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員是官職還是爵位?啥品級?燕揚天差點被這話嗆到,不過一想這楊秀清本身就是燒炭出身大字不識的幾個,而且一直混跡於東南亞和倭國,不了解憲政也是情理中事,“議員不是爵位,是官員又不是官員......。”


    什麽叫是官員又不是官員?楊秀清本就不明白,這一下聽的更糊塗了,“皇帝欽定的還不是官?”


    得,這一時半會怕是沒法解釋清楚了,燕揚天沉吟了下,才道:“路上再慢慢細說罷。”


    對於什麽憲政之類的楊秀清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推行憲政之後爵位還有沒有價值,此番吞並倭國是開疆拓土之功,他希望能為自己為下麵的兄弟們撈點實實在在的好處,不過,他更為關心的還是易知足打算如何安置新六軍。


    燕揚天是總參謀部的參謀長,在他看來這個官職與兵部尚書大致相當,他當即就試探著道:“新六軍在福岡要整訓多長時間?”


    “這得問大掌櫃。”燕揚天說著很是客氣的伸手禮讓道:“請——。”


    馬車抵達鎮南王府,楊秀清總算是對憲政有了個大概的了解,下車之後進入大門,他才輕聲道:“這算是以不流血的方式奪取滿人的江山?”


    看的倒是透徹,燕揚天放緩腳步,“算是吧,一直以來大掌櫃都是極力迴避國內爆發大規模的戰爭。”


    “真真是好手段!”楊秀清不由的感歎了一句,元奇實力雄厚,卻是引而不發,不費一兵一卒輕輕鬆鬆就奪了滿人江山,與之一比,太平天國簡直就是兒戲,不佩服都不行!


    “推行憲政最主要的目的,不是為了奪取滿人江山。”燕揚天瞥了他一眼,緩聲道:“大掌櫃眼光之長遠,無人能及,推行憲政之目的乃是為了讓我國從此擺脫王朝更替,治亂循環的宿命。”


    從此擺脫王朝更替,治亂循環的宿命?楊秀清登時說不話來,半晌,他才遲疑著道:“那滿人皇帝豈非是跟倭國一樣?”


    “傀儡而已,世世代代又如何?”燕揚天輕笑道:“再則,一俟時機成熟,《憲法》也是可以修改的,畢竟漢族才是中華民族的主體。”


    楊秀清腳步一頓隨即又跟了上去,這話雖沒明說,意思卻很清楚,終究還是要廢黜滿人皇帝!


    進的院子,抬頭見的易知足站在書房門外的台階上迎接,燕揚天、楊秀清連忙加快腳步,到的跟前齊齊敬禮道:“屬下燕揚天、楊秀清見過大掌櫃。”


    易知足滿麵笑容的看向楊秀清,“此番滅倭,新六軍功不可沒!”


    “屬下不敢居功。”楊秀清連忙道:“全賴大掌櫃調度有方,指揮得當。”


    “不用謙遜。”易知足笑道,隨即熱情的道:“進屋說。”


    三人進屋落座,易知足徑直道:“明年,元奇將大舉用兵西北,新六軍可願再建新功?”


    楊秀清連忙起身立正敬禮,朗聲道:“新六軍上下,堅決服從安排,聽從指揮!”


    “坐。”易知足伸手虛按了按,微笑著道:“滅倭之戰,新六軍表現不俗,但暴露出來的問題也不少,是以才安排在福岡整訓。”頓了頓,他接著道:“元奇新軍紀律嚴明,軍規森嚴,新六軍不少軍官怕是難以適應,再則,新六軍官兵也征戰多年,應該有不少官兵厭倦了四方征戰,允許他們自由退役,退役待遇一視同仁。”


    新六軍都是楊秀清舊部,從廣西到湖廣再到東南亞繼而又到倭國,確實是長期轉戰,要說沒有官兵厭倦,那是扯淡,尤其是被元奇詔安之後,不少官兵都渴望能夠迴歸故鄉,楊秀清微微欠身道:“謝大掌櫃體恤,不過,新六軍缺額......?”


    “放心。”易知足笑道:“官兵缺額我都給你補齊。”


    “謝大掌櫃。”


    “你呢?”易知足徑直問道:“願做富家翁還是繼續領兵征伐西北?”


    聽的這話,楊秀清心裏一沉,他一時間有些琢磨不透對方的意圖,是想解除他的兵權?還是希望他繼續領兵征伐西北?他沒敢多想,試探著道:“但憑大掌櫃做主。”


    易知足笑了笑,語氣誠懇的道:“楊軍長正當壯年,軍事才幹卓越,我自然是希望你能領兵征伐西北,不過軍旅艱苦,我尊重你的選擇。”


    楊秀清聽的一喜,連忙起身道:“屬下願意領兵出征西北。”


    微微點了點頭,易知足才緩聲道:“西北擴張,關乎我國百年國運,事關重大,你先參與參謀部製定西北擴張的詳細計劃。”


    “屬下遵命。”楊秀清說著瞥了燕揚天一眼,遲疑了下才道:“對倭戰事已經結束,朝廷的封賞何時能下來?”


    “無需著急。”易知足笑道:“滅倭是開疆拓土之功,朝廷還能少了封賞,待的對倭戰事全部結束,我再奏請朝廷封賞。”


    1970年,祺祥九年,春,二月十六。


    京師,宣武門西城牆北,在喧天的鑼鼓聲和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在原馴象所基礎上改建的資政院大樓正式揭幕掛牌——在各省諮議局相繼成立之後,資政院在京師正式成立,次日,朝廷裁撤軍機處,成立內閣,指定恭親王奕?成為第一任內閣總理大臣,同時任命的還有十三名國務大臣。


    對於大清朝野上下而言,內閣實則就是等同於軍機處和六部的綜合體,十三國務大臣,元奇占據六個名額——協理大臣伍長青、度支大臣解修元、學務馮桂芳、陸軍大臣燕揚天、海軍大臣肖明亮、司法大臣唐季昆。


    盡管對此早有預料,國務大臣名額一公布還是引起朝野轟動,原因很簡單,陸軍大臣、海軍大臣、度支大臣全部是元奇的人,這意味著軍權和財權盡皆掌控在元奇之手。


    朝野上下對此議論紛紛,不過,朝廷和元奇卻都是心知肚明,這不過是表象,作為陸軍大臣的燕揚天不可能指揮調動得了八旗新軍,北洋水師也依然保持中立,靜觀局勢的發展。


    上海鎮南王府,長樂書屋。


    “八旗新軍不宜操之過急,但北洋水師卻不可拖延。”趙烈文緩聲道:“學生竊以為,必須盡快將北洋水師納入囊中,榮祿在朝廷和元奇之間似乎是有些搖擺不定,估摸著恭王也在極力爭取。”


    “同樣不能操之過急。”易知足夾著香煙擺了擺手,“現階段北洋水師能夠保持中立,就是傾向於元奇,操之過急,有可能會適得其反,不論慈安太後還是榮祿都是聰明人,他們知道做出正確的選擇。”


    趙烈文道:“太後會支持北洋水師並入元奇海軍?


    “當然。”易知足頜首道:“太後雖然是被逼推行憲政,但她同樣不願意看都到恭王的實力快速膨脹,對於權力被架空的帝後而言,這是極為危險的。”


    趙烈文點了點頭,確實是危險,恭王野心勃勃,一旦整合了北洋水師和八旗新軍,就有可能與元奇抗衡,對於帝後而言,一旦出現這種情況,不論恭王輸贏,都是一場災難!略微沉吟,他才道:“既然太後支持,為何還要等。”


    “等到虛君立憲那天,太後才會真正的支持。”易知足緩聲道:“當務之急,不是國內而是西北。”


    趙烈文道:“何時虛君立憲?”


    “推遲一年罷。”易知足道:“資政院、內閣都是新近才成立,需要時間磨合,西北出兵也快了,這個時候,沒必要節外生枝。”


    “歐洲似乎沒什麽動靜。”趙烈文斟酌著道:“今年真會爆發戰爭?”


    易知足點了點頭,“戰爭的導火索早就埋下了,很快就會點燃。沉住氣!”


    導火索?趙烈文這段時間可沒少關注歐洲的局勢,思索了一陣依然不得要領,忍不住道:“大掌櫃說的導火索是指.......?”


    易知足卻賣起了關子,“時間到了,惠甫就知道了。”


    見他不肯說,趙烈文也不再問,轉而道:”英法兩國如今關係密切,普法戰爭若是爆發,英國會不會參戰?”


    “不會。”易知足語氣十分篤定,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英國對於歐洲大陸一直奉行的是均衡政策,防止一個獨霸歐洲的強權出現。


    法國不僅僅是一個強大的國家,更是一個有領土野心的國家,而且有稱霸歐洲的曆史,英法兩國雖然關係密切,但英國對法國一直保持著足夠的警惕,不可能再放任法國的強大。對於英國來說,歐洲出現一個可以製衡法國的強國,這無疑是件大好事。”


    京師,天空烏雲低垂,細雨綿綿,慈安一動不動的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雨景,去年隨著各省諮議局的相繼成立,她就漸漸的懈怠政務,資政院和內閣成立之後,一般的政務她都丟給了內閣,盡管易知足來電明言延遲虛君立憲,她依然心灰意冷。


    “稟皇太後。”當值太監躬身稟報道:“恭王在外遞牌子求見。”


    又有什麽事情?慈安清楚,一般的政務奕?根本不會來煩她,“讓他進來罷。”說著,她有些慵懶的站起身來。


    奕?進的暖閣,態度恭謹的叩請聖安之後,依例在珠簾前的軍機毯上跪下,道:“稟皇太後,一連四年,永定河連年決堤漫淹,今夏以來京津連日陰雨,水患可能甚於往年.......。”


    慈安有些不悅的蹙了下眉頭,‘些許小事,皇叔也要來煩擾哀家?要銀子去找元奇。”


    奕?暗自腹誹,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道:“迴皇太後,元奇去年的河工銀子已經劃撥......。”


    他這一提醒,慈安才反應過來,這兩年的河工銀子已經被她用來向英吉利購買軍火了,她有些惱火的道:“哀家也拿不出銀子來!新的度支大臣不是已經任命了?跟他去商量。”


    奕?一陣無語,度支大臣解修元不是省油的燈,而且對他這個總理大臣壓根就不賣帳,他已經在那裏碰了一鼻子灰。


    見他不吭聲,慈安滿心不耐的的道:“跪安罷。”


    從養心殿出來,奕?正琢磨著是不是直接跟易知足去電,抬眼就瞥見肅順急匆匆的快步而來,到的跟前,肅順急促的道:“決堤了!”


    永定河再次決堤,洶湧的河水四處泛濫,僅僅過了兩日,大清河,滹沱河水位同時暴漲漫堤,順天、保定、天津、河間境內一片汪洋,保定至京師需乘船,災情之重,乃百年罕見。


    上海,易知足放下電報輕歎了一聲,這幾年大清不太平,尤其是北方,幾乎就沒消停過,水災、旱災、蟲災、雹災、震災、疫災,輪番上陣,有時候是一年數災,“又到災害頻發高峰期了。”


    趙烈文看了他一眼,道:“這種災害頻發的情況會持續多少年?”


    會持續多少年?易知足不清楚,不過他知道大清最為有名的‘丁戊奇荒’——北方各高官達四年的罕見大災已經不遠了,那是一場震驚世界的罕見大災,餓死人口上千萬,想到這裏,他心情有些沉重,默然半晌,他才道:“眼下正是推行憲政的節骨眼上,全力賑災,組織移民。”


    天津作為水陸交通樞紐,既是各種賑災物質的聚散地,也是災民的聚散地,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災民湧入天津城,由此也造就了天津的畸形繁華——很多災民不願意移民海外,長期逗留在天津城,各種人口買賣和拐騙幼兒蔚然成風。


    元奇如今名聲在外,在天津設立收容院專門收容離散的流量的嬰幼兒,天津的各個教堂也抓住這個機會大量的收容嬰幼兒,元奇的名聲自然不是各國西洋教堂可以媲美的,那些個教堂不得不走當年元奇的路子,花錢買!


    這一來無疑的極大的刺激了天津的人口買賣和拐騙人人口之風,不少嬰幼兒被拐騙或者是買賣然後坐再轉手送進了各個教堂。


    對於這一情況,元奇也有所察覺,但卻沒在意,畢竟那些個教堂也是打著賑濟和慈善的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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