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兒島港海麵,旗艦‘鎮江’號甲板上,易知足負手而立,靜靜的望著對麵山上遊動不休宛如一條火龍的火把長隊,那是兵丁在連夜搬運鶴丸城裏的金銀財物,由於黃金數額巨大,為免夜長夢多,也是為了保密,他下令將黃金連夜轉移到戰艦上來。


    薩摩藩的富有著實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倭國的富足,閉關鎖國二百多年,偏安一隅,沒有遭遇外國入侵,國內也極少有動亂,而且本身就盛產金銀的倭國,數百年下來,究竟積累了多少金銀?


    看來,勒索德川幕府三百萬兩黃金,應該是太少了,也難怪德川家慶答應的如此爽快,不過,話說迴來,他還指望著幕府繼續維持對倭國的統治,將幕府榨幹了,也不是什麽好事,倒是可以通過元奇銀行通過商貿,持續不斷的在倭國套兌黃金。


    作為國際硬通貨幣,白銀是處於不斷貶值的狀態,能夠保值的唯有黃金,元奇必須逐步的用黃金取代白銀,元奇發行的紙鈔也必須逐步與黃金掛鉤,雖說倭國的黃金儲量不小,但還是遠遠不夠,還的繼續向外掠奪黃金。


    轉而他又想到,這次倭國賠付的黃金應該向朝廷上繳多少?該上繳多少才合適?這是個令他頭疼卻又不得不仔細考慮的問題,覺的有些心煩,他緩緩的點了一支雪茄,才吸了一口,警衛便上前提醒,“軍門,晚上在甲板上吸煙,容易暴露。”


    易知足沒吭聲,乖乖的將雪茄遞給了對方,收了雪茄,警衛接著道:“還請軍門換個位置。”


    這些東西還是他教的,易知足有些無語,卻是依言向船頭踱去,南洋海軍是朝廷的經製之師,東征,也是道光下旨,從這個方麵來說,倭國賠付的黃金應該如數上繳,一百萬兩黃金乖乖上繳,他顯然是不甘心的!即便是全部兌換成白銀上繳,他也不甘心!


    南洋海軍基本都是元奇的底子,可以說基本上是他一手一腳籌建的,朝廷對於南洋海軍的籌建根本沒投入什麽銀子,戰利繳獲全部上繳,換了是誰,都不會甘心,尤其是元奇和他個人為此投了不少銀子!


    但不上繳,肯定是不行的,而且上繳少了都不行!他得讓朝廷嚐到對外擴張侵略的甜頭,唯有如此,朝廷才會積極的支持海軍發展,縱容海軍對外擴張。


    但是上繳的多了也不行,不能慣壞毛病讓朝廷形成慣例,海軍以後是要頻頻出征的,必須有一個適當的比例,再則,朝廷金銀多了,底氣足了,對元奇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零↑九△小↓說△網】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後麵傳來,馮仁軒走到他跟前,敬禮道:“軍門,島津齊興再三懇求要見您。”


    島津齊興要見他,無法是想知道,會被如何處置,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帶他過來,另外,將家老調所廣鄉一並帶來。”說實在的,他很好奇,薩摩藩究竟是怎麽積累下如此一大筆巨額財富的。


    島津齊興和調所廣鄉以及一眾繳械投降的薩摩武士都被羈押在鹿兒島城,很快,兩人就被帶到了‘鎮江’號官廳,待的兩人躬身見禮,易知足語氣溫和的道:“坐。”


    一落座,島津齊興便徑直道:“欽差大人,對於侵占的琉球北方五島,我們願意無償的退還,不過奄美諸島的黑砂糖貿易,還希望交由薩摩藩經營。”


    聽的這話,易知足暗自好笑,這家夥難道認為他會輕易的放過薩摩藩不成?居然還想著黑砂糖的貿易,略微沉吟,他才道:“黑砂糖的貿易對於薩摩藩十分重要?”


    “黑砂糖在鄙國屬於大宗貴重貨物,也是薩摩主要經濟來源之一,對於薩摩藩來說,極為重要。”調所廣鄉緩聲道:“從本州到九州的各種地方點心以及傳統的酒釀,製作時都需要黑砂糖,奄美諸島是黑砂糖最大出產地。”


    “薩摩藩的財富不是靠黑砂糖積累起來的吧?”易知足看著他道:“聽說薩摩藩之所以如此富有,完全是因為你倡導的改革?”


    “讓大人見笑了。”調所廣鄉微微欠身謙遜的道。


    易知足好奇的道:“說說看,你是如何免除了江戶、大阪等地豪商債務的?”


    見問起這事,調所廣鄉老臉難得一紅,當年那些事情他完全是耍流氓,島津齊興對次事自然是極為清楚,他也知道這事調所廣鄉不好說,當即開口道:“不是什麽光彩事,當年也是被逼無奈......。”說著,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島津齊興的爺爺——島津重豪擔任家督時推行了一係列的文化教育改革——諸如創辦學校,編撰圖書等,而且重豪生活奢侈,愛好收藏,還曾為了麵子跟佐賀藩主鍋島齊直和將軍德川家齊進行過荒唐的鬥富比賽,以至於債台高築,薩摩藩財政創下驚人的萬的赤字。


    也正是因此欠下了江戶、大阪等地豪商巨額的債務,薩摩藩的信用也徹底喪失,無論是高利貸,還是藩之間的借貸都遭到拒絕,巨大的債務令薩摩藩的財政宣告破產。


    為了解決債務問題,調所廣鄉通過大阪商人向各地的債主發出信件,稱薩摩藩準備還清債務,所以請債主們把憑據(借據)帶來以備重定新的借據。


    將債主們齊集一屋後,調所廣鄉借口方便統計,先把債主們的借據騙到手,然後堆了起來,接下來,當著眾債主的麵點火把借據當場燒了個精光。


    隨後,調所廣鄉公開了他的還債方案,在三年內還大約二萬兩,剩下的債務一律改為250年內還清,並且該方案以取消一切利息為前提。為此,官司一度打到了幕府將軍麵前,但最後此事還是不了了之。


    聽完島津齊興的講述,易知足不由的大為驚愕,看不出這老家夥居然如此無賴,二百五十年內還清,還是無息貸款!這跟賴賬有什麽區別?


    慢條斯理的點了支雪茄,易知足才開口道:“改革又采取了哪些措施?”


    “無非是開源節流,節流措施——私造劣幣,裁撤官員,厲行節儉。”島津齊興不敢有所隱瞞,而且對方是清國欽差,也沒有隱瞞的必要,“開源措施——對奄美諸島黑砂糖實行軍管,低價強買,禁止私留黑砂糖,對島民生活所需實行配給製,製定嚴苛的律法保障黑砂糖的產量,同時加強專賣製度,保障黑砂糖的利潤。”


    除此之外,還有擴大走私,開發新田,嚐試種植煙草、油菜籽、芝麻、香菇、鬱金香等經濟作物,並對薩摩藩原有的特產品硫磺,樟腦等實行專賣......。”


    走私?這才是快速積累財富的主要手段吧?易知足伸手打斷他話頭道:“詳細說說走私情況。”


    “說是走私,實則就是正當的海貿。”調所廣鄉開口道:“主要是一些幹製的海產品如海參,魚翅和鮑魚和優質海帶,這些東西貴國有著極大的需求,咱們通過渠道調集過來,通過琉球賣給貴國海商,換取貴國的特產品如中藥、染料後運迴國內銷售。”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這麽些年下來,你們應該建立了龐大的走私渠道了吧?”


    “大人明鑒。”調所廣鄉欠身道:“從盛產優質海帶和幹貨的蝦夷地區到富山、金澤、薩摩、坊津、琉球,這一條線,咱們經營了數十年。”


    易知足抽著雪茄默不吭聲,薩摩藩通過琉球與清國走私數十年甚至更久,在倭國擁有龐大的走私渠道,如果能為元奇所用,或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這比簡單直接滅了薩摩藩更為有益。


    島津齊興與調所廣鄉對視了一眼,兩人心裏都有些忐忑,不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如今性命就捏在對方手裏,生死就在對方一念間,說不怕是假的。


    良久,易知足才看向島津齊興,道:“你對天皇是什麽態度?”


    天皇?島津齊興一楞,暗忖對方是不是不清楚日本的情況,當即遲疑著道:“大人問的是幕府吧?二百年來,幕府對薩摩盡極打壓之能,屢屢壓榨,咱們跟幕府,可說是苦大仇深。”


    易知足沉聲道:“我問的是天皇,你孝忠天皇嗎?”


    “天皇不過是一傀儡。”調所廣鄉反應快,連忙搶著迴道:“隻是因為是天照大神的子孫而受人尊敬,就好像貴國的孔家後裔,薩摩人隻崇拜強者!”


    島津齊興反應也不滿,連連點頭道:“說的是,薩摩人隻崇拜強者,崇尚武力!我島津一族是中國秦人的後裔,祖先是隨徐福東渡的秦人......。”


    將天皇與孔子後裔相提並論,這倒是有點意思,不過,對這迴答易知足頗為滿意,至於島津家是秦人的後裔,他懶的多問,這事根本就問不明白,對方如此說,無非是想拉近關係而已,有這個態度就足夠了,略微沉吟,他才看向島津齊興,道:“願意入股元奇嗎?”


    入股元奇?拿什麽入股?所有家當都被你洗劫一空,你現在問願不願意入股元奇?不過,島津齊興一轉念就反應過來,連連點頭道:“願意,當然願意,能入股元奇,是島津一族莫大的榮幸。”


    “先下去吧。”易知足淡淡的道,是否利用薩摩藩,他還需要好好權衡一下,方才不過是試探一下對方的態度。


    “砰”一聲沉悶的槍聲打破黑夜的寧靜,易知足快步走出官廳想看看出了什麽事情,卻被兩警衛攔住了,剛剛退出官廳的島津齊興、調所廣鄉兩人驚疑不定的停住腳步。


    很快,一顆煙花在鹿兒島內海灣上空綻放開來,瞬間將整個內海灣照的仿如白晝,隨即再度響起一陣密集的槍聲,不過,很快又歸入沉寂,不多長時間,就有軍官前來官廳稟報,是停泊在內海灣的商船上一些商人準備乘夜逃跑,被巡守的士兵發現擊斃。


    聽完稟報,易知足稍稍沉吟,便道:“島津家督,勞煩你去安撫他們,擅自逃跑,殺無赦,我不希望他們白白送掉性命。”


    聽的他稱唿自己島津家督,島津齊興大為欣喜,連忙道:“欽差大人放心,我這就去,保證不會再有類似情況發生。”


    天漸漸亮了,海灣裏一片安靜,聚集在內海灣裏的大量商船都靜悄悄的,這一夜不少人提心吊膽的睡不著,誰也不知道今天等待他們的是什麽命運,雖說昨晚有島津家督的安撫,可島津家督自己都是階下囚,對他的話,誰敢相信?


    島津齊興也是一夜未睡,倒不是擔心,調所廣鄉鼾聲震天,攪的他根本睡不著,想想昨天發生的事情,他感覺就象是做了一場噩夢,僅僅隻半天,連半天都不到,他辛苦十多年好不容易才積攢下來的家當就被洗劫一空,還成了階下囚,這在之前根本就是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


    “醒醒!天亮了!”他沒好氣的推了推調所廣鄉,虧的這老家夥還睡的如此沉,不過,對方的鼾聲也讓他心安不少。


    調所廣鄉坐起身,見的對方雙眼不滿血絲,擔憂的道:“主公昨晚沒睡?”


    “心裏不踏實。”島津齊興悶聲道:“對方是看上了咱們的走私渠道?可清國如今根本就用不著走私......。”


    “對方應該是想利用薩摩藩,否則不會問主公是否孝忠天皇。”調所廣鄉緩聲道:“若是一會能見著對方,不論對方提什麽條件,都先答應下來,薩摩藩這些年對琉球盤剝的不輕,琉球對咱們恨之入骨......。”


    島津齊興打斷他話頭道:“我琢磨了一晚,就算對方想利用我們,可如何才能讓對方放心的利用我們?我看對方的態度有些猶豫.....換做我是對方,必然要想方設法掌控咱們,若是不能掌控,談何利用?”


    調所廣鄉看了他一眼,道:“主公忘了對方另一個身份,對方還是元奇大掌櫃,如今薩摩藩一貧如洗,對方能夠通過商貿輕易的掌控主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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