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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知縣見白千總如此憤怒,結結巴巴說道:“千總大人息,息怒,慢慢再,再商量。”


    白夫人也勸慰道:“是啊,老爺,你別太著急了,楊公子也許有他的苦衷啊。”


    “有什麽苦衷?我白某人肯把女兒嫁給他這個忤作小學徒,他就應該趕緊在祖宗麵前燒高香了!這小子太狂,自以為救過咱們的命就能為所欲為嗎?――救過我白某命的人多了去了,想當年戰場上,那還不是提著腦袋撕殺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多了,也沒見哪個不給我麵子的。哼~!敢當著媒人的麵拒絕我白某,我今後還怎麽做人?這要傳出去,梅兒還怎麽做人?嗯~?!”


    白夫人見白千總怒氣衝衝的樣子,不敢再勸。


    白千總朝著大廳門口吼道:“那小子抓來沒有?”


    門口的的親兵躬身道:“迴稟大人:還沒帶到。”


    “廢物!再叫兩個人去……”正在這時,內衙門子跑進來說:“老爺,千總大人,楊管監來了。”


    “把他給我押進來!”白千總吼道。


    楊秋池昂首挺胸邁步進了內衙客廳,身邊跟著小黑狗,那兩個親兵一瘸一拐跟在楊秋池身後。這哪像他們去押楊秋池,到成了楊秋池隨身的侍衛了。


    楊秋池走到客廳正中,躬身施禮:“見過千總大人,見過伯父,見過白夫人。”


    宋知縣點點頭,白夫人勉強笑了笑,說道:“楊公子請坐。”


    白千總吼道:“坐什麽坐!”一轉身,向衛兵們揮揮手,衛兵躬身退了出去,關上客廳大門。


    白千總上前幾步,兩眼噴火盯著楊秋池:“你說,你為什麽不願娶我女兒?嗯?若不是你多次救了我女兒,也救過我們全家,又與我女兒有了……有了肌膚之親,我堂堂千總的女兒,能嫁你為妻?可你不僅不知道感激,反而當眾拒絕。”白千總臉都快被氣綠了,吼道:“你是不是以為救了我全家,我就必須感激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把我的腦袋當凳子坐?嗯?”


    楊秋池躬身道:“在下不敢!”


    “不敢?你敢得很!你當著媒人的麵斷然拒絕我的提親,你,你讓我白某臉麵何存?我的女兒嫁不出去沒人要嗎?你真當我白某這麽臉皮厚嗎?”


    “不敢!”楊秋池又躬身一禮。


    “好好好!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你救了我寶貝女兒,所以當眾打我白某的耳刮子,我還得陪著笑臉誇你打得好,對不對?既然是這樣,好!我白家這三條命還給你就是!我也絕不受你這份侮辱!”


    白千總一轉眼看見客廳牆上掛著一把鎮宅寶劍,邁步就要去拿劍,唬得白夫人連滾帶爬撲過去抱住他的腿,被白千總拖著往前走。


    此刻宋知縣身手倒也敏捷,又靠得近,小跑幾步,搶過牆上的劍跑了開去,口中還一個勁勸道:“千總息怒!”


    白千總的腿被白夫人緊緊箍著,低下頭吼道:“你放開,我們把命還他就是!再不受他這烏龜氣!”


    白夫人哭喊著:“老爺~!求求你了~!老爺~!我錯了,我不該出這個主意,我們不嫁了~!就讓梅兒守著我們一輩子吧……老爺!……”


    白千總鐵青著臉,彎腰去掰白夫人的手。白夫人哪裏肯放,兩人扭在了一起。


    要出人命了,楊秋池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忽然發覺大堂後麵緯帳輕輕抖動,好像有人在後麵,可此刻性命攸關,無暇細看,這白千總是來真的,事態嚴重,趕緊走上前幾步,躬身說道:“千總大人,在下願娶令嬡!”


    這一句話當真管用。白千總停住了手,問道:“你說甚麽?”


    楊秋池躬身道:“千總大人,我有幸親了令嬡芳澤,理應負責,再說了,令嬡容貌端莊,慧外秀中,能娶到令嬡,的確是我莫大榮幸,我願意與白姑娘成親。”


    剛說到這裏,楊秋池眼角又發現大廳後堂的緯帳又輕輕抖動了一下。


    白千總一聽,臉色頓時緩和了下來,正要說話,楊秋池已經接著說道:“不過,令嬡新近喪偶,正在服喪,如要婚配,恐怕於禮法不符吧?所以,在下才鬥膽推辭了千總大人的一番好意。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說完這番話,楊秋池心裏有些得意,這一招緩兵之計,他是無法接招的了。


    白千總聽楊秋池這麽說,臉色雖然還鐵青著,卻好看多了。他伸手將白夫人拉了起來。


    白夫人站起身,怔怔看著楊秋池:“楊兄弟,你拒絕我們的提親,原來是為了這個?”


    楊秋池點點頭。


    白夫人噙著眼淚笑了:“你不用擔心,這事我們已經和知縣大人,也就是你伯父商量過了――還是請你伯父和你說吧。”


    楊秋池心裏格登一下,難道這一招還有解嗎?


    宋知縣見情況緩和了,拿著那寶劍走迴原位。白夫人心有餘悸,將寶劍從宋知縣手中拿了過來,跑到門口,交給了門外的衛兵,還叮囑了兩句,這才迴到座位上。


    宋知縣說道:“賢侄,咱《大明律》中規定:‘其夫毆妻,至折傷以上,先行審問,夫婦如願離異者,斷罪離異。’”宋知縣背誦這一段法律,倒是一氣嗬成,沒有結巴。不過下麵又開始結巴起來:


    “殷德差點把,把白姑娘掐死,若,若不是你,隻怕白姑娘已命,命歸黃泉。所以,假如殷德不死,依律可以將,將其治罪,同時令,令他二人離異。現殷德已死,殷老爺子生,生前又對白家犯有內,內亂重罪,白家要求離異,於禮法是,是相符的。既,既然已經離異,這服喪也就免了,所以,白姑娘可,可以改嫁。”


    什麽?楊秋池頭都大了,純粹狡辯,她這是喪偶,不是離異!不過,宋知縣都這麽說了,他是官,服不服喪能不能改嫁他說了算,《大明律》規定“居喪嫁娶”的刑罰是“杖一百”,封建笞、杖、徒、流、死五刑中,笞、杖二刑,實行一審終審,知縣說了算,不用報批。所以,白素梅屬不屬“居喪”,他宋知縣說了算。看樣子,這山羊胡子明顯幫著白家。


    再說了,殷德殺了白小妹,又差點掐死白素梅,殷老頭還迷奸了白小妹,這殷家父子對白家犯下如此滔天罪行,還強迫人家替這兩父子守孝,恐怕真的與法禮不符。


    這一招不管用,再換一招,古代不是說什麽“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提倡守寡,從一而終嗎?楊秋池又躬身道:“在下還另有疑慮。”


    白千總眉頭一皺:“什麽疑慮?”


    “千總大人乃朝廷重臣,古人不是說了‘從一而終’嗎?還立有那麽多貞節牌坊以示表彰,令嬡改嫁,這隻怕……隻怕不妥吧。”


    “放屁!”白千總冷著臉喝道,“你別給我這拽文,我白某一介武夫,這官是出生入死打出來的,不是考學問考出來的。”


    白千總情緒又有些激動起來,站起身,走到楊秋池麵前吼道:“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女兒才二十出頭,你讓她守寡一輩子?而且還是為那該千刀萬剮的殷德守寡?他媽的,要我女兒為這老淫賊家守寡,去換取貞節牌坊,做夢!”


    楊秋池有些尷尬,的確是,她這情況很特殊,要讓白素梅為殺自己妹妹還差點殺死自己的丈夫守寡,恐怕的確是有些說不通。


    怎麽辦?問一下宋知縣,如果這方麵有什麽禁止性規定就好了。楊秋池求救地看著宋知縣問道:“伯父,你看這~”


    宋知縣說:“《大明律》規定:‘若命婦夫亡,再嫁者,杖一百,追奪並離異。’也就是說,得到朝廷冊,冊封的朝廷官員的妻,妻室是不能改嫁的,不過,子女改嫁,倒,倒不在禁止之列。”


    啊?楊秋池又傻眼了。這可怎麽辦?


    白千總見楊秋池站在那裏不說話,冷冷問道:“你還有什麽理由要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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