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瞳孔猛地收縮,見他忽然睜開眼睛,嚇得我一哆嗦。

    他並沒有起身,側臥在外,眼睛比尋常明亮許多。

    兩人說尷尬也不是尷尬,隻靜靜看著對方,

    我想,或許他受得驚訝不比我少。

    目光交錯是又一陣尷尬,我錯開眼睛,低頭見得自己衣衫規整,我猜,又是入了險境也說不定。若我猜得不錯,片刻後,或許又有一波兒看客迫不及待地聞聲尋來,隻等看我的笑話。

    我沉思片刻,方又重新躺下,將被子蓋過脖頸,轉眼看著百裏言。

    “這下我不同你迴蕭地也說不清楚了。”

    他眸裏閃著光,在我眼裏看起來很是刺眼的。我道,

    “我好吃懶做,脾氣暴躁,是個很難將就的主兒。”

    他猛然莞爾,許久扯出一個“好”字來。

    我正欲開口,便見他將床簾拉下獨自起身。

    門被人一腳踢開,夏六曲被百裏言一腳踢翻在地,嘴裏嗆出一口鮮血,他看著居高臨下的百裏言一字一句地說。

    “不用找了,你隻告訴皇弟,明日本王便啟程,三姑娘自然是要帶走。”

    夏六曲哭喪了臉,艱難從地上起來,半跪叩首,繼而匆匆離開。

    我裹在被子裏,想這人到底是夏六曲,我隻道他是個心無城府的孩童,稍作教訓便是可以的。隻是不曾想過,夏六曲原來是百裏晉的一個走狗,若他要做些什麽?夏六曲必定是有迴應的。

    這點讓我很難釋懷。

    稍作愣神,我聞聲外門被人輕輕扣住,片刻,百裏言進來,將床簾拉上,站立在床沿,柔柔地看著我。我很難說清楚那是個什麽樣的目光,我不大看過,也不曾看過。我很少遇見男人,也很少看透男人。但至少明白那樣的眼神雖然善意,卻不是我能夠承受得起的。我慌忙閉了眼睛,聽見他細細說,

    “我們明日便迴蕭地。”

    迴蕭地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好日子,菖蒲替我換了一件不透雨的輕紗衫,我站在輦上迴首看她,沒有說話。

    我見到夏六曲引馬而來走在隊伍前麵,沒有同他對視,隻側眼瞥到了馬上的百裏言,他眼眸直視前方,不言一句,便轉身便進了輦裏。

    第一夜比較冷,夏六曲在百裏言冷冷的目光裏湊過來看了我一眼,將烤好的雞翅遞過來。我懶怠去理他,眼皮也不曾動一下。夏六曲自

    討沒趣,悻悻收了迴去。

    第二夜稍微好了一些,我端坐在火堆旁,百裏言將毛毯拿過來替我披上。登時便有些睡意了,半夜裏我忽地醒來,百裏言已消失不在,隻剩夏六曲在我對側。我抬眼看他,他一臉稚氣地瞥我一眼,我轉身過去,見他不消片刻便湊了過來。

    “三姑娘,你度量真不大。你不是也懲罰過我麽?你還生氣?”

    我閉眼不同他說話,怎料夏六曲死乞白賴地湊過來,

    “我以後天天給你烤野味吃?你看好麽?”

    我歎了口氣,夏六曲果真還是小孩,我隻道,

    “明日再說。”

    接連著幾日,我夜宵都加了雞腿,其他部位我懶怠用嘴咀嚼,多的也不吃,後來夏六曲索性隻用雞腿來賄賂我。我吃得很是膩味,最後也不動碗裏的雞腿。哪知道夏六曲哭喪著臉將雞腿捧到我麵前哭訴,

    “三姑娘,你不是說了不生氣了麽?怎麽不吃了?”

    我道,

    “夏六曲,你要把我養肥了好宰殺麽?”

    他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還不知道我這個雞腿還有這樣的功效,以後若我想要宰殺誰,就給他吃雞腿好了。”

    我道,

    “這很是了,你給百裏言多加些雞腿吧!”

    我隻笑他,夏六曲隻聽了一句便走開了。

    這一路走得還算順利,準備的馬匹也跑得夠快。前幾日為了趕路,均在野外露宿,我看著那些陪同的人身體很是硬朗,精神都算良好,隻苦了我。雖說我不算嬌氣,但要知道的是沒有床的日子著實很難熬。

    且妄想著哪一夜能夠有供這一行人馬休憩的旅舍,才算是最好最幸運的,但心裏又隱隱害怕。想著上次夜宿旅店便是我被人暗算的最好機會,誰叫我又是一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人,自然是有些後怕的。

    無奈,我竟自嘲地笑,罷了罷了,能夠安全地到了蕭地算是最好的結局了。

    且說今日的天氣不大好,午時以後便有些下雨。這雨來得很快,又來得猛,惹得很一行人馬無處可逃,方急急尋了個臨近的市上,投奔了一家旅店。

    我正端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上喝茶,見著百裏言從外麵闊步進來,上身衣袍已經是濕透了。他進來左右將我看了一個遍,才道。

    “今晚住這裏。”

    我

    心裏自然是開心,終於是能夠有一張床夠我愜意半刻,哪裏還有不妥協的。但我也是十分不明白,為何他要專過來同我講話,大可直接決定了便是好的。

    見我不說話,他繼續開口道。

    “你需同我住一個房間。”

    我道,

    “我不會中途逃跑,你在怕什麽?”

    百裏言不迴答我的話,隻道,

    “熱水備好了,你先去換洗一番,便用晚膳。”

    聽他這樣一說,我方才想起來,自己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半,是需要換下來的,便同他一道兒去偏廳待著。

    見他遲遲未有出偏廳的打算,我隻愣了半刻看著他道,

    “我進去了。”

    百裏言靜靜地站在原地,淡淡地嗯一聲,轉身便坐在偏廳前的座椅上,一臉的嚴肅。

    這突如其來的嚴肅讓我有些介懷,總不敢開口再多說一句話,我還想說些什麽?但隱隱想來,百裏言也並非是一個好色之徒,再者他一臉嚴肅,也算是一個正經的人士,管他。

    索性洗了個痛快!靜靜想來,平日裏洗澡有喜歡唱歌的嗜好,到這裏已經是很久的事情了,自己竟然忘記了唱歌。我想著百裏言坐在外麵,自然是不好發作的,罷了罷了,唱歌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特別是對我這種五音不全的人來說,是極為奢侈了。

    轉而淡淡歎了口氣,不免感時傷懷起來,真是矯情!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多久呢?

    我是否還會迴去呢?而我又怎樣能夠迴去呢?

    管他。

    我真是一個極其懶的人,懶怠想就不想了。

    待我出來,發現百裏言竟然還端坐在外。我隻輕咳一聲,方對他說好了。

    男人引我出來,隻在店家用過晚膳,臨時竟有事,方吩咐夏六曲將我送上來。我自然是詳裝妥協,隻待百裏言一離開,匆匆拉了夏六曲出來。

    這樣的百裏言讓我覺得很是無趣,這算是囚禁了的人生麽?我的確也想不出來百裏言以前哪裏來的囚禁人的癖好?我的確是不知道,難道他真的對這種樣貌的女人喜歡得很。哎,我忍不住又歎息一口氣,引得夏六曲又是一驚,衝我道。

    “三姑娘是不舒服?是哪裏不舒服了?要不就迴吧?”

    我道,

    “雨停了正好,你同我去外麵走走。”

    夏六曲更是恐

    慌。

    “王爺是有吩咐的,必定要六曲送你上去休息。”

    我冷笑一聲道,

    “他吩咐過你不許帶我出去麽?”

    夏六曲答不上來,很是窘迫。

    我道,

    “這便是了,你同我去外麵走走,天黑之前迴來便是了。”

    夏六曲推辭不了,隻得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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