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大致判斷英吉利會在近期爆發經濟危機,但易知足無法準確判斷這次的經濟危機會在什麽時候爆發,不過,以他的判斷應該不會那麽快,最快也應該是明年或者是後年,對於元奇來說,明後兩年都頗為適合,畢竟西北擴張也需要準備的時間。


    著元奇總號抽調資金,他是打算進入倫敦金融中心攪風攪雨的,在必要的時候做空有影響力的幾支股票,引發恐慌,以確保在最合適的時間引爆英吉利的經濟危機。


    英吉利爆發經濟危機對於元奇在西北擴張顯然是十分有利的,雖說歐洲有發動對外戰爭轉嫁危機的傳統,但他堅信,英吉利不敢在西亞與大清爆發大規模戰爭,海戰是英吉利強項,陸戰,他還真沒將英吉利放在眼裏,更何況,他預先就開始在西北布局,占據極大的優勢。


    西北擴張,他並不懼英吉利,但若是英法意奧等國聯手遏製大清的擴張,元奇還真有些抗不住,俄國這個盟友在他看來基本是不能做依靠的,除非有重大的利益,否則俄國必然是袖手旁觀。


    解修元退出書房正待親自跑一趟元奇總號,不料才出院子迎麵就碰上孔建安,當即就笑著拱手道:“正打算去一趟總號,老孔來的正好......。”


    兩人是老熟人了,元奇創辦之初兩人就一起搭班子共事,相處的極為融洽,孔建安拱手還禮道:“什麽事還的勞煩解大部長親自跑腿?”


    “大掌櫃有事交代......。”解修元說著壓低了聲音,“大掌櫃有意攪和倫敦的金融市場,讓總號抽調三五千萬以做備用。”


    三五千萬對於元奇銀行來說不算大數目,但孔建安卻是苦笑著道:“這事怕是有點麻煩,走,一塊去見大掌櫃。”


    一聽有麻煩,解修元心裏一沉,試探道:“董事會的那些人又不安分了?”


    “那倒不是。”孔建安搖了搖頭,自打上次易知足正兒八經的遞交了一份辭呈之後,元奇董事會的所有董事都變安分多了,別說隻是抽調三五千萬,就是抽調一兩個億,隻要不影響元奇銀行的正常運轉,都沒人敢跳出來做仗馬嘶鳴,除非是不想要元奇董事的位置了。


    沉吟了一下,他才接著道:“棉花價格暴跌,對上海的錢業影響不小......。”


    一聽是這事,解修元放下心來,元奇才是上海錢業的主心骨,隻要元奇銀行沒事,上海錢業就出不了什麽大事。


    見的解修元、孔建安進來見禮,易知足也是有些意外,笑道:“這麽巧?”


    “可不就是巧嘛。”解修元笑道:“一出院子就可可的遇上孔掌櫃。”


    “都坐,無須拘禮。”易知足笑著招唿,孔建安一落座便徑直道:“大掌櫃,棉花價格暴跌,投機棉花貿易的銀行錢莊都出現大幅虧損,初步統計,中外銀行錢莊總計有四十三家出現不同程度的虧損,與這些銀行錢莊有拆借往來的,不下百家,若是任由發展,怕是會引發恐慌.......。”


    聽的這話,易知足不由的皺起了眉頭,上海金融能有如今的繁榮局麵不容易,傾注了他不少的心血,這事元奇如果袖手旁觀,一旦引發恐慌不知道多少銀行和錢莊會被擠兌倒閉,別英吉利還沒出現大的金融動蕩,大清反倒是先出現了,那可就真成了笑話。


    見他皺眉,解修元忍不住抱怨道:“那些個棉商但凡是有丁點自知之明,也不至於落到血本無歸的地步。”


    孔建安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不過,他還是鼓起勇氣如實的說道:“大掌櫃,與那些個銀行錢莊資金拆借往來數額最大的都是元奇銀行,救他們即是自救。”


    這個道理易知足自然是明白,元奇作為大清最大的銀行,與眾多的中小銀行和錢行都有著密切的資金往來,這根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孔建安就是不說,他也清楚。


    袖手旁觀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問題是怎麽救?而且,一旦歐洲爆發經濟危機,對上海的金融業會不可避免的造成衝擊,到時候又該怎麽辦?元奇賺的銀子可不是打算用在他們身上的。


    見他不吭聲,解修元道:“方才大掌櫃才吩咐,以八美分的價格大量收購市麵上的棉花,這個消息傳開,應該足以穩定人心,畢竟不是血本無歸。”


    孔建安道:“上次的收購價不是十二美分?”


    “現在英吉利的棉花價格才十二美分,而且還會繼續下跌。”解修元道:“我們若是仍然按照這個價格收,豈不虧死?”


    “提價。”易知足悶聲道:“就按照十二美分的價格收,盡量減少他們的損失,減輕銀行錢莊的壓力,好在今年的棉花種植規模強行縮減了不少.......。”


    聽的這話,解修元才發覺,開年時采取補貼和提高糧食訂購價格的方式以誘導棉農改種糧食是多麽英明的決定,若非如此,棉花種植規模根本就控製不下來,當時他覺的如此補貼和提高糧食訂購價太虧,如今看來,實在是太合算了。


    頓了頓,易知足接著問道:“與國外銀行的資金拆借往來數額大不?”


    “元奇與國外銀行的資金拆借往來不多,數額也不大。”孔建安連忙道:“這次外國銀行投機棉花的資金量也不大,不過,他們放貸給投機的棉花商數額不小。”


    頓了頓,他解釋道:“元奇的大額放貸有著嚴格的規定,棉花投機商在元奇難以借貸到大額的貸款,不少投機商轉而向外國銀行借貸。”


    易知足微微點了點頭,這幾年的棉花貿易都是元奇壟斷,國外銀行壓根就沒有投機的機會,這次元奇雖然主動放棄棉花貿易,有投機的機會,他們也沒有渠道,唯有通過投機商進行投機。


    點了支煙思忖了一陣,他才開口道:“歐洲最近有爆發金融危機的跡象,借這個機會盡快與他們清算,國內的銀行錢莊,著人進行綜合評估,經營不善的,須的快刀斬亂麻,業績還可以的,可以進行扶持,幫他們渡過這個難關。”


    聽的這話,孔建安心裏一沉,“大掌櫃是說歐洲的金融危機會對上海造成衝擊?”


    “上海開埠至今已有二十餘年,如今的上海已是我國工業最發達,經濟最發達的城市,也是我國最大的對外貿易港口,東南最大的貨物集散地,上海的金融經濟已經越來越深的融入世界貿易體係,非是二十年前,甚至是十年前可比,全球市場的變化,金融的變化,上海都不可避免的會受到影響。”


    易知足說著略微一頓,瞥了孔建安、解修元兩人一眼,沉聲道:“如果判斷的不錯的話,西洋各國即將麵臨新一輪的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對於上海的金融經濟肯定會造成不小的衝擊。


    上海能有今日的金融規模,實是來之不易,我們必須預先做好準備,盡量減輕西洋經濟危機和金融危機對上海造成的衝擊,可以借助這個機會,對上海錢業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清理整頓。”


    元奇雖然沒有經曆過經濟危機和金融危機,但孔建安、解修元都清楚的了解1857年世界經濟危機的危害,聽的易知足判斷西洋又將爆發經濟危機和金融危機,兩人神情都變的凝重起來。


    略微沉吟,孔建安才問道:“我們有多少時間準備?”


    “預計應該是明年或者是後年。”易知足緩聲道:“我們必須在明年夏季之前完成清理整頓,宜早不宜遲。不過,要注意一點,不要走漏風聲。”


    “屬下等明白。”孔建安兩人齊聲道,對於易知足的判斷,兩人都是深信不疑,更是清楚這個判斷有著難以估量的價值。


    猶豫了下,孔建安才道:“穩定上海金融需要大量的資金,大掌櫃要抽調資金的事,怕是難以周轉過來......。”


    “無妨,我另外想法子。”易知足不以為意的道,他手頭可以支配的資金並不少,對此並不擔心。


    元奇以十二美分的價格大量收購棉花的消息一傳開,所有的棉花投機商無不感激涕零,紛紛爭搶著將棉花賣給元奇,人人都心知肚明,歐洲的棉花價格還會持續下跌,而且就算是不跌,運到歐洲的棉花也根本賣不掉,況且,元奇以與歐洲棉花市場同等的價格收購,已經給他們節省下了巨額的運費!


    雖然依舊是虧損嚴重,但這總比棉花砸在手裏強,目前這趨勢,誰也不清楚棉花價格什麽時候才能再度漲起來,況且大額的借貸利息也不允許他們長期將棉花囤積在手裏。


    與此同時,上海所有的銀行錢莊也無不暗鬆了口氣,別人不清楚,他們卻是很清楚,元奇此舉是在拯救他們,一旦那些個棉花投機商血本無歸,等待他們的肯定是倒閉破產!


    在他們暗自慶幸的時候,沒有人意識到元奇正在醞釀對上海錢業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清理整頓,隨之會掀起起一股金融風潮。


    黃浦江麵上,三艘懸掛著大青龍旗的純蒸汽動力的戰艦冒著黑煙快速的逆流而上,中間一艘戰艦的船首甲板上,石達開看著兩岸有幾分熟悉又有幾分陌生的景色,心裏滿是感慨,美利堅一去就是四年,一旦迴來,他才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在淡馬錫靠岸的時候,太平軍就有人聯係上了他,轉告他,天王希望他盡快迴孟加拉訓練新軍以圖向西擴張。是以,他第一時間就趕來上海,征求易知足的意見。


    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他心裏十分清楚,他雖然沒正式投入元奇,但自被借調到元奇征伐暹羅開始,他便與太平軍越行越遠,美利堅觀摩戰爭四年,他與太平軍更是疏遠,以天王洪秀全的秉性,他就是會到孟加拉,也必然會受到種種猜疑。


    但是,洪秀全既然拖人帶信,他又不忍心就此舍棄太平軍,他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一關!


    鎮南王府,長樂書屋。


    聞報肖明亮、石達開在外求見,易知足一臉毫不掩飾的欣喜,起身快步迎了出去,走到院子門口,一身軍裝的肖明亮就快步迎了上來敬禮朗聲道:“學生肖明亮見過校長!”


    石達開有些尷尬,也跟著行了個軍禮,道:“見過鎮南王。”


    易知足滿麵笑容的打量了兩人幾眼,笑道:“不錯,看著似乎還壯實了,看來在美利堅過的還不錯。”


    肖明亮大大咧咧的笑道:“多謝校長關心,北軍對咱們照顧還挺周到。”


    “聽說來了三艘戰艦?”易知足關切的道:“都安置好了?”


    肖明亮朗聲道:“校長放心,都已安置妥當。”


    “好。”易知足頜首道:“告訴他們,晚上設宴為他們接風洗塵。”說著,他看了一眼身後的林美蓮,道:“告訴美利堅領事館一聲,邀請他們也參加。”


    一聽這話,肖明亮連忙道:“校長設宴,這可是難得的殊榮,學生得讓警衛迴去通知一聲......。”


    “去吧。”易知足含笑道,在美利堅三四年,又在海上航行那麽長時間,到了上海,那些海軍官兵怕是迫不及待的出去遊玩了。


    進的書房,易知足看了石達開一眼,伸手讓座,隨即徑直道:“去年,南王和東王前來上海,南王跟我提及,希望翼王盡快返迴孟加拉訓練新軍以圖西進,翼王是何打算?”


    “在淡馬錫,天王也派人與我接洽過。”石達開如實說道,頓了頓,他徑直問道:“鎮南王是何想法?”


    “翼王若想留著元奇,如今元奇準備在西北持續擴張,你可以領軍西征。”易知足不急不緩的道:“如果願意迴孟加拉,元奇也會協助你訓練新軍,不過在孟加拉,你怕是沒有領軍的機會,當然,如果覺的累了,也可以留在我身邊幫著我參讚軍務,元奇以後有的是打仗的機會。”


    聽的這番話,石達開不由的一楞,這三個選擇,似乎哪一個都非常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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