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揚天出身元奇義學,作為易知足最為器重的義學學生,他心裏很明白,元奇才是他的立身根本,他也清楚,元奇那麽大的攤子若是沒有足夠強的實力,根本就沒法自保,這些個道理,易知足也給他們一眾一旅的高層都說過,他也是時時處處都設身處地的為易知足為元奇著想。


    聽的易知足這番話,他沉吟著道:“校長,僅是隊列訓練怕是不夠,必要的實彈射擊訓練還是要的,再有就是體能訓練也不能拉下,以後咱們的對手有可能是校長一手訓練出來的南洋海軍。”


    聽的這話,易知足估摸著對方似乎有些情緒,對於元奇團練納入朝廷經製之師有些不滿或者是說不理解,當即伸手招唿他坐下,隨即點了一支雪茄,才緩聲道:“體能訓練是必須的,實彈射擊訓練還是緩緩再說,朝廷如今還沒有真正掌控南洋海軍,對元奇的戒懼之心還是較重的,這個時候,不宜授人以柄。”


    頓了頓,他試探著道:“元奇團練納入朝廷經製之師,下麵是何反應?”


    燕揚天遲疑了下,才道:“校長知道,義學出身的軍官都是貧苦出身,素來對八旗綠營沒什麽好感......。”猶豫了下,他才接著道:“說是對八旗綠營沒好感,實則是對朝廷不滿,若非貪官劣紳橫行,咱們也沒機會進入元奇義學。不過,咱們是元奇的人,也是校長的學生,對於校長的決定,無條件的服從,隻是私下裏,還是有人發幾句牢騷。”


    “發牢騷不是小事。”易知足道:“作為領軍將領,要隨時隨地的掌握了解下麵軍官士兵的思想動態,發現問題,要及時處理和疏通,若是無法處理,應及時上報。”


    “是,學生遵命。”


    燕揚天的這番話裏既是表忠心,也有試探他意圖的意思,易知足聽的出來,卻佯裝不知,不過,必要的解釋還是需要的,否則容易導致人心渙散,緩緩的吐出一團煙霧,他才道:“元奇如今才算是起步,卻已然是樹大招風,引起朝廷忌憚。


    委任我為南洋提督,再提出將元奇團練納入朝廷經製歸屬南洋海軍名下,不過是權宜之計,過個三年五載,將我調離,多半是調任京師為官,屆時,南洋海軍就盡為朝廷所掌控。


    你能夠意識到,咱們以後的對手可能就是由我一手訓練出來的南洋海軍,也算是有些眼光,看的也算長遠,你再說說,麵對這種情況,當如何應對?”


    這番話不僅是掏心掏肺,還順帶有考較的意思,燕揚天不敢貿然開口,他雖然聰明,但畢竟年輕,比著易知足還小著兩歲,也沒什麽閱曆,一時間哪能想出什麽應對之法來,靈機一動,他才試探著道:“校長在定海新軍營一級設立教導員,這在西洋各國軍隊中是沒有的,校長可有打算在一旅二旅也推行?”


    易知足不置可否的道:“接著說。”


    看來是猜對了,添設教導員果然是大有深意,燕揚天當即順著思路道:“教導員職責是教導學習和掌握官兵的思想情況以及考核基層軍官......,有點象是監軍,但職責卻比監軍大,若是推廣開來,就能利用教導員來掌控基層軍官,不過.....,若是朝廷也委派教導員......?”


    易知足笑了笑,道:“增設教導員不是為了掌控誰,而是為了提高所有官兵的思想認識,促進官兵的思想轉變,嚴格來說,以前的元奇團練與八旗綠營本質上沒有多大的差別。因為大多數官兵沒有思想,沒有信仰,也沒有遠大的追求和目標。


    掌控?如何掌控?義學出身的軍官或許大多都有感恩之心,但這種感恩無法長久維持,三五年七八年,時間一長,什麽都會淡化,要論掌控,元奇不如朝廷,朝廷能夠給予官職,元奇能給什麽?身股?


    教導員肯定要在南洋海軍中推廣,以後還會在連一級增設教導員,唯有思想上的認同,有著共同的信仰和追求,才能夠誌同道合,才能夠長久的凝聚人心。”


    頓了頓,他接著道:“這次在廣州會逗留半個月左右,你挑選一批義學出身或是有元奇身股的軍官,算是開辦教導員培訓班,營級以上軍官也可以來旁聽。”


    “學生遵命。”燕揚天連忙應道,心裏卻是暗自琢磨,思想上的認同,共同的信仰和追求,怎麽聽著有些象是傳教?校長不會是要在海軍中創建幫會組織吧?越想他越覺的有道理,若是創建幫會,在海軍中發展成員,最後究竟誰能夠掌控海軍,還真是難說!


    與燕揚天商議好開辦培訓班的事宜之後,易知足又在幾位旅團級軍官的陪同下去了元奇義學,建在河南島東頭的義學這幾年的修建規模和發展規模比軍營還要大,幾乎是一年一個樣子,原因很簡單,易知足對於元奇義學十分重視,元奇上下自然沒人敢怠慢,幾乎都是有求必應,銀錢劃撥方麵頗為寬鬆。


    聞報易知足這位極少露麵的正牌校長來了,羅勝章等三位副校長都連忙放下手頭的事情趕到碼頭迎接,易知足一上碼頭,羅勝章便率先躬身道:“屬下等恭迎爵爺。”


    “說了幾次了,不必如此多禮。”易知足含笑道:“我是義學的校長,迴義學不是以元奇大掌櫃或是地方官員的身份來視察,你們無須迎接,另外,在學校,還是叫我校長的好,諸位以同僚之禮相待便可。”


    易知足雖然極少在義學露麵,但校長一職,他卻是一直兼任著,一則表示他對義學的重視,再則,義學培養出來的學生將是他未來的班底,他需要這個名分,是以對於校長之位,他一直抓著不放手。


    羅勝章聽的一笑,語氣輕鬆的道:“主要還是校長來的次數太少了,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幾次麵,咱們都忘了。”


    “這話可有有些冤枉我。”易知足笑道:“也就是去了上海,迴來的次數才少了點。”


    見是話縫,燕揚天幾位義學出身的軍官連忙上前向三位副校長敬禮問好,羅勝章上下打量了幾人一番,才笑道:“好好,咱們義學出來的學生可是比咱們有出息遠了。”說著又問道:“如今是幾品?”


    燕揚天靦腆的笑了笑,道:“迴羅副校長話,新近才實授三品參將。”他這個三品參將是元奇團練納入朝廷經製之後,朝廷才實授的,正經八百的三品武將。


    聽聞是實授三品參將,羅勝章撫須笑道:“好,能有如此出息的學生,老夫此生已是無憾。”


    “他們可不算什麽。”易知足笑道:“日後義學出來的學生出將入相都有可能,你們就等著桃李滿天下,名滿天下的那一天吧。”


    聽的這話,羅勝章笑道:“如今咱們元奇義學在廣州可是一塊響當當的金字招牌,身為義學的先生,咱們可是倍感自豪。”


    “得,學生還在跟前,咱們就別自吹自擂了。”易知足說著伸手禮讓道:“諸位請——。”


    “爵——校長請!”


    自打去了上海,易知足來義學的次數確實少多了,上次迴廣州因為忙於元奇分紅擴股事宜,還是羅勝章主動去磊園匯報的情況,義學這兩年也確實是一年一個變化,一路前行,看的他不住的點頭讚許,可以說,現在的元奇義學就規模而言比廣州的那幾所有名的書院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路上,羅勝章等三位副校長亦步亦趨的為易知足介紹義學的各方麵情況,如今的元奇義學分為蒙學與中學兩部分,蒙學的學生原本不多,大多都是附近元奇安置村以及各個工廠的子女就讀。


    但隨著朝廷籌建海軍,在廣州上海開辦海軍學院之事的影響,廣州以及四郊家境不好的百姓紛紛將子女送來就讀,一則義學是免費就讀,還包食宿,再則,日後學成畢業,還能謀份不錯的生計,說不定還能進元奇,現如今要想成為元奇的職員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聽聞夏季開學,蒙學招了二千學生,在校學生數目已經高達七千人,易知足忍不住一陣肉痛,這樣下去可不成,照這勢頭,再過幾年,不得達到一二萬學生?略微沉吟,他才道:“元奇辦義學,不是辦慈善,辦義學的目的是為了培養人才,培養西學人才,以後蒙學招生要嚴格把關,隻要資質好的。


    不過,周邊安置村和工廠職員的子弟無須考核,達到合適年齡就可以入校就讀,其他的必須考核,中學,不論是誰,都必須通過考核才能進入就讀。”


    原本蒙學大受歡迎,羅勝章還有些沾沾自喜,聽的這話,才知道想左了,連忙頜首道:“謹遵校長之命。”略微遲疑,他才道:“元奇其他子弟,比如元奇銀行,東煌絲廠......。”


    “一律考核。”易知足道:“以培養人才為目的,之所以周邊安置村和廣州子弟免試,是出於就近入學的考慮,以後各大工廠會陸續開辦子弟小學,到時候,一律通過考核招生。”


    說著,他話頭一轉,“近段時間,外籍先生可有增加?”


    “增加了二十多人,男女皆有。”羅勝章連忙迴道:“其實義學的薪酬比工廠隻高不低,前來應聘的不少,不過,能通過那些個傳教士考核的不多。”


    易知足微微點了點頭,那些個傳教士一心想借用義學來擴大他們宗教的影響力,除非是有真才實學的,否則根本無法讓他們通過考核,這倒是讓義學省心不少,否則他們根本無法鑒別那些個渾水摸魚者,銀子事小,聲譽也不是什麽大事,誤了學生才是大事。


    眼見的快到教務樓,易知足停下腳步看向燕揚天幾人,道:“你們是義學第一批學生,如今義學變化不小,你們自己隨意走走看看。”


    羅勝章估摸著易知足今日特意帶燕揚天幾人過來,是想給義學所有的學生豎立一個榜樣,當即微笑著道:“如今義學在原有的基礎上擴展了數倍,我還是安排幾個學生給他們做向導吧。”


    易知足頜首道:“還是瑞安先生考慮的周到。”


    一直到日頭西沉,易知足才乘船返迴西關,在十三行碼頭上了岸,他沒迴磊園,而是叫了頂小轎來到新豆欄街伯駕開辦的新豆欄醫局。


    新豆欄醫局原本是伍秉鑒和奧利芬行讚助開辦的,易知足與伯駕往來密切之後,元奇則成了醫局最大的讚助商,前兩年乘著戰亂,房價大跌的機會,新豆欄醫局乘機購買了相鄰的幾家鋪麵,規模也隨之擴大。


    原本的新豆欄醫局隻是單純的治療眼病,隨著規模擴大,西醫的增加,醫局又增開了外科和婦科,西醫的先進手術如白內障手術、腫瘤切除術、外傷縫合、兔唇修複等在新豆欄醫局都能進行,這也使的醫局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名聲鵲起。


    醫局設有接待室,易知足進去問了一下,得知伯駕沒在動手術便徑直前往後院,他與伯駕相交已久,知道那是個工作狂,一天到晚幾乎沒有多少休息的時間,不是動手術就是問診,若是遇上伯駕在手術室,他根本就不會進來。


    聽聞易知足來了,伯駕連忙暫停問診,急忙趕了過來,一見麵,他就笑道:“聽說易先生迴廣州了,猜想你應該會來。”


    易知足道:“有事?”


    “我打算迴國一趟。”伯駕徑直道:“如今醫局規模不小,我想迴國再招一批醫生來廣州。”


    “好主意,咱們想到一塊去了。”易知足笑道:“我不僅希望你能帶來更多的醫生,也希望醫局能夠開始著手培養中國的西醫人才,以便於擴大西醫的影響,另外,還希望醫局能夠培養護理人員——年輕的女性護理人員。”


    年輕的女性護理人員?伯駕表情誇張的笑道:“我沒聽錯吧?”


    “我可沒開玩笑。”易知足正色道:“磊園就能提供不少學習護理的少女,而且,你應該知道,元奇正準備開辦女子學校。”


    伯駕點了點頭,爽快的道:“如你所願,不過,得等我迴來。”


    易知足笑道:“最好多帶些醫生過來,上海也需要一所西醫局。”


    伯駕行醫的目的是傳教,聽聞易知足要在上海開辦西醫局,自然高興,輕笑道:“為報答元奇的友善,我一定會竭盡所能滿足閣下的願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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