這畫像的事純是巧合。”


    風颭寬慰李墨兮:“昨晚王爺也去了拂風殿,見了不少畫像。既有這種巧合在,煦王對王妃另眼相看也是尋常,王爺不必放在心上。再者,”


    風颭頓了頓,嗬嗬一笑:


    “屬下還以為王爺有必要向王妃解釋一下——王爺昨晚拋下王妃獨自離開,並不是故意讓王妃難堪,而是為了趕上煦王弄清楚煦王到底要對王妃做什麽——當然,王爺這樣著急地走就是不想王妃知道王爺是關心她的,所以,王爺若不想親自解釋,把這事交給屬下去做吧,屬下十分願意為王爺效勞。”


    風颭自覺他的話很繞,這件事若這麽看起來也確實很繞,隻是,關鍵就在於他的主子能不能解開心結。


    “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夠了。”


    “小姐,你在看什麽呢?”竹凊忽然進來,見鑾鈴看著書案上的字跡發呆,好奇地出聲。鑾鈴忙把被風吹落的那張《妙法蓮華經》重新蓋在這首詞上麵,還拿白玉鎮紙壓好,才扯出一個笑:“沒,沒什麽……”


    “哼,整天隻會抄這些經書,我看咱們王爺快遁入空門了,幹脆剃光了頭髮做和尚去吧。”竹凊瞥了一眼那經書,刻薄道。


    又抬頭見鑾鈴臉上微紅,有了些血色,再不是那麽神神叨叨,瘋瘋癲癲的,竹凊才放了心,湊近鑾鈴壓低了聲音:“我打聽了那個什麽祿山安的,聽說原是什麽平盧將軍在邊關吃了敗仗,被壓入京城請罪的。”


    “死罪嗎?”鑾鈴心頭一喜。


    竹凊見鑾鈴這喜形於色,倒有幾分刮目:“小姐,這可是人命關天,你怎麽這樣高興?”


    “……”鑾鈴搪塞道:“做錯了事就該罰!”


    “算了算了,反正這些朝廷大事也與咱們無關。”竹凊見鑾鈴不願深提,也就不追究,反而拉過鑾鈴的手安慰道:“小姐,這畫像的事你就別耿耿於懷了,煦王爺並沒有過錯呀,小姐何苦總是沖他沒好氣?倒把他得罪了!”


    鑾鈴驚詫地盯著竹凊:“你何時被煦王收買了?”


    “沒有,絕對沒有?!”竹凊忙對天發誓,誓畢,又不無遺憾道:“我隻是覺著,小姐對煦王爺若是有對咱們王爺那一點點好——唉,隻是怎麽小姐就沒先遇著煦王爺呢……”


    “哼,先遇著也未必好!”這話卻是觸動鑾鈴的心事,她愈發沒好氣:“把那兩張……畫拿過來!”


    竹凊不明所以,卻也不敢怠慢,卻不想鑾鈴拿著那兩張照片毫不猶豫地就拿火點了。


    “呀,小姐這是做什麽!”竹凊忙要上來攔,鑾鈴卻把那點著的照片往銅盆裏一扔,照片被點燃,火光就旺盛地竄上來,竹凊要去撿也來不及了。


    鑾鈴定定望著那吞吐的火焰,臉色復又蒼白,手腳又是冰涼的,神情卻是相當決絕。


    “這是在幹什麽?”李墨兮不妨進殿來就看到這種景象,銅盆裏的火焰已熄,各扇窗子都開著,可殿中還是有一股燃燒過的味道。


    鑾鈴靠坐在榻上,正望著窗外的暮色,秋光蕭疏,她的身影連同她的神情,整個人都蕭疏起來。


    竹凊膽怯道:“小姐不知為何把煦王爺贈的那兩幅畫給燒了。”


    “可是那兩幅畫或那個故事讓她不高興了?”李墨兮問。竹凊搖搖頭:“奴婢不知。”


    李墨兮也沒追問,隻道:“替王妃梳妝吧,晚上要去光華殿。”


    作者有話要說:  人啊,總是這樣,傷害對自己好的人,去對那些對自己不好的人好。


    此文有點扯淡,大家看吧。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光華殿中, 宴至半酣, 唐玄宗忽而道:“讓他上來吧。”諸人的談笑隨著唐玄宗一止,就見一個身著艷麗衣衫的人快步走上殿。


    那人蓬亂的頭髮梳得光滑,頭戴艷麗的胡帽,露出深邃廣闊的雙眸, 鼻子微尖,嘴角微翹。倒是有幾分胡人的模樣。而他身上裹了一件上等的五彩綢袍,腰間繫著五彩的綢帶, 走起來竟還有幾分飄飄揚揚。


    那人朝唐玄宗恭敬而虔誠的跪拜, 像是禮佛一樣。


    “罪臣安祿山拜見吾皇皇帝陛下!”安祿山口中念念有詞。鑾鈴喝了一半的酒杯生生頓住在半空,她絕然想不到這安祿山竟會以這種方式再度出現,馬戲團的小醜一樣, 和上午鐐銬鋃鐺的階下囚卻又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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