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之所以能夠這麽快從新入住藏月樓,應該是歸功於百裏晉的。

    過了幾場命案,這裏的生意也不大好做。再者沒了老媽子,風月場所早已經不做了風月事。唯一能夠維持的就是我那一出《西遊記》的結局,這幾天暫且賣了幾個關子,加之我心情不大好,減半講書,方才將結局拖了幾日。

    一個人管理這大的藏月樓,沒多大的意思,想想也空蕩蕩,私下裏同周瞎子交代,隻讓他找人將這些有才有學識的姑娘們處理了,大多也不找人婚配,聽憑自己的意願。願意的也就留在藏月樓裏,每日讓周瞎子教些東西給幾個姐妹,沒有客人的時候倒也樂得清閑。

    留下來西廂房的寧江雪因為愧疚,自行出家帶發修行在藏月樓外的小巷子裏,我也懶怠管理。每日遣人送了三餐去,也得幾本棋譜過來看看。

    這樣處著也相安無事。

    隻是真怠慢了周瞎子,這日方交代完事,我才同他認真說起話來。

    “你倒真是有辦法,若不是關舊燕傾心對你,哪裏還好心來牢裏麵提點我?”

    那周瞎子黑了臉,

    “你嘴巴很是厲害,我不同你說。”

    我笑道,

    “是了是了,你的魅力自然是比我大的,我說的是事實,哪裏有錯了麽?關舊燕同我毫無瓜葛,若不是受人之托,哪裏還會來在意我的死活?再者,若不是你有心替我開脫,臨江王能夠來得剛剛好麽?”

    我想也是稍微有些錯怪了周瞎子,原以為他隻在乎他的事情,卻也是個重情義的人。

    誰料周瞎子經不起開玩笑,臉沉下了便不再變,冷聲道,

    “我不同你說,隻你別再多說一句了。”

    我正欲開口,隻見得外麵長流匆匆扣了門跑進來道,

    “三姑娘你快去看看,項老爺來鬧事了!”

    我一念,果想起了。起初沈老婆子不正是打算將覃玉蝶過給項繼彥做小妾麽?難道不知道覃玉蝶已死,還來做什麽?我道,

    “他不知道覃玉蝶已死了麽?還來做什麽?”

    長流道,

    “項老爺可不是為了覃姑娘來的,是為了寧姑娘!昨日恰逢觀音生期,寧姑娘同丫頭朝雲一道往城外觀音廟上香,遇見了項老爺,項老爺非是跟著不放人,今日又帶人來了咋們藏月樓裏要人,正在聞鶯台上鬧著!”

    我衝周瞎子笑

    道,

    “正好,我也無聊了幾天,這就去會會。”

    方下了樓,見得一高八尺的男人站立中央,頭戴三珠鸚鵡套冠,束腰墨色長衫,白底黑麵兒鏤空花紋長靴,腰上配了寬窄寶玉腰帶一彎,夾個金邊鑲翡翠的玉玨,橫豎也看不出來是個受盡妻氣的大財主。若不是聽得沈老婆子說過,我險些被這個看臉的時代給狠狠地欺騙。

    那項繼彥人如其名,外貌甚是昳麗,隻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何許人?

    那人一見我,便麵生厭惡,我隻一眼,便將他打到黑名單的底部。

    開口便道,

    “這寧江雪我要了,你早晚給定個禮金,我好收了去。”

    我道,

    “寧姑娘現已帶發修行,成不得婚的。”

    那項繼彥拍桌道,

    “我管得她什麽修行不修行的,隻叫她快些出來同我走了。”

    我上下打量這個男人,橫豎是性子急,果真如沈老婆子說的那般不差。這反倒叫我差異,這等好打發的人,我不怒反笑,隻道,

    “你卻也別著急,也得談好了禮金才行得通的。”

    那項繼彥聽得我鬆了口,不由也放軟了聲,笑道,

    “三姑娘可比原來本家的沈老婆子好太多,禮金怕不得少,十箱金銀翡翠,二十幢連房鋪子,三十畝莊稼田地,你看如何?”

    我點頭迴應,

    “這是好的,你且迴去,給我個地址,三日後我自然將人送過去!”

    那項繼彥聞言隻叫好,又命人送了幾箱金銀過來供我使用,又遣人說了許多好話抬舉我。我隻看著好笑,出手真是大方得令人咋舌,暫且讓你好生享受下餘生最後的灑脫。我隻不說話,見得寧江雪哭著從裏走出來,我麵無表情道,

    “嫁是肯定要嫁的,你若信不過我,大可走細君的後路,我是不會同你安置一墳半碑的。”

    寧江雪便不再說話,我隻笑一下,轉身迴了房,命人將項繼彥留下的地址燒得一幹二淨。

    三日後,我看著新娘著裝進了花轎,看著花轎消失在我的眼前,整條街的人都知道我藏月樓裏有人出嫁,至於是誰出嫁,到底是嫁到哪一家,沒有人知道。

    隻到午時,項繼彥帶一批人怒氣衝衝找到藏月樓來。

    我正端坐在正台前,方喝一口茶,答道。

    “項老爺新

    婚不好好在家,怎的來我這裏?怕不得項夫人吃醋麽?”

    那項繼彥道,

    “說的甚麽話?寧江雪在哪裏?還不快給我拿出來?”

    我笑道,

    “今日一早便送出去了,整條街的人都知道我家姑娘嫁出去了,你說現在應該在哪裏?”

    那項繼彥登時麵色刷白,嚇得軟了腿。

    我道,

    “快來人,將項老爺送迴去,別耽誤了春宵的時刻。”

    那張疤子應一聲上來,將項繼彥扛上馬去,直直送進項府,剩下那些人隻麵麵相覷,任誰也動不得張疤子。

    我笑著衝周瞎子道,

    “新娘厲害麽?”

    周瞎子道,

    “怎的不厲害?有了三任丈夫,均命短死了。項繼彥是第四任,李麗娘隻說同意了這門親事。她倒是個厲害的角色,若不是看在項家家大業大,她懶怠去淌這個渾水!”

    我隻笑了。

    至此後,再沒聽說有臨江有個項繼彥這樣的大財主作威作福,隻知道項大財主新娶的夫人是以前藏月樓裏管賬的姑娘,才幹非常,繼承了項財主全部的家產,不再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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