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劉教授設計的衣服,她終於點頭說滿意。


    在成品做好以後,我本想送去她家,但她家實在太遠了,而且又想著送完衣服,可能還去找霍彥聊聊,所以還是去了延大。


    送完衣服以後,我去了霍彥的畫室,那時候,他在處理畫室裏的畫,幾十幅畫,畫麵上隻有一個人,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胡鬧的,沉靜的,有的坐在樹下看書,有的趴在書桌上睡覺……很驚奇,一個人的微表情,居然可以通過一個人的畫筆表現出來。


    現在,我終於理解了黎落所說的話,也終於明白,在這間畫室中,霍彥一次次地遮掩著什麽。


    “霍彥哥……”


    由於他的門沒有關,所以我直接走了進去,望著地上擺著的話,說:“畫的真好。”


    霍彥的手中,也拿著一幅畫,聞言,他彎了彎唇,迴答:“這些,都是我以前畫的,那時候,畫的不好,當是練筆了。”


    他頓了頓,又像是在解釋眼前的場景,對我說:“學校裏,有個女生,她媽媽得了重病,需要帶在身邊照顧,可惜宿舍那邊已經沒有空位,所以,我把畫室空出來,留給她們住,畫室裏的東西……能帶迴家的,都需要帶迴家了。”


    對於這間畫室,我還是有很多感情的,想起以前讀大學的時候,經常溜到畫室裏玩,至今,站在這件畫室裏,眼前恍惚還能閃過當時的場景。


    一個穿著白襯衫,容貌清俊的男孩子,站在窗戶邊的畫架前,一個女孩子,則閑不住地在他身邊繞來繞去,一直纏著他問東問西,而男孩子,卻是好脾氣,每次都抬起頭,對她露出純淨溫暖的笑容……


    我不清楚,霍彥為什麽會喜歡我,想來想去,應該還是和他那個妹妹有關。


    霍彥對於那個妹妹,已經變成了一種執念,因為太在意,等到失去的時候,才不能接受已經失去她的事實,所以就需要找一個人代替。


    那時候的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隔絕了所有人,也隔絕了所有能告訴他妹妹已經死去的消息。


    是我,把他從自欺欺人的幻想中拉了出來,讓他不再沉溺在失去妹妹的悲傷中,所以在他心裏,那個占據很重要位置的人,就變成了我。


    我喜歡白易那麽久,也把愛情這種東西,研究了那麽久,知道喜歡和懷戀之間的區別。


    霍彥,僅是把我當作一個寄存感情的替代品而已,雖然這樣說,有些殘忍,有些絕情,但也是事實。


    我隻希望,經曆了這次的事,從此以後,他能放下心裏的執念,忘掉我,也忘掉那個妹妹,去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而白易和楊欣說的那些話,我就當做沒有聽到過,什麽霍彥不是正人君子,什麽說我被人賣了還在替他數錢,或許以前聽到這樣的話,我還會有所遲疑,但最近發生的事情,讓我明白,在這個世上,虛虛假假的東西太多了。


    原本你以為愛著你的人,或許對你並不是真的愛,原本你以為不可能喜歡你的人,卻心心念念地等候了你很多年,我隻相信我看到的,而就目前為止,我所看到的霍彥,都是溫柔的,善良的,柔軟的,這就夠了。


    隻是不知道,我的這些畫,對他來說,究竟是能帶迴家的,還是不能帶迴家的。


    “這幅畫……”


    他遲疑了一下,把手中拿著的那幅畫遞給我:“你留著吧。”


    這幅畫裏,畫著的是兩個背影,雖然隻是背影,但我能確定,畫的是我和他自己。


    畫麵裏的女孩子,一襲長發,在淡綠的底色中,越走越遠,而男孩子,則站在畫麵的左下角,注視著她的背影。


    或許,這些年來,對於霍彥來說,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的吧,我很難過,明明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他,卻還是讓他傷心。


    “霍彥哥,對不起……”我低下頭,盡量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霍彥怔了一怔,隨後緩顏一笑,他摸了摸我的頭,手心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暖輕柔:“沒事,有些人,有些事,我已努力爭取過,即使結果不如人所願,也沒什麽,至少,沒有留下什麽遺憾。”


    “其實……”


    他頓了一下,又說:“我該謝謝你,這些年來,要不是因為你,我都不知道怎麽過來的,關於我妹妹……”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最終苦澀地一笑:“其實,應該是我向你說對不起,一直以來,因為我的執念,給你帶來許多麻煩。”


    我抬起頭,不由失笑:“怎麽會,霍彥哥,你一直都在關心我,保護我……”


    “簡妍,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霍彥打斷了我的話,又說:“從小到大,我都想做父母眼中優秀的兒子,所有人眼中可靠的好人,但我自己知道,我其實並不是那樣……”


    “我的身體裏,好像住著另外一個人,他想做什麽,我都不想去阻止,因為我知道,那才是我真正想做的,不為了任何人,隻為我自己……可是,每次做完了那些事,我又很害怕,很後悔,覺得那不像是我能做出來的事情……我不想傷人的,尤其,不想傷害我爸媽,不想傷害你……”


    他的話,我聽不明白,卻又感到害怕,卻見他抬起頭,對我輕輕試探問:“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了不一樣的我,可以請你,隻記住現在的我嗎?”


    我懵了一下,下意識地點頭,霍彥忽然開心地笑了,一直對我說謝謝。


    我拿著那幅畫,對他說:“我……我該走了,店裏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霍彥沉默了一下,說:“好。”


    我轉身離開,走到門口,又下意識地迴頭看了一眼,霍彥站在原處,靜靜地望著我。


    霍彥見我迴頭看他,也放鬆地笑了一下,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的身上,他還在溫柔地望著我,給人一瞬間的感覺,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發生多少事,他依舊是我記憶中,那個溫暖善良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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