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青教授沉默很久後才說起,“那是,發生在槿一大三時候的事情。”


    麵露複雜,“昨天的熱搜,你應該也看到了。”宋文青教授的手落在椅子的扶手上摸索了一番,“其實,上麵提到的也不全是捕風捉影的事。”


    “那段時間,我正好帶著另一屆學生外出考察,學校中具體的情況我並不清楚,是迴到學校才聽說了消息。”


    往事既然要開口,那勢必要牽扯出一樁舊事。


    “三年前,槿一和靜茵是那一屆最傑出的學生,在三年級的上半學期,她們一起參加了一場——全國性質的在校大學生美術作品展覽競賽。”


    宋文青教授苦笑,“別看靜茵現在隻是個輔導員,三年前她在藝術上付出的努力也不少。”


    可,展覽競賽是開局的引子,往後的發展更是天翻地覆。


    宋文青教授站在窗邊,看著玻璃上的映像,迴憶著開口,“當初,就作品本身來說,我們係裏的老家夥一致認為槿一的作品更優秀,靜茵的作品雖然略遜一籌,但和其他學校的學生相比,也算得上是佼佼者,得獎不是什麽難題。”


    “可待到獎項公布時,槿一是第一名,靜茵卻落選了。”


    “當時的靜茵或許是心有不甘,不知道從哪裏聽說競賽中有內定名額,決意向上檢舉,想要找出那位內定的學生。”


    “可也不知道怎麽調查,竟然查到了槿一身上。”


    “自此後,又流傳出一些槿一和企業家同時出入的照片。”


    “據說,那位企業家,就是展覽比賽的主要讚助人。”


    “因為流言四起,又因為當時的展覽比賽是全國性質的,評委們商討後一眾決定再把作品重新選一遍,可槿一的作品卻不見了。”


    提到這個就令人痛心,更是讓人無從辯解。


    “一夜之間,槿一參展的那作品莫名消失。”


    “據說,那天展區的電路出現問題,監控也無從調起,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槿一參賽的作品。”


    “因為沒有作品,後來的結果,槿一就從原來的名次中被除名,靜茵的作品入選。”


    宋文青教授吐了口氣,“在這件事上,當初有人懷疑過是靜茵動的手腳,因為她從中最能得利,可因為一切太明顯,又因為沒有證據。再者,靜茵這孩子向來乖巧,和槿一又是好朋友,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不能憑空指責,隻能作罷。”


    鄭嘉平:“那……後來呢?”


    看著外麵漸漸暗沉的天色,宋文青教授的心也跟著沉痛起來,“要是一切到此為止,還不到無可挽救的地步。”


    “槿一那孩子沒有那麽看重名利,即便是落選對她的打擊也沒有那麽大。偏偏……偏偏又發生了後來的那些事。”


    “槿一在展覽上被除名後,輿論四起,當初讚助展覽企業家的妻子,也不知道聽信了誰的謠言跑到學校大鬧。”


    “當時事情鬧得厲害,說各種言論的都有,都是捕風捉影的事。”


    “可,槿一這孩子我了解,肯定不會有什麽亂七八糟的關係,多半是誤會。”


    “然而,那些不了解槿一的人並不這樣看待事情。”


    “因為槿一被原有的名次剔除,認定了槿一是作弊的內定者,就連槿一當初在比賽前申請下的交換生名額,都因為展覽的獎項旁落,將屬於她的名額再次給了別人。”


    宋文青教授蜷起放在膝上的手,“不僅如此,就因為這件事,激起了輿論風波,讓她的家人也受到了波及。”


    “我帶了槿一兩年,從來沒有聽她提到過父親。”


    “想來可能是不在,或者是父母離異。隻知道槿一是和她母親生活在一起。”


    一石激起千層浪,漣漪泛濫開造成的傷害一環扣著一環。


    負麵輿論的影響真的是難以想象。


    “而當時董曆……”一提到這個,宋文青教授就是一肚子惱火,“你應該也知道,槿一和董曆兩個人不對付,其實他們之間的矛盾也是在那個時候結下的。”


    “當時的董曆是藝術係的院長,事情發生後,他為了息事寧人,直接給了槿一處分,對外宣稱,這不是學校的問題,隻是個別學生劣跡行為。”


    當初的董曆,在事情發酵之初,根本沒調查,一心處置了徐槿一想要把輿論壓下去。


    可是沒想到,做了這個決定後,反而讓事情看上去像是做賊心虛。


    最後,直接往愈演愈烈的方向發展。


    “後來,沒過多久,事情就查清楚了。”


    “原來,真的有個內定的,是得獎的第二名,連槿一的作品也是在他的畫室裏找到的。”


    “……槿一的畫被剪成碎片,又被他一點點拚湊粘了迴去。”


    “這件事情,還是那位作弊的朋友,去了他的工作室,才不小心發現的。”


    “再後來,不僅是那位企業家,就連那位企業家的妻子都來學校做了澄清,說當初是錯信了言論,一切都是誤會,說槿一這孩子是清白的,和輿論上完全不一樣。”


    正主都出來發話了,外麵的留言當然就不攻自破。


    在事情被調查清楚後,董曆也就從原來的院長位子上被撤了下來。


    可……一切終究是於事無補。


    每當想起,宋文青教授言語間就帶著對徐槿一的可惜。


    好端端的孩子,在最青春陽光的年紀,偏偏要遭受殘忍的搓磨。


    宋文青教授揉了揉眼,“雖然事情做了澄清,競賽方也發布了道歉聲明,可……這件事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孩子有沉重的打擊。”


    “我從別人的口中聽說,當初的槿一在學校裏受到董曆的處分,學校之外又受人指指點點,還收到來自社會人士的|嚇,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人留言辱罵……”


    網|絡|暴|力,即便是一個成年人都難以麵對,更何況是個涉世不深的學生。


    “聽說,她母親在事情發生後不久,就去世了。槿一從小是和母親一起長大,母女兩個相處多年,可想而知那時的槿一承受了怎樣的傷害。”


    造成的傷害沒辦法磨平。


    而帶著遺憾去世的人,勢必會永遠保留著遺憾……


    “等我考察迴來得知這一切消息時,再見到那孩子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少言少語,平時沒課基本就不會出現在學校,然後,忽然有一天就消失了,消失了近一年的時間,直到畢業展她才把作品送到學校,卻沒能再看到她,關於她的事情,一應都是交給別人來處理的。”


    “等再見到她,就是三年後的現在了。”


    “就連靜茵也變了,從那之後一蹶不振,突然轉了專業,不再碰畫筆,畢業之後選擇留校,卻做一名輔導員。”


    這件事情無論何時想起,都讓人覺得遺憾。


    當初的蘇雨涔和林靜茵,都收到了傷害。


    宋文青教授深深唿吸,“想來槿一那孩子換掉名字,應該是想忘掉那些傷害,重新生活吧!”


    宋文青教授攥了攥手,轉過身來對鄭嘉平說,“我所知道的就是這麽多。”


    有些傷害一旦留下伴隨的往後的餘生,宋文青教授還記得三年前看到的徐槿一,眼睛裏再也找不到曾經的光芒。


    鄭嘉平聽著宋文青教授的話,忽然想到了徐槿一送給他的那幅畫。


    她先前提到過,那時她大學時期最後一副作品,且沒什麽美好的迴憶。


    那麽明豔的顏色,或許是為了掩飾內心完全陷入黑暗的孤寂。


    蜷了蜷落在身側的手。


    從資料上看到那些黑白分明的信息,和切身從別人口中得知消息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連他聽著都已經是如此心疼,那對於親身經曆過的徐槿一,那個時候的她又是怎麽撐過來的。


    宋文青教授離開之際,最後對鄭嘉平開口,“如果槿一能夠和你說得上話,希望你能開導開導她,哪怕隻是聽她說說話。”


    想到現在的徐槿一,宋文青教授無奈著歎息,“這孩子,是有心結了。”


    鄭嘉平將宋文青教授送走,正要迴去的時候,卻無意間掃到前方拐角處露出一邊衣角。


    凝神,眸光暫緩,“你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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