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設和明星從順子的麵館迴來時，家裏還亮著燈。
屋子裏的光沒那麽亮。
房頂上吊著一個大燈泡，黃暈的光線落下來，能夠照亮的地方有限。
不過，等著的隻有劉芬。
孫昊哭了一場，早早地就讓劉芬哄著睡著了，連作業都沒做。
這會兒，家裏的門一推開，劉芬看到這爺倆，氣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拍著桌子，蹭地就站了起來，情緒劇烈，胸膛都在起伏，絲毫不顧及夜深人靜，直接喊了一聲，“迴來！你們還知道迴來啊！”
鎮子上到了晚上沒有什麽娛樂活動。
女人們聚在一起就是嘮會嗑。
男人們聚在一起就喝口小酒打打牌。
不過，聚在一起的時間也不會太長，約莫到了八點多的時候就都散了，各迴各家睡覺。
如今，夜深人靜的，劉芬喊的這一嗓子，在夜裏格外清晰。
沒人搭理她，鎮上巷子裏的狗吠了兩聲。
孫建設聽到了她的咋唿，沒看她。
伸手拍了拍明星的肩膀，往房間的方向看了眼，示意他先迴房間裏睡覺。
劉芬的眼神狠狠從明星身上掠過。
真是一肚子沒處撒。
明星到房間門口迴頭望了一眼。
一雙單純的眼睛裏寫滿了擔憂。
最終，他聽話地推開房間門。
屋子裏沒了小孩子，大人心中積蓄的不耐情緒就能徹底喊出來。
劉芬叉著腰喊，“孫建設，今天你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現在看到孫建設就是一肚子氣。
一點沒忘孫建設居然敢對她掀桌子。
還把她做了一桌子的飯給毀了。
孫建設在鎮子上逛了一圈，酒勁醒了，都已經迴到家裏來了，情緒上控製住了。
隻是，待在屋子裏，聽著劉芬的齜牙咧嘴的叫喊，他覺得有些心累。
他從劉芬身邊繞了過去，坐在硬硬的木板凳上。
平日裏他沒有吸煙的習慣，情緒上緩不過來的時候最多就是喝上兩口酒。
現在，他馱著背，整張臉隱沒在陰影中，長長地吐了口濁氣，像是要把心中的鬱悶全都給吐出來。
“什麽意思？什麽意思還用我明說麽？星星和孫昊是一樣的孩子，你又不是個小孩子，那麽偏心的事情怎麽做得來。”
劉芬氣不打一出來，笑了，三兩步湊到了他麵前，指著自己的鼻子對著他喊，“我偏心！你說我偏心！”
孫建設沒說話，但態度擺明了。
劉芬一見他這個樣子，氣得來迴跺了好幾次腳，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唿吸了兩口，看著孫建設不言不語的模樣，咬著牙就喊，“你以為我想偏心？你以為我想啊！你瞧瞧，你瞧瞧這個家！孫建設，你跟我，跟昊昊才是一家，昊昊才是我跟你生的。那明星算什麽，明月又算什麽，一個個都是拖油瓶。”
一說起來，情緒就容易上頭。
雖說鎮子上的生活比不上大城市裏，但鎮子上大多數人家的房子都翻蓋了，就他們一家還住著老房子。
家裏連件像樣的擺設都沒有，她越過日子越不好意思去串門兒。
劉芬當初看上孫建設，是覺得他是個有擔當的好小夥兒，哪能想到結婚後會有這事！
明月她爸媽倒是早早撒了手，倆孩子的重擔全都壓在了她一家。
她越想越氣，伸著手臂，胡亂地往臉上蹭了一把，硬氣地把眼淚抹幹淨。
“拉扯大了一個，還得拉扯大第二個！你要是有那個能力那個本事我也就不說什麽了！可是你看看你，你行麽！行麽！”
說著說著，劉芬不知是被氣得還是委屈，眼睛一擠，嗚嗚地哭出來。
孫建設今年35歲了。
要是家大業大劉芬也就不說什麽了。
可孫建設就是一個普通工人，平時拉扯家裏已經夠不容易了。
哪裏還有多餘的本事，養那麽多孩子。
孫建設聽著心累，不跟她吵，悶聲直接迴了房間。
倒在床上的時候，孫建設疲憊地閉上了眼。
想到明月年紀輕輕不能上學要去外麵打工，他的心裏就像是被人拿著刀剜了一塊似的。
他姐在的時候，最疼的就是明月。
可他是個沒出息的沒把明月照顧好。
他這個做舅舅的，明月從小跟著，可來了他家，也沒能享上什麽福。
明月那孩子懂事，從來不抱怨，即便在家也是幫著幹活兒。
現在，更是為了接濟家裏，到了外麵打工。
現在明星大了些，又是這麽懂事，他的情況就算是再不濟也不能不管明星。
孩子都是孩子，不論是孫昊還是明星他都疼。
他想著，大不了就是再多幹點活兒，苦點什麽的不怕。
這麽想著的時候，他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然而，另一個房間裏就沒這麽太平了。
明星迴到房間後，本想迴自己的小床上睡覺。
忽然一個東西就朝他扔了過來，正好砸在他腦門兒上。
明星沒吭聲，身體實實在在往後退了幾步，跌到了地上。
等他扶著頭去看的時候，就見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的孫昊從被子裏爬了出來站到了床上。
房間裏沒開燈，但從孫昊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是兇的。
因為家裏的房間有限，兩個男孩子睡在一個房間，支了兩張小床。
明星睡得那張床還是孫建設跟著木工學了幾天做成的。
孫昊叉腰的模樣跟劉芬學了十足十，壓低了聲音喊，“你，不準睡覺，先去把我作業給寫了。”
雖然明星比孫昊大一歲，但孫昊從來不喊明星‘哥’。
劉芬經常督促孫昊學習，可小孩子玩心大，沒什麽定力學習。
於是，孫昊就耍了小聰明，表麵上乖乖聽話，背地裏讓明星幫他寫作業。
因為孫昊知道明星不敢說什麽，日子過得很有恃無恐。
說來明星也聰明，雖然沒有上過學，但書本看得時間長了，內容竟然學會了。
明星不吭聲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往門口的方向移了移。
房間裏燈的開關在門口。
孫昊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意圖。
又低吼了一聲，“不準開燈。”
明星動作停住。
“你，到窗戶邊寫去，不準開燈，寫不完不準睡。”
一開燈，肯定就瞞不住了。
明星沒說話，拾起孫昊的書包到了窗戶邊。
今晚鎮子上的月亮又大又圓，坐在窗邊上，皎潔的月光落下來，視線能看得清清楚楚。
明星爬上高板凳，趴在桌子上，湊著月光，小小的手握住一跟鉛筆，埋頭在桌前一點點地寫作業。
孫昊一見這情況，沒在吭聲，重新爬迴床上，把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
沒一會兒就憨憨地睡著了。
屋子裏的光沒那麽亮。
房頂上吊著一個大燈泡，黃暈的光線落下來，能夠照亮的地方有限。
不過，等著的隻有劉芬。
孫昊哭了一場，早早地就讓劉芬哄著睡著了，連作業都沒做。
這會兒，家裏的門一推開，劉芬看到這爺倆，氣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拍著桌子，蹭地就站了起來，情緒劇烈，胸膛都在起伏，絲毫不顧及夜深人靜，直接喊了一聲，“迴來！你們還知道迴來啊！”
鎮子上到了晚上沒有什麽娛樂活動。
女人們聚在一起就是嘮會嗑。
男人們聚在一起就喝口小酒打打牌。
不過，聚在一起的時間也不會太長，約莫到了八點多的時候就都散了，各迴各家睡覺。
如今，夜深人靜的，劉芬喊的這一嗓子，在夜裏格外清晰。
沒人搭理她，鎮上巷子裏的狗吠了兩聲。
孫建設聽到了她的咋唿，沒看她。
伸手拍了拍明星的肩膀，往房間的方向看了眼，示意他先迴房間裏睡覺。
劉芬的眼神狠狠從明星身上掠過。
真是一肚子沒處撒。
明星到房間門口迴頭望了一眼。
一雙單純的眼睛裏寫滿了擔憂。
最終，他聽話地推開房間門。
屋子裏沒了小孩子，大人心中積蓄的不耐情緒就能徹底喊出來。
劉芬叉著腰喊，“孫建設，今天你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現在看到孫建設就是一肚子氣。
一點沒忘孫建設居然敢對她掀桌子。
還把她做了一桌子的飯給毀了。
孫建設在鎮子上逛了一圈，酒勁醒了，都已經迴到家裏來了，情緒上控製住了。
隻是，待在屋子裏，聽著劉芬的齜牙咧嘴的叫喊，他覺得有些心累。
他從劉芬身邊繞了過去，坐在硬硬的木板凳上。
平日裏他沒有吸煙的習慣，情緒上緩不過來的時候最多就是喝上兩口酒。
現在，他馱著背，整張臉隱沒在陰影中，長長地吐了口濁氣，像是要把心中的鬱悶全都給吐出來。
“什麽意思？什麽意思還用我明說麽？星星和孫昊是一樣的孩子，你又不是個小孩子，那麽偏心的事情怎麽做得來。”
劉芬氣不打一出來，笑了，三兩步湊到了他麵前，指著自己的鼻子對著他喊，“我偏心！你說我偏心！”
孫建設沒說話，但態度擺明了。
劉芬一見他這個樣子，氣得來迴跺了好幾次腳，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唿吸了兩口，看著孫建設不言不語的模樣，咬著牙就喊，“你以為我想偏心？你以為我想啊！你瞧瞧，你瞧瞧這個家！孫建設，你跟我，跟昊昊才是一家，昊昊才是我跟你生的。那明星算什麽，明月又算什麽，一個個都是拖油瓶。”
一說起來，情緒就容易上頭。
雖說鎮子上的生活比不上大城市裏，但鎮子上大多數人家的房子都翻蓋了，就他們一家還住著老房子。
家裏連件像樣的擺設都沒有，她越過日子越不好意思去串門兒。
劉芬當初看上孫建設，是覺得他是個有擔當的好小夥兒，哪能想到結婚後會有這事！
明月她爸媽倒是早早撒了手，倆孩子的重擔全都壓在了她一家。
她越想越氣，伸著手臂，胡亂地往臉上蹭了一把，硬氣地把眼淚抹幹淨。
“拉扯大了一個，還得拉扯大第二個！你要是有那個能力那個本事我也就不說什麽了！可是你看看你，你行麽！行麽！”
說著說著，劉芬不知是被氣得還是委屈，眼睛一擠，嗚嗚地哭出來。
孫建設今年35歲了。
要是家大業大劉芬也就不說什麽了。
可孫建設就是一個普通工人，平時拉扯家裏已經夠不容易了。
哪裏還有多餘的本事，養那麽多孩子。
孫建設聽著心累，不跟她吵，悶聲直接迴了房間。
倒在床上的時候，孫建設疲憊地閉上了眼。
想到明月年紀輕輕不能上學要去外麵打工，他的心裏就像是被人拿著刀剜了一塊似的。
他姐在的時候，最疼的就是明月。
可他是個沒出息的沒把明月照顧好。
他這個做舅舅的，明月從小跟著，可來了他家，也沒能享上什麽福。
明月那孩子懂事，從來不抱怨，即便在家也是幫著幹活兒。
現在，更是為了接濟家裏，到了外麵打工。
現在明星大了些，又是這麽懂事，他的情況就算是再不濟也不能不管明星。
孩子都是孩子，不論是孫昊還是明星他都疼。
他想著，大不了就是再多幹點活兒，苦點什麽的不怕。
這麽想著的時候，他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然而，另一個房間裏就沒這麽太平了。
明星迴到房間後，本想迴自己的小床上睡覺。
忽然一個東西就朝他扔了過來，正好砸在他腦門兒上。
明星沒吭聲，身體實實在在往後退了幾步，跌到了地上。
等他扶著頭去看的時候，就見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的孫昊從被子裏爬了出來站到了床上。
房間裏沒開燈，但從孫昊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是兇的。
因為家裏的房間有限，兩個男孩子睡在一個房間，支了兩張小床。
明星睡得那張床還是孫建設跟著木工學了幾天做成的。
孫昊叉腰的模樣跟劉芬學了十足十，壓低了聲音喊，“你，不準睡覺，先去把我作業給寫了。”
雖然明星比孫昊大一歲，但孫昊從來不喊明星‘哥’。
劉芬經常督促孫昊學習，可小孩子玩心大，沒什麽定力學習。
於是，孫昊就耍了小聰明，表麵上乖乖聽話，背地裏讓明星幫他寫作業。
因為孫昊知道明星不敢說什麽，日子過得很有恃無恐。
說來明星也聰明，雖然沒有上過學，但書本看得時間長了，內容竟然學會了。
明星不吭聲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往門口的方向移了移。
房間裏燈的開關在門口。
孫昊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意圖。
又低吼了一聲，“不準開燈。”
明星動作停住。
“你，到窗戶邊寫去，不準開燈，寫不完不準睡。”
一開燈，肯定就瞞不住了。
明星沒說話，拾起孫昊的書包到了窗戶邊。
今晚鎮子上的月亮又大又圓，坐在窗邊上，皎潔的月光落下來，視線能看得清清楚楚。
明星爬上高板凳，趴在桌子上，湊著月光，小小的手握住一跟鉛筆，埋頭在桌前一點點地寫作業。
孫昊一見這情況，沒在吭聲，重新爬迴床上，把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
沒一會兒就憨憨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