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一陣冷笑,又迴頭看看台下,光頭也隨著往台下看去。就此時那壯年兩臂張翻,丁步點地,身子驟然一矮,整個人如同雄鷹尋食,但隻是一瞬間,已經拋鷹爪掏向了光頭的下體。


    光頭護襠撤步,漢子騰空踢縱,把光頭一氣逼到了邊緣。馮老三也緊張地走動著,轉來轉去護住桌子。


    這二位長得兇,動手才看出隻是略通拳腳。瞅個空子,光頭一把扯住了小個漢子的褲腿,一拳砸上了他的額角,順著這拳勁將人抓舉起來。眼見那漢子空蹬了幾腿,就順著光頭拋出的方向摔下去了。


    台下的人不敢硬接,四下一散,漢子“嘎巴”一聲,頭肩觸地。光頭朝掌心吐了口唾沫星子,揉搓著就去選那寶器。同時台下又是一聲唿嘯,一人飛躥上來,麵都沒照上,就地一滾到了光頭近前。光頭反應也急,朝著身影就是一腿。那小子油滑得很,抱頭團身鑽到了光頭身下,順著將支撐腿一滾一壓,光頭就被別翻在地。


    觀眾這才把目光從地上轉到了台上。光頭先有防備,手腳拍地,摔著了也沒有大礙。可他還沒等起身,後來那人就地一竄,朝光頭臉上打了兩拳,就扭轉著把一顆光頭夾在了自己腋下。


    光頭上下抓打,可惜瞬間就沒了力氣,好似一盞幾近幹枯的油燈,火苗越來越小。狠勁繃著脖子,摳指頭硬掰小個的指頭,企圖給頸部血脈爭取一線通道,但隻一會腦門上的青筋就凸了起來。小個子大蟒一般箍得死死的,光頭玩命地掙紮,給小子的腦頂、胳膊上撓出了許多血道子。小個漢子卻說什麽就不鬆手,任光頭緊皺著眼皮,眼角的血管都暴起來了,好似那覆轍淚水的眼珠子隨時都會暴出來一般。數了不到十個數的工夫,光頭的臉色由紫變青,嘴皮哆嗦著已經不再挺身掙紮了。


    馮老大、馮老二趕緊上去拉架,小個漢子把手稍稍鬆開,看確實沒了動靜,這才露出了笑意。光頭兩腿抽搐了兩下,就爛泥一般稀軟在地,雖然有心報複,但是頸骨僵疼,渾身無力,讓最原始、最簡單的手法收拾住了。


    小個子起身就去抓那寶器了,還沒碰著那緞子,又伸過一隻手來將他攔住了。馮老三道:“爺們兒,也不問問再有沒有人上來了?”


    袁鏡儀透過縫隙看了一眼,這人個子不高,歪鼻子歪嘴小眼睛,看人時還特意耷拉著眼角。一臉的刁鑽狡詐不說,一肩吊著一肩低,兩腿顫顫悠悠的,渾身上下都是欠揍的架勢。


    馮老大馮老二過來將那人抬了下去,自有他們的人搶著迎接。


    那人尖聲尖氣地笑道:“你不就是一個麽?請!”驟然變色,朝馮老三的麵門就招唿上了。


    馮老三一擋就薅,那小子縮身一閃,手掌插著馮老三的胳膊穿上去,朝他臉上就是一掌。馮老三被打得兩眼發昏,小個子迴身一抽,兩手摳住馮老三的腰間大帶就往迴掄拽。老三趕緊推按他的胳膊,同時也縮身掄打。這小子卻撅住了馮老三的左臂一蹲一起,肩膀就扛在了風老三的腋下。用肩頸靠住馮老三的身子側裏一滾,很巧妙地就將馮老三擰倒在地了。


    看著這小子樣兒不濟,用的卻是小鬼倒金剛、蠍子背蜈蚣的跌撲打法。一開始馮老三還想勒他的脖子,結果讓人一揣翻倒,膝蓋支地一旋就跨騎在身上。馮老三的抱腿扛摔是晉北一絕,可小個漢子不是倒了就算,好似倒了才開始發威,左手硬壓著馮老三的右臂不讓起來,馮老三翻身一抽,小漢子迴手一圈,反夾住了馮老三的脖頸。


    馮老三被勾著脖子往地上壓,腦門頂觸著地,黑洞洞的什麽也看不見,一喘氣吸進了滿嘴的土腥氣。冷靜下來不圖掙脫,取圍魏救趙之法,連皮帶肉抓住了小個漢子的大腿,舉右手就給了他一耳光,感覺打上腦袋了,就手便朝臉上捂。小個漢子趕忙挺身閃躲,馮老三趁機就抽出了腦袋。


    跟這小個漢子交手可絲毫不敢停頓,馮老三跪在地上就開始使勁了,拽著那人的褲襠繼續往起提,就跟拎著個小狗似的,用膝蓋旋撐著往台下悠。隻聽“刺喇”一聲,先給那褲襠撕開了。


    小個漢子捂著褲襠爬開了,引起台下一陣哄笑。馮老三往前趕步,小個漢子也不顧得顏麵了,兩腿一敞就迎上來,左腿勾住馮老三左腳,右腿一蹬馮老三的胯跟,老三“啪嗒”一下就給人挫了個屁墩,一肘子磕在擂台上。小個子猛撲上去,肘、膝並用,就趴在馮老三身上一陣磕撞。


    跌撲功夫雖然取巧,好似皮肉硬功合著詭異招法,但上乘的跌撲也跟一切靈性拳法一樣,打的同樣是本能應變。能不能打,能不能挨,並不在動作技術與身子骨的強硬,還在於靈機與協調。袁鏡儀曾經有一次酒醉困倦,久蹲之後猛然起來,一個氣血衝腦暈眩過去,一頭磕上了石板地麵。由於久練搖涮短打,本能就是一肘子磕向了石板。這一下換了常人,就是專門練過肘子,恐怕在失控之中也會撞斷鷹嘴。可沒成想,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袁鏡儀竟然虎豹一般,肘子明明磕在地上了,肩背一鬆一彈,周身一縮,竟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手掌一拍又彈立起來。待醒過來時,人卻是好好立著,好似做了一個夢,在床上翻了個身,若非有人見稀奇問起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摔著了。


    這就是所謂的功夫上身了。看著小個子,他之靈動,顯然出自本能而非算計。此時他也不急於起身,跪地旋身,照著馮老三的腦袋又掃了一腳。抓住空隙,馮老三兩臂支地,撤身站起。剛一仰身,小個漢子瞄著他咽喉的第二腿就擦著他的衣服磕在了地板上。


    小個漢子剛剛單腿跪地蹲起身,馮老三一腿也踢了過去,都沒想到那小個漢子能有那鬼,迎著馮老三的腿硬抱上去,然後跪地擰身,托著馮老三的右腿在頭頂翻了個圈,硬是把馮老三舉了起來,大喊一聲:“接住!”


    馮老大、馮老二再急也不趕趟了,也趕緊招唿著求人接住,隨著小個漢子的擰身,馮老三大腿胯環“咯冷”一下,膝蓋也“嘎吱”一扭,兩手一捂,一頭就翻下了擂台。


    馮老大跑到了擂台邊沿,馮老二已經跳下去了,包括袁鏡儀等人都失了常態。好在前排兄弟仗義,合力接著了馮老三。小個漢子翹著脖子高喊:“我說!這寶器算不算有我一件?”馮老二就要上手,馮老大趕緊拉住,說道:“算,規矩定的算,那當然算。”


    馮老三除了大腿抻著了,受傷並不嚴重,方才眼看著一頭撞向擂台了,好在小個漢子還算義氣,往起一扛,多送了一把力。不然順著勁力一抽,自己一頭就碰在擂台沿上了,到時是死是活都不一定了


    馮老三垂頭喪氣地爬迴了擂台,還得繼續主持打擂。小個漢子麻利地脫下褂子圍在腰間,迴頭摸了摸,把兩袖攬胯一係,算是把開襠裹住了,而後就要去拿獎勵。馮老大一步趕來道:“我說兄弟——”還沒等說完,小個漢子又拉開架勢:“怎麽!賴帳?”


    “誤會了,再過一關也不遲啊?”


    “嗬!你是想找我難看呢?還是找自己難看呢——”小個漢子轉過身來,“有誰想攔著兄弟發財?”


    馮老大不敢大意,先出腿後抱拳,“是助你發財呢。過了我這關,你又可能多撓走一樣。”


    小個漢子“嘿嘿”笑了兩聲,將手一揚,這就算是答應了。


    馮老大外號“鐵蹄馬”,兩手上下翻飛,但多為誘詐叫門的虛招,也不圖一擊而中,就是為出腿打開門戶。但這古怪跤手也真夠麻利,捎了幾下都沒打上,隻是他也一樣,試抓了幾把也沒能抱上馮老大。這小子抱人可不是單純地摔跌搶把,他是朝著要害同時下手,插眼掏襠順帶撕扯,撕扯的同時又偷打要害。但馮老大出的也是奇腿,隱蔽巧妙,未及放長先自踢出一段間隙,這間隙正方便他施展探臂長拳。腿法雖然快脆,卻總是護襠而出,幾次都要被擒住了,將腿一勾一收,一拳砸下,硬逼著小個子不得不撒手。這一撒手,就被一腿踢上了。


    但沒多大工夫,馮老大就聽到了心髒咚咚的敲鼓聲,腿腳也越踢越遲笨,他的腿法隱蔽密集,但如此也越發耗費體力。比武與練習不同,練習時發力隨意,比武時卻得提著心意隨機發力。而比武又與搏命不同,比武各有防備,少有硬拚,因為有防備,就額外費心思。


    而那人卻恰恰相反,他沒有重手攻擊,也就耗不著多少體力,見馮老大一腿斜提,便擰身換勢衝膝一挺,一膝蓋就頂上了馮老大的膝蓋側麵。膝蓋一曲是石頭一塊,可關節側裏卻經不住重擊,馮老大伸出那腿還沒收迴來就滾翻倒地了。


    小個漢子上來又提馮老大的左腳踝骨,馮老二從身後一躥到了近前,也不管什麽規矩了,硬是把小個漢子撞了出去。小個漢子斜瞪一眼,也不搭話,奔著馮老二又過去了。馮老二抖手一拳,長袖帶風先掃過來,小個漢子偏身閃過。


    馮老二一直是按著古法行拳,孫臏拳通兵法詭道,講究長袖遮手,出手就是迷魂掌,轉手就是追魂錘,對手陷入招架也就陷入了埋伏。可小個漢子是一路閃轉,對他並使不上作用。小個漢子走快拳圈繞翻打,逮住袖子就往馮老二腕子上磕。挨了三下,馮老二就感到了斷手般的恐懼,已然不敢隨意出手了。但馮老二隻得咬牙扛著,顯露出丁點的疼痛與畏懼,都會換來更加兇猛的追擊。


    小個漢子身手敏捷,插著空子踢了馮老二好幾腳。馮老二欺負他腿勁平常,防著拳頭就撲上去,小個漢子又來撕扯,馮老二將手一縮,一個盤肘磕上去了。“噔”一聲震動,肘子沒蓋著人,肋板卻讓人搗了一拳,就感覺腹內發涼,肋條生疼,扭護著就往後退縮。


    那人見馮老二失了招架,縱身躍起,左腿起膝一提,右腳朝著馮老二的咽喉戳了過去,右臂掄圈高舉,看架勢如果遇著遮攔他就會奮力劈下。


    馮老三箭步趕來,他不想落人話柄,兩手一護二哥,以後背、肩頭接了一腿一拳。小個漢子也被馮老三這一撲驚了心神,擦擦嘴角,假意吐了一口唾沫,又撓了撓胡子茬道:“你真不想活了?”


    袁鏡儀在後邊看著,他發現這小個漢子是贏人而不傷人的打法,推算他是受人指派而來,又見落在馮老三身上這兩下子,更加斷定他沒有殺心,好似受了任務,是來截住什麽挑戰者的。


    馮老三本身理虧,但被這一激反而怒了。“兄弟,方才咱還沒準備好呢。”小個漢子瞅瞅馮老二,“這倆兄弟也都沒準備好?你要不服,我再陪你玩玩,再打你一遍也算過是五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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