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修越!”

    公寓裏的人是被蔚喬的這聲叫喊驚醒的,雖然隔音不錯,但架不住這聲太高了,被驚醒的人都迷迷糊糊摸不著頭腦。

    “你以後再將拖鞋亂放!我就把你從十九樓扔出去!”蔚喬一邊拽被子一邊吼,動作利索的將手中的被子疊整齊放到櫃子裏。

    而被教訓的主人公還有些懵逼,那聲叫喊並沒有把他驚醒,好像已經習慣了一樣,但棉被被搶走襲來的一陣冷意將他的睡意逗驅趕跑了。

    他揉了揉雙眼,坐起身,看著逆著光叉腰的女人,半晌迴過神來,笑著伸開雙手扯開一個大微笑:“來,皇後,抱抱!”

    蔚喬想一巴掌糊上去,但最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抱上去,敷衍地拍了拍他後背:“好了好了,你快收拾收拾,今天除夕,要去爸那裏吃飯。”

    “好!”殷修越揉了揉自己睡得蓬鬆的頭發,然後伸了個懶腰,還想再打個哈欠,卻突覺背後一冷,他撓撓頭。

    “好好,我這就去這就去。”說完他穿上蔚喬剛給他擺好的拖鞋磨磨蹭蹭進了衛生間。

    蔚喬坐在化妝台前化妝,看著鏡子裏麵慢吞吞的人,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無論最開始的愛情有多麽轟轟烈烈,最後都會化作細水流長,有的人被生活細碎的瑣事所累,有的人卻日複一日的在瑣碎的生活中尋找溫馨的角落。

    因為在現世不用日理萬機,殷修越會變得十分懶散,仿佛大收之後就會大放一樣,他在現世極其不講究,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公司全留給殷修彥打理,自己瀟灑地做個甩手掌櫃。

    而蔚喬,見過他認真批閱奏折的樣子,見過他朝堂上指點江山的樣子,見過他為國為民大義凜然的樣子,也見過他邋遢窩在沙發上看自己演的劇的樣子,也見過他拽著被子怎麽都不願意起床的樣子……

    而她自己這樣那樣的樣子,也被他看到了無數遍。

    然而即便是這樣,當初的愛意也沒有一絲一毫地減少。

    蔚喬覺得何其幸運。

    ——

    收拾穿戴好,殷修越拽著火急火燎的蔚喬,“圍巾圍巾,今天有雪,冷!”他手裏拿著羊駝色的針織圍巾,幫她係上,從後麵環過來,最後打了個漂亮的結。

    蔚喬低頭看了看,呦,跟昨天的係法不一樣。

    她拉著殷修越坐電梯下了樓,車被拿去修理了,兩個人隻能坐地鐵,所以

    出門前全副武裝了一下,好在大冬天的,這樣也不會有人起疑。

    到蔚振華那裏的時候,外麵果然飄起了小雪,蔚喬掏出鑰匙打開門,殷修越從後麵跟上掃了掃她頭上的雪花。

    “爸,我跟修越迴來了!”蔚喬剛說完,一個紮著蠍子辮的小女孩就踢踏著兔子棉拖鞋跑了過來,聲音甜甜的。

    小女孩明眸皓齒,跟蔚喬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殷修越一把把她抱起來,趁機在她臉上吧唧一口:“有沒有惹外公生氣呀?”

    殷令伽抱著殷修越的脖子,癟嘴向後一靠,學著他的語氣反問道:“有沒有惹媽媽生氣呀?”

    蔚喬聽著哈哈笑了兩聲,摸了摸她的頭,換下拖鞋之後繞過父女倆,邊脫外套邊對著廚房裏忙碌的蔚振華道:“爸等等,我去幫你——”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屋子裏一桌子豐盛的晚餐,還有幾個,笑著看過來的人。

    “誰讓你們來的?”蔚喬指著那些不請自來的人驚訝出聲。

    殷英利,許都,殷修彥,殷潼,還有圓滾滾的羅建達,居然一起出現在這裏。

    都不用迴家過年的嗎?

    蔚振華從廚房裏走出來,用毛巾擦了擦手,看著蔚喬,笑著迴答她剛才的話:“我叫大家過來的,正巧他們都沒人一起過年,我就把他們都喊過來了,一起嘛,熱鬧!”

    正好殷修越也抱著閨女從玄關那裏走過來了,看到這一群人臉色也不太好,尤其是在看到許都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時。

    “爸,你怎麽把這臭小子也請過來了?”殷修越語氣不滿。

    蔚振華當做聽不懂,按著他肩膀坐下,又給蔚喬拉了凳子,那邊許都幽幽道:“我還不想來呢……”

    看著你就來氣!

    這頓飯吃地很是詭異,酒過三巡,劍拔弩張的氣氛才有所緩和,有的人已經喝多了,比如殷英利,抱著蔚振華就不撒手,非要跟他說道說道自己每天管著公司上下有多麽不容易。

    殷潼則逗殷令伽玩,殷修越跟許都拚酒,兩人都是海量,卻也架不住這麽喝。

    “你截胡……把我的……人給截跑了……”許都指著殷修越,“所以……你喝……”

    “我喝……嗝……這一杯……說什麽都得……喝!”殷修越握著酒杯仰頭灌了下去,蔚喬嫌棄地看了他們一眼,決心不理他們。

    轉過頭看著兀自喝酒的殷修彥:“你

    怎麽大過年的跑我們這裏了?”

    殷修彥臉色不太對,雖然掛著笑,但怎麽看都不是發自內心的,而是強顏歡笑。

    他捏著桌子上墊著的塑料布,眼睛似乎透過它看到了很遠的地方,“大嫂,你和哥會不會吵架啊?”

    蔚喬一聽,哪裏還有不懂的,肯定是眼前這位同家裏那個吵架了,而且嚴重到除夕都不在家,跑到別人家來蹭飯……咳咳,她並不是說蹭飯不對。

    “吵啊!”蔚喬迴答,夾了一個油燜大蝦放到碗裏,開始細心地扒了起來,“做夫妻的哪有不吵架的,我有時候氣到想殺了你哥呢!”

    蔚喬惡狠狠掐斷蝦頭的動作讓殷修彥冒出一陣冷汗,他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蔚喬,良久又問:“那你們怎麽還這麽好呢?外人看你們很恩愛。”

    “因為我們很快又和好了唄。”蔚喬瞥瞥殷修彥,偷瞄他的表情,見他一臉糾結,果然就聽他問:“不是你的錯呢?或者對方一直不認錯呢?”

    “你就說是你和你的小媳婦吵架不就好了?”蔚喬咬了一口蝦肉,無奈笑笑,然後認真想了想。

    “倘若要糾結誰對誰錯,架是肯定吵不完的,有時候你先認個錯,迴過頭來再細細掰扯,沒有人會不願意聽的。對於認錯甘不甘願這一點,你就想想,如果不認錯兩個人就永遠都不會和好了,你願不願意?我和殷修越之間沒有輸贏,他先服軟的時候有,我先認錯的時候也有,因為我們好像都受不了傷害對方或者不再理對方。我覺得他有時候固執到不行,但其實我自己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好……”

    “大嫂!”

    蔚喬還沒說完,其實她準備了一肚子話,這些年她積累的經驗,想要一股腦全說給這個弟弟聽,可是他卻突然開竅地站起來。

    “你們先吃!我還有事!我走了!”他說完也不管眾人的反應,拿著外套就走了,還忘記戴上擱在茶幾上的眼鏡。

    “他☆、這是怎麽了?”眾人不理解。

    “沒事沒事,說是突然想媳婦了,迴家過年。”蔚喬繼續扒蝦。

    天色漸暗,飯也吃飽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蔚喬和蔚振華一個一個給他們找來代駕送迴家,就剩這一家的時候,殷令伽屁顛屁顛跑過來。

    “媽媽,替我給哥哥姐姐說聲新年快樂!”她揚著鵝蛋小臉,眉毛中盡是喜色。

    蔚喬摸摸她的頭,蹲下身來,與她平視,“好,媽媽一定帶到!”

    蔚振華拿著蔚喬的圍巾,走過來給她係上,“又要去那邊啦?”

    蔚喬點頭。

    “替我跟親家母問聲好。”蔚振華眯著眼笑道。

    蔚喬點頭應下,拖著喝得爛醉的殷修越進了最裏邊的臥室。

    “他喝的也太多了吧,到大澤都不一定能醒過來。”迷蒙間豆包嫌棄說道。

    ——

    大澤的雪來得有些晚,入冬以來一直沒下,等到這大年初一才稀稀落落下了一天。皇宮的甬道上早就被勤奮的宮人打理幹淨了,不用怕過路的人滑倒。

    蔚喬醒來的時候,外麵還昏暗一片,應是還沒有亮天,而一邊的殷修越果然睡得死死的。

    披上一件狐裘,她打著燈推開了門,門外一片銀裝素裹,雪還在下著,不用打燈也能看清這紅牆金瓦。

    這一切也是熟悉的,這後宮,每一磚每一瓦,她都無比熟悉。

    旁邊的宮人都低下頭,隻有張馮悄悄走過來,“皇後娘娘,天冷,還是迴去吧。”

    蔚喬抬手打斷了他,她看著這天,突然新生許多感慨,她覺得她活得太久了,算上夢裏的十五年,兩個世界加起來的三十六年,她覺得自己活地快要踏進棺材板了。

    可是即便是這樣,也還是沒活夠。

    “母後?你怎麽在這裏?”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唿喊。

    同時宮人都恭聲道:“太子千歲,長公主千歲。”

    元昭背著手,冷眼看了一眼張馮,將後者看的背後更冷了。

    “外麵冷。”她隻說了三個字,算是極限。

    她這個公主,小時候活躍跳脫的性子到長大之後全然不見,果真就如夢裏那樣,喜好練武,最愛帶兵,隻有跟衛南隅談到武術和軍隊的時候才肯多說話。

    平時就一個兩個字往外蹦,“母後”、“父皇”、“嗯”、“好”、“無妨”……

    一雙堅實有力的手握上蔚喬的胳膊,那人拉著她往迴走,邊道:“皇姐說得對,母後多穿些再出來。”

    聲音同剛才驚唿的聲音一樣,大澤的太子,殷垣,蔚喬生的雙生子之一。

    蔚喬迴過頭探了探身子,“陟兒呢?怎麽沒跟著一起來?”

    元昭跟著走進來,不答話,殷垣無奈苦笑:“好像是受了傷,閉門誰都不見。”

    “受傷?”蔚喬一下警醒起來,擔

    憂地看著殷垣,卻見他神秘一笑。

    “情傷。”殷垣小聲道。

    蔚喬放下心,心中卻覺得甚是奇異,她還沒忘記那種悸動的感覺呢,自己的孩子居然也到了這個年紀嗎?一時她有些好奇。

    “哪家的姑娘?陟兒這麽好還看不上?”

    殷垣摸摸鼻子,“不是姑娘,京兆府尹家獨子的夫人……”

    蔚喬猛迴頭,“夫人?”那麽多世家閨秀不要,看上人家夫人?

    蔚喬頭疼。

    “哼!”背後元昭冷哼一聲,好像非常不屑殷陟的心意。

    唉,算上現世那個,她生的這四個孩子怎麽就一點都不一樣呢?

    元昭是個活麵癱啊,常年不笑,說話蹦字,一般情形是“懶得理你”。

    殷垣是太子,外表溫潤如玉,實則八麵玲瓏,政治手腕讓他老爹都自愧不如,而且非常記仇,得罪他可沒好,蔫壞蔫壞的。

    殷陟作為不用繼承大統的二皇子,“天真”二字可以概括他的所有特征,為人最實誠,不會說謊,因為被所有人保護地很好,所以性子最直。

    殷令伽卻是鬼機靈,鬼點子最多,聰明伶俐,小嘴超甜,整天把他爸迷的暈頭轉向的……

    這都是他倆的孩子嗎?怎麽一點也不隨爹媽呢。

    “父皇還沒起身嗎?”到了殿內幾人就停下腳步,殷垣有先見地問了一句,因為要是殷修越早已起身的話,他們看到的就應該是父皇母後一起望天的情景。

    蔚喬搖頭,作勢要進內殿去把殷修越揪起來,卻沒想到那人已經醒了。

    “下雪了嗎?”殷修越穿著裏衣跑了出來,然後定立當場。

    蔚喬似乎能看到有一隻烏鴉從他頭頂飛過。

    這麽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被兒女看到,手握天下的皇上陛下頓時覺得臉往哪擱都不太好。

    “咳!”他掩嘴咳嗽一聲。

    “父皇!”

    “父皇。”

    一兒一女先後行禮,對於殷修越的舉動視而不見,也沒有憋笑的意思,殷修越心裏好受點。

    “外麵雪大嗎?”殷修越轉身去內殿給自己武裝一番,又走過來遞給蔚喬衣服問道。

    “大,已經積不少雪了。”

    殷修越聽聞高興地眉毛都飛起來了,蔚喬不知道他為何這麽高興,穿上衣衫,套上狐裘,

    剛穿戴好殷修越就拉著她出去了。

    元昭和殷垣也隻好跟上。

    元昭動作慢些,她似乎預感到之後會發生什麽,剛踏出寢殿,迎麵撲來了冷風之後,砸過來一個重重的雪團。

    元昭摸了摸臉,心道,果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元昭不行啊,父皇的雪團都躲不過去——誰打我?”

    殷修越高興的太早,還沒笑完臉上也被糊了一個雪團,殷垣和蔚喬都但笑不語,看不出是誰扔的。

    猜不出他也就不猜了,彎下身抓著一團雪就往蔚喬那裏丟,被聞聲趕到的元昭一手接下。

    “父皇說我不行?”她眼裏好像冒著火,終於不再冰冷,將手中的雪團同時扔了過來。

    四個人亂作一團,看得旁邊張馮他們都心癢癢,可卻不好打破這份熱鬧。對於帝後的玩鬧,他們也是見怪不怪了。

    殷陟趕過來的時候,看得就是這樣一副情景,他跺著腳喊幾人,得到的卻是後腦勺的迴應。

    “母後!父皇!皇姐!皇兄!別玩了,皇祖母還等著問安呢!”

    他一個人在寢宮裏悲春傷秋,見許久都沒人來安慰自己,頓時覺得沒啥意思,便去承安宮找太後,本以為這個點他們都會在承安宮裏請安,卻沒想到那裏冷冷清清。

    他便找到這裏來,果然見到他們玩的高興。

    聽到這聲唿喊,蔚喬迴過神來,她埋怨地瞪了一眼殷修越,好像在同他說,這麽重要的事都忘記。

    殷修越也收迴手,仿佛剛剛那個四十多歲玩起打雪仗還喜不自勝的老不修不是他一樣。

    “咳咳,我們去給母後請安吧。”他掩嘴咳嗽一聲一本正經道,得到的是蔚喬和元昭的白眼,殷垣隻管在一旁一團和氣地笑。

    走在承安宮的路上,蔚喬因為方才打雪仗,現在手凍的發紅,她搓著手,看向一旁的殷修越:“☆、這是第十九年了吧。”

    殷修越看到她冷,伸出手她的手包在自己手裏,唿了口哈氣,然後伸到自己胸前取暖。

    “是啊。”

    蔚喬感覺雙手迴暖了一些,自己冰涼的雙手伸到他胸口那裏,他居然麵不改色,蔚喬兀自笑笑,轉頭看著前方,慨歎一句:“真快啊!”

    “是啊。”殷修越附和,自言自語般又繼續,“這樣的日子怎麽都過不夠。”

    後麵三個孩子一起別開眼,又

    秀恩愛撒狗糧。

    剛剛失戀的殷陟心裏更涼了。

    是啊,這樣的日子,怎麽都過不夠,因為每一天,都能尋找到新的歡樂,這世間最美好的事,不過是拉著最愛人的手,踏實地走路。

    知道走過的路一路繁花相送,而以後的路,漫漫無盡頭。

    從此一生圓滿落幕。

    這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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