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杜支援軍龜縮了起來,營地變得風聲鶴唳,軍士們神情皆有惶惶之色,似乎十分的不安。


    半個時辰前,營地南麵的守衛本來興致乏乏,卻突然瞧見一道人影出現在不遠處的沙地中,衣甲有著裂紋,行色匆匆不斷地迴頭查看,似在畏懼著什麽。


    “什麽人?”


    守衛倒也盡職,打開嗓門就大喝了一聲。


    對麵那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守衛的粗嗓嚇到,渾身頓時哆嗦了一下,抬頭看清楚後,卻立刻怒氣叢生:“瞎了你的狗眼!是我!”


    無端端被人辱罵,守衛心裏自然生出一股無名之火,可仔細一瞧,火氣頓時變成了咯噔一響。


    “司,司戈!”


    杜天理極其狼狽,不止身上衣甲破碎不堪,整個人也都是灰頭土麵,發絲毫無條理的散披著,身上隱約還有這一股騷臭味,比起家族子弟,倒更像個穿了軍隊扔掉的舊衣,在街邊行乞的邋遢人物。


    不過守衛既然認出了他,便肯定是不敢得罪的,小心翼翼的將他迎進了營地後,兀自揣揣不安的胡思亂想起來。


    不一會兒,杜天理獨自迴營的消息就傳遍了營地。


    杜越挑選五十精兵的事情,所有軍士都心知肚明,可此時卻隻迴來了一個杜天理,而且模樣那般淒慘,這背後的故事不由得便讓眾人猜疑不定,認為一定是遇到了什麽莫大的恐怖。


    但他們並沒有在這種猜疑之中等候太久,很快一道命令就從司戈的營帳中傳達了出來。


    “全軍撤退,方向——覃杜鎮!”


    軍士們麵麵相覷,卻不敢提出質問,畢竟幾個校尉都神色難看的轉達了命令。


    於是,支援軍的九百餘人收拾了東西,全速撤離了原地。


    ……


    另一邊,黑林左司戈軍中,杜天聞表現得異常惱火。


    一天前,一支千餘人的流民聚落突然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手中還掌握著包括關鑫這名副尉在內的三十一名軍士,說是奉杜天理的命令來討要賠償。


    艾塗兩名校尉對此事最是莫名其妙,可杜天聞表現得怒火衝天,他們便也都閉著嘴不敢插話,隻是靜靜觀察著事態的發展。


    就這樣,兩支隊伍在流沙地中僵持了一天。


    第二日清晨,左司戈軍營地內突然吹響了警報,十餘尉級軍官和杜天聞出帳一瞧,俱是瞪圓了雙眼。


    隻見營地中備著的物資一夜間消失一空,連獁獸也少了大半,而對麵的那支千人聚落更是人間蒸發,不知道去了哪兒。


    杜天聞怒火中燒,將一眾尉級軍官罵了個狗血淋頭,而被安排管理後勤物資的龔震更是被當眾處以了鞭刑,由懷特執法,將整個背部抽得鮮血淋漓,最後脫力昏死了過去。


    其餘軍官看得心驚,尤其是艾塗兩人,心驚之餘還有著濃濃的疑惑。


    那支千人的流民聚落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盜走軍營裏的物資?而且最重要的是,杜天理到底又和這批人是什麽關係?


    可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在原地等待物資的眾人馬上又得知了一個壞消息。


    停息點沙丘洞被人進攻,留守軍士被全數擊暈!


    等到這些軍士悠悠醒轉,卻發現那批杜天聞不知道用什麽條件從覃杜、望崖兩地換取並藏在洞中的軍備不翼而飛,整個停息點隻剩下他們幾個被剝得像光豬一樣的狼狽漢子。


    又是一場劈頭怒罵,不過這次被抽的變成了塗校尉,因為留守是他支隊中的軍士。


    而後,整個左司戈軍拔營而起,竟是絲毫不顧新帆廢墟的收複計劃,緊隨著那千人聚落的蹤跡一路追去。


    ……


    和其他兩軍不同,黑林右司戈軍的三百餘殘部在覃子虢的帶領下,已經徒步抵達了新帆廢墟的邊緣地帶。


    望著這座死氣沉沉的廢鎮,覃子虢神情冷漠。


    他不知道另兩個方向發生了什麽狀況,至今也沒有看到任何抵達的征兆,可他不在乎,另兩支隊伍來的越晚,他便越有利。


    休息了半個時辰,覃子虢下令讓三百餘人分成了兩隊,分別由他本人和軍中唯一的女人鶯來負責執掌。


    “我們從鎮西口攻入,分成南北兩路負責清掃,五日之內,我要占領這個地方!”


    一眾軍士俱是心頭震動。


    靠三百餘人就要占領足有上萬蠻獸的新帆廢墟,覃子虢此語簡直狂妄至極,仿佛是在癡人說夢!


    唯有看似嬌柔的鶯沒有任何猶豫,當即直起腰身,清脆的聲音響起。


    “鶯,領命!”


    氣息勃發,四周之人紛紛側目,隻因為從鶯身上冒出來的不再是兵級中段氣息,而是強烈了數倍的……兵級高段!


    自流沙嘴那場慘烈的變故之後,鶯的修為突飛猛進,僅僅數日的時間,她就直接跨越了一個小階級,而且看那隱隱震動的趨勢,似乎離臣級關隘也不遠了。


    這種離奇的現象,讓其他的軍士都心思不一,有些人記起鶯在那場戰鬥中所受的傷,眼中甚至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不是敬畏,反而是莫名的……恐懼!


    即使如此,她的修為仍是眾人中除覃子虢外的最強者,加上覃子虢的命令,其他人不得不服。


    對於手下的心思,覃子虢並非不知。


    “一個鶯,實力已經接近臣級關隘,按她進步的速度來看,最多再有兩個月便能正式進行突破,不知道另外一個……欒狂又是什麽情況?”


    暗自搖頭,他將這個想法拋之腦。


    冷冷眺望著廢鎮的寂靜暗沉,雙眼中的思慮逐漸化為一絲興奮。


    “以意融意,殺意溶血……如果那個怪物沒有騙我,新帆廢墟,就是我的造化之地!”


    殺機隱現,覃子虢漠然開口。


    “入鎮!”


    ……


    濕寒的氣息,間斷的壓迫著臉上的汗毛,鑽入鼻息之間,隻覺得嗅出了一股噩夢的味道。


    這種感覺很奇怪,畢竟噩夢無形,怎麽會有味道?


    睜開眼,一顆獸首近在遲尺,近得足以產生驚嚇,可心裏卻無悲無喜,隻是平靜的觀察了起來。


    這是……薨馬獸?


    深黑的巨大獸眼飄著暗藍的光芒,卻意外的有種親熱的感覺,見到眼前的藍發男人醒來,它便低頭蹭了蹭側臉,完全沒有恐怖的意味。


    “這裏是哪兒?”


    男人推開薨馬獸湊過來的腦袋,坐起身左右看了看。


    周邊奇石怪樹聳立,圍著正中碧藍的湖泊,還有一地的碎石坑洞。


    刹那間,石人將軍、寄族蠻獸、身著黑白衣服的粉蝶、自稱妖九的恐怖存在,無數的記憶碎片在腦中重組拚湊,足足沉寂了半晌,男人才恢複了清明。


    “我,竟然又沒死?”


    男人便是欒狂,表情有些古怪,似乎對自己的幸存仍抱有著疑惑。


    兩次了,兩次與不可匹敵的蠻獸麵對麵,自己卻依舊活得好好的,這實在不合常理。


    不由得想起了粉蝶那張絕美的麵容,撐在地上的左手不自覺地捏了起來。


    “嗯?”


    奇怪的感覺從手掌傳來,欒狂低頭一看,身下堅實的石地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坑,卻是被他下意識的動作給抓出來的。


    目光微凝,他緩緩起身打量起了自己的身體。


    乍看之下,並未看出什麽區別,可隻要細細感知,就能感受到無窮的力量在肌肉之間流轉不定,抬手舉足有風聲傳出,連精氣神也攀升到了另一個層次,尤其是腰背之間,仿佛藏著某種未知的力量源泉,讓他昏迷了數日後竟也察覺不到半點饑餓。


    “這種力量……竟然突破了?”


    神色驀然一動,他的腦中想起了一句話,一句昏迷前從那個妖九口中說出的話。


    “……你若想你心中的女人迴來的話,必須要先殺掉她的念通之魔,也就是那個叫做喬曦明的人類!”


    兩道精芒頓時從欒狂的眼中閃過。


    “又多了一個殺你的理由……秦鎮將戰,我看你還能不能勝我!”


    薨馬獸在旁打了個響鼻,將欒狂從思考中拉了迴來。


    這匹二級蠻獸眼中的那抹親熱讓欒狂皺了皺眉,他沉默了一下,不再顧及它的原主人,而是直接翻身而上。


    薨馬獸沒有半點反抗,穩穩地載住了欒狂的身體,興奮地嘶鳴了一聲。


    拍拍獸脖。


    “走吧,去新帆鎮!”


    ……


    夜色暗沉,蓋住了戰族部落千餘人的蹤跡。


    關鑫看著旁邊身著兜帽麵罩的喬定統,不由出聲。


    “緊張嗎?”


    喬定統笑了笑,繼而點了點頭:“有一點,畢竟以前連黑林鎮都沒出過,這次要去的地方,到底還是有點遠。”


    關鑫歎了口氣:“荒域兇險,連帝國也不敢輕易踏足,校尉卻讓你帶著這麽些人進入,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話裏的關心讓喬定統笑著搖了搖頭:“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我之前在覃子虢麵前暴露,而且戰族千餘人盡修巫道,這麽大的目標在帝國內是隱藏不了的,隻有進入南荒,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況且,校尉做事萬無一失,肯定早就為我們做好了安排。”


    “你就這麽相信校尉?”關鑫聲音微沉。


    喬定統頓時莞爾:“你不也是嗎?誰會知道,當初隊裏最大的刺頭,竟然會成為校尉忠實的擁護者……”


    “我隻不過不想他敗在別人手中罷了!”關鑫打斷了喬定統:“等我超過他之後,哼,我也要揍足他七七四十九天!”


    四目相對,而後爆發出了一陣悶悶的笑聲。


    “不過說真的,當初隊裏的幾個人,就屬你最沉默,沒想到你現在竟然手掌千軍,真是不敢相信。”


    喬定統微微一笑:“運氣而已。”


    “還不是撿了我的便宜。”


    這時,一聲嘟囔從他們身後傳來,兩人迴頭一看,卻是塞朵娜在後邊翻著白眼。


    見關鑫迴頭,塞朵娜頓時恢複了一副正經的模樣,讓他看得很是別扭。


    按捺不住,他開口問道:“你到底怎麽迴事,怎麽變得……扭扭捏捏的?”


    塞朵娜的美眸頃刻怒瞪起來,而不遠處的男孩小順和愛莎則是噗嗤笑了出來,連黑達格露出的半張臉也滿是無奈之色。


    粉拳捏了半天,最後惡狠狠地出言。


    “什麽男人都好淑女,老娘不裝了!關鑫,你這個榆木腦袋給我記住,老娘在南荒等著你,你如果三年,不,五年……十年之內不帶著八抬大轎來娶我,我就迴來撕了你!”


    話畢,扭身走人,野性的氣質豁然迴歸。


    關鑫目瞪口呆,在眾人的哄笑之中紅了臉,呆呆跟著隊伍,朝葬水灣的方向前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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