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內外清淨,進了我便拿過了長姨娘的托盤,隻身去了。

    這宮內氣派一片,分兩宮院,左右兩條路,芷岸寢宮位左側歇山頂連房,三座宮牆相連,活脫脫的氣派。入門兩側僅有二婢女守著,低眉斂眼,宮絛輕垂。那右側更是不消說,蒸騰著仙氣氤氳過來,我見著那半尺寬寒梅徑上鋪滿早春落紅,又見曲曲折折進去一彎素色雅亭,延伸到裏處,那翡翠鑿的明牆若隱若現,皆繞著一環溫泉。

    我小聲問得長姨娘,她道出來那溫泉來曆,皆是皇池裏延伸出來的好貨。皇恩浩蕩,但凡這內庭中沾著“皇”字,總得賜福一彎像模樣的溫泉。那幾房聖眷正濃的妃子倒享受的舒服,早年高太後也有同樣的福報,隻她西去後聖上便將禦香宮改成供奉高太後的佛堂,封了那汪清泉。這大公主的泉比那些心術不正的妃子早多了年去。

    我見長姨娘說這兒便捂嘴停了,也不去多問,隻內心有些疑惑,接過她手中托盤,她引著我一同往左去。

    過了左大門,我抬頭見正上方宮匾,尺把寬的長匾,漆了明黃字體,“大公主府”四字寫得恢弘遒勁。但我又隱隱覺得哪裏不妥,上下將那匾看得透徹,卻是看出了端倪。那門楣寬長,匾卻隻占三分之一,的確令人生疑。我再細看,匾下門框雖漆朱紅漆,卻比得明黃暗得不少,又結了些青苔,門扣兒裏又翻新過,哪裏是原配的匾額?

    我又多嘴問句長姨娘,她先是驚恐,低聲細說。

    “姑娘好眼力,這事卻不可同你說。但凡菩薩保佑,你過了這個劫難,長姨娘定會如實相告。”

    我點點頭,且讓她住了腳,守在門外,自己一人進了內屋。

    那公主房間規模自是比得將軍府幾倍的大,進門正見一雕文鏤空五尺屏風,左右兩側臂長木窗緊關,卻是沒熏香,又放四對兒安睡燭在左右。我踏過門欄進去,在屏風前跪請公主金安。久之無聲,我再請一次,那裏麵隻高空傳出一女子訓斥。

    “好大的狗膽子,今日可是長姨娘來侍候?”

    我跪請一次,隻道。

    “不是的,奴婢乃長姨娘院裏工娥。”

    那尖銳女聲由遠及近,綠蘿長履踏至我麵前,那雙挑眉細長,又生得一對瞪眼,正居高臨下看著我。

    “卻是抗旨了,公主宣旨請長姨娘來侍候,你算什麽東西?”

    “這位記娥言重了,奴婢家長姨娘確是收著公主厚愛,奔來途中磕破了臉,牙

    跟著掉了幾顆,這會兒臉正腫著,血也流著,候在房外聽憑公主調遣。隻因麵汙,怕惹得公主玉體欠安,隻得出了下策。”

    那記娥好生刁鑽,未聽得百裏汀蘭說一句,她便鬥膽在其榻前言說風雨。我笑著見她,又請了一次公主用藥。隻聽得帳內傳來些輕微咳嗽,

    “罷了,罷了。請她進來。”

    那記娥卻還想說些如何,無可奈何得很,我請起來,小心翼翼托著藥繞了屏風。那壞心的記娥免不得作祟,隻用腳勾住我。惹得我險些踉蹌,那湯藥撒出半滴,她卻未見得。我定睛看她,越發覺得那挑眉惹事端。

    隨即轉了臉色,對她笑道。

    “記娥姐姐好心,公主是受不得風的,奴婢位卑,上不得場麵惹了公主惱怒,煩請記娥姐姐上前伺候公主喝藥。”

    說完便跪著請她拿藥,她隻做厭惡,手裏接得過去。

    我起身,見她走得婀娜。不難得想出,這個記娥卻是個惹禍端的角色,那前幾個去了的宮人指不定是她從中作祟。見她走得近帳,我輕步走去,給她結實一腳。見她一個趔趄,足足將湯藥去在公主帳上,驚得百裏汀蘭大唿一聲。

    我趕緊跪下,故作驚恐。

    “記娥姐姐怎的這般不小心?”

    我又上前去替百裏汀蘭拉弄帷帳,轉過頭衝那記娥道。

    “你卻也是好大的膽子,明知道公主受不得嚇。”

    她從地上爬起來,橫豎跪著求饒,那聲音大,又轉眼過來瞪著我。

    “公主恕罪,全怪這挑事的工娥。”

    我惹得好不舒坦,當場給她一記耳光,

    “你哪裏來的恁多理由?公主麵前豈是你能夠辯駁的?”

    她又瞪過一眼,作勢要起來,我給她一腳,借勢將她踢倒在地。

    “公主明理,這挑事的記娥姐姐留不得。如今宮內外流言四起,皆說公主暴虐成性,想得司徒府上麵子無關光,駙婿裏外動不得,隻一心不為公主說,惹得公主煩憂。那幾日從公主府上抬出去的婢女都是該罰的人,公主善心不曾為難她們,奴婢想也是這記娥從中作梗。公主本無偏袒之意,這記娥姐姐好不懂事,恃寵而驕,也是損了公主顏麵。該打!該罰。”

    百裏汀蘭久得不說話,

    “好一張能說會道的巧嘴,”

    她玉手從帷帳裏伸出來,我輕輕給她帶進去。

    “公主玉體要緊,受不得寒風。雖這裏陽春三月,卻寒意未消。女婢乃長姨娘院奴兒,若公主想喚,隨時喚著。這記娥姐姐留不得的,那些宮中人專拾人牙慧,不如奴婢知曉公主,明白公主是個善心的菩薩。那些人據著十幾位娥子的事情以訛傳訛,也替公主落個不好的名聲,壞了聖上的顏麵,也是使不得的,如今趁早了結了她算最好。”

    百裏汀蘭沉默一陣,氣息才算恢複,卻也不吃這一套,她隻道。

    “本宮全然管不得那些人怎麽言說,凝梅怎麽也算是本宮房裏的丫頭,卻也動不得。”

    那記娥做事便要起來,我再賜得她一耳光。

    “你好大的膽子,公主善心,未曾念你不不尊之罪,卻妄圖起來,公主可曾赦了你的罪?”

    我又對外喚人,且對百裏汀蘭說。

    “奴婢惶恐聖怒,擔心公主安危。”

    “罷了罷了,你且先退下,本宮著實有些乏了,凝梅再傳一味藥進來便是。”

    當下退了,出門便硬叫著幾人合力拖著凝梅去了布衣坊裏。我隻對長姨娘道,

    “你院裏這幾日可曾有人去過?”

    “前日子有位姑娘走了,卻不知得的是什麽病,懷疑感了麻風,我私自替她燒了衣物。”

    “這便是了,你現在趕去記事坊裏,將她的資料改改,小名記做奴兒,死期也得往後推推。若有人問起來,你卻說我已經染病去了。姨娘宮中多年,這些小事自然是難不到的。還且記下一事,這凝梅見過我的麵,你一定需做得幹淨。”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昨天是可以寫得更多存稿,隻是晚上朋友來找我談話,一直耿耿於懷很久,苦於沒有男朋友。於是我就放下手機,聽她說。然後就淩晨一點鍾了。[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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