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地,花地大營。


    熄燈就寢號吹響之後,花地大營的氣氛突然就變的緊張起來,大營外不僅安排了眾多的明崗暗哨,巡邏兵丁也增加了五隊來迴巡邏,大營內也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各個營房之間都被分隔開來,整個大營內外一派肅殺。


    所有官兵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想出外打探消息的軍官也被荷槍實彈的崗哨盡數擋迴,得到的命令隻有簡單的兩個字——“待命!”


    元奇團練軍令如山,兩年時間不間斷的強化訓練下來,恪守軍令已深入所有官兵的骨髓之中,雖然一眾軍官都生出一種大變在即的念頭,卻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


    很快,就有傳令兵奔赴各個營區傳令,所有士子出身的班排連營級軍官都接到命令,前往會議室會議,隨著元奇團練聲威大振,投筆從戎進入花地大營的士子也越來越多,如今已經多達三百四十餘人,班排連營各級軍官都有。


    會議室外的操坪上,各營軍官以營為單位排成整齊的隊列,整隊匯報完畢,營級軍官便被召進了燈火通明的會議室,長條桌首端,馮仁軒麵色平靜的望著列隊而入的一眾軍官,待的眾人各就各位,他才開口道:“連夜召集大家,有重要事情商議,坐吧。”


    待的眾人落座,馮仁軒才緩聲道:“接大掌櫃命令,花地大營即將出兵安南,強占鴻基煤礦。”


    在座一眾年輕的營級軍官是清一色的秀才,自然知道安南是大清的藩屬國,也知道廣州市麵上極為搶手的優質無煙煤都是來自安南的鴻基煤礦,一聽要出兵強占安南的鴻基煤礦,所有人心裏都是一沉,六營營長陸燦文率先問道:“出兵安南,可有朝廷之命?”


    馮仁軒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我說的很清楚,是大掌櫃命令。”


    三營營副周師禮大聲道:“這是亂命!我等不能奉命!”


    “放肆!”團副常坤寧嗬斥道:“這是元奇團練,不是八旗綠營,又不是造.反作亂,憑什麽說是亂命?”


    周師禮絲毫不懼,朗聲道:“沒有朝廷之命,悍然出兵藩屬國,是置君王於不忠,置朝廷於不義,如此不忠不義之命,難道不是亂命?”


    馮仁軒舉起右手,止住了欲開口爭辯的常坤寧,麵無表情的看了周師禮一眼,目光又緩緩從在座的一眾營官臉上掃過,語氣淡然的道:“今晚召集諸位前來,就是為商議此事,在座都是士子出身,可以暢所欲言。”


    “諸位,我說一句。”二營營長湯秉燦沉聲道:“曆來地方組建團練,皆是戰時臨時組建,戰後即行裁撤,元奇組建元奇團練,是因為與英吉利的戰爭,如今戰爭已經結束,循例,應該裁撤,諸位是不是應該想一想,大掌櫃為什麽在這節骨眼上,命令元奇團練出兵安南?”


    “諸位。”八營營副顏卿舒道:“與英吉利一戰,八旗綠營未嚐一勝,元奇團練卻是連戰連捷,未嚐一敗,在座諸位,不會有哪位希望元奇團練被裁撤吧?若有這分心思,戰爭結束,就應該主動離開,而不是繼續留在大營,日夜操練。”


    周師禮冷聲道“咱們固然是不希望元奇團練被裁撤,卻也不希望元奇團練做亂,為禍朝廷!”


    “出兵安南而已,如何就是為禍朝廷了?”


    “擅自出兵藩屬國,敗壞朝廷聲譽,挑起戰端,這還不叫為禍朝廷?”


    陸燦文插話道:“朝廷也並沒有裁撤元奇團練的意思,實授大掌櫃為南洋提督,著元奇團練分駐四通商口岸,這明擺著是有將元奇團練納入朝廷經製的意圖,此時貿然出兵安南,朝廷如何看待元奇團練?”


    這話倒是得到不少人讚同,他們投筆從戎進入元奇團練,固然有抗擊英夷,保衛地方的熱情,卻也不乏借助元奇團練博取戰功,晉身仕途的想法,江南一戰,已有不少人獲得官身,元奇團練分駐四個通商口岸,朝廷應該還會賞賜官身,誰願意這個時候節外生枝。


    “話是不錯,朝廷確實有將元奇團練納入經製的意圖。”湯秉燦緩聲道:“可大家應該都清楚,元奇團練與八旗綠營格格不入,一年的耗費的白銀更是八旗綠營望塵莫及,元奇團練究竟能不能被朝廷納入經製之師,還難說的很。


    大掌櫃是什麽人?論眼光論見識,論魄力論手段,咱們在座的誰能與大掌櫃相提並論?再說了,元奇所作所為,諸位又不是不清楚,諸位難道相信大掌櫃會為禍朝廷?”


    這話也不無道理,與英吉利一戰,元奇又是出兵又是出錢又是出謀劃策,積極協助朝廷抗擊英夷,戰事結束,還給朝廷借貸二千萬以解朝廷燃眉之急,怎麽看,元奇也不象是會為禍朝廷的!


    一時間,會議室裏一眾軍官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馮仁軒也不插言,靜靜的聽著眾人的議論,約莫一刻鍾後,他取出懷表看了看,隨即輕咳了一聲,待的安靜下來,他才道:“局勢表態吧,服從大掌櫃命令的,舉手!”


    刷刷刷,一支支手舉了起來,早有準備的常坤寧隨即在桌子下用鉛筆將舉手的軍官名字劃上勾,一共十名軍官,馮仁軒則麵無表情的道:“不願意服從命令的,舉手!”


    周師禮帶頭舉手,隨即陸燦文也舉起了手,隨即,幾隻手猶猶豫豫的舉了起來,一共六人,花地大營已擴至十二營,二十四名營級軍官,還有八名沒表態。


    掃了眾人一眼,馮仁軒冷聲道:“來人。”


    兩隊親衛應聲而入,見這情形,會議室裏一眾軍官都是一楞,這是唱的哪一出?不等眾人迴過神,馮仁軒已是麵無表情的道:“將陸燦文、周師禮,謝亞文........拿下!”


    陸燦文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怒視著馮仁軒,道:“咱們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豈能說拿就拿?”


    一眾親衛根本不予理會,如狼似虎的撲上前,動作利索的將陸燦文、周師禮等六人製服,馮仁軒正待吩咐將六人押下去,一抬眼卻見易知足走了進來,連忙起身敬禮,道:“大掌櫃!”


    見這情形,一眾軍官連忙起身,轉身敬禮,易知足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放開他們。”說著大步走到主位上,沉聲道:“軍人的天職是什麽?”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一眾軍官連忙立正齊聲道,幾位既不表態服從命令也不表態抗拒命令的營官一瞬間連冷汗都嚇了出來。


    事到臨頭,周師禮倒也不懼,兩眼平視著易知足道:“大掌櫃,擅自出兵安南,是亂命!屬下等不敢遵命!”


    易知足從伍家花園出來,就徑直趕了過來,正遇上馮仁軒召集一眾營官進會議室,他也沒吭聲,就站在外麵聽,這是難得的了解這幫秀才營官思想的機會,而且他也想看看馮仁軒是否值得重用。


    聽的周師禮這話,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手下的官兵抗命不尊,依照軍法條例,是何懲罰?”


    “迴大掌櫃。”馮仁軒連忙朗聲道:“依照軍法條例第十六條,抗命不尊,視情節輕重,影響大小,重者槍決,次之三十軍棍,再次之禁閉半月。”略微一頓,他才道:“今日情況特殊,是屬下令他們商議表決.....。”


    易知足沒吭聲,略微沉吟,才道:“英軍是世界一流強軍,元奇團練能夠戰勝英軍,難道還戰勝不了安南軍?出兵安南,如何會為禍朝廷?難道花地大營連戰勝安南的信心都沒有?


    元奇組建團練,一年要花費多少銀子,為抗擊英吉利入侵,又花費了多少銀子,這些銀子難道都是大風刮來的?你們拿著八旗綠營三倍以上的餉銀,享受著元奇的身股,就如此的心安理得?你們為元奇付出了多少?又為元奇創造了多少財富?


    開口朝廷,閉口朝廷,你們為朝廷做了什麽?朝廷現在國庫空虛,急需白銀,你們能為君父分憂?能為朝廷解難?”


    易知足的聲音不高,但壓抑不住的憤怒卻是人人都感受的到,一眾營官都木樁子一般杵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陸燦文、周師禮,謝亞文等六人更是覺的後背冷颼颼的。


    “出兵安南就是為朝廷分憂!”說到這裏,易知足語氣稍稍才放緩了一些,“元奇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你們知道多少?給朝廷低息借貸了三千萬兩白銀!河南賑災、救濟上海災民,戰爭巨額捐輸,每年上百萬的利稅,林林總總加起來,這幾年元奇為朝廷貢獻了上千萬的白銀。元奇越強大,為朝廷提供的白銀就越多,給予朝廷的助益就越大!


    我如今是南洋提督,要為朝廷籌建海軍,這是需要上億計的白銀,銀子從哪裏來?國內市場就那麽大,每年能賺的白銀有限!咱們隻能將眼光投向大清境外,從那些有名無實的藩屬國去掠奪!


    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們,我們不掠奪,西洋一眾強國也會掠奪,二十年之內,英吉利、俄羅斯、法蘭西、美利堅等西洋強國在完成工業革命之後就會對大清以及大清的藩屬國進行新一輪的侵略,咱們沒有時間從容不迫的發展,隻能去境外掠奪!


    目前大清有能力去境外掠奪的,唯有元奇團練!我們不僅要掠奪安南,所有臨近的藩屬國都要掠奪,不是藩屬國的倭國,也要掠奪!唯有如此,大清才能迅速的強大起來!”


    所有人都聽呆了,誰也沒想到,出兵安南居然隻是一個開始,元奇團練居然是要四處掠奪!陸燦文、周師禮幾人也是目瞪口呆,沒想到易知足居然如此開誠布公的放言要掠奪大清周邊的藩屬國,而且還是打著為朝廷籌建海軍的幌子,看來,元奇出兵安南,朝廷不僅不會降罪,怕是還會暗暗歡喜,想到這裏,幾人心裏都是後悔不迭。


    “在座諸位,能夠晉升到營級軍官,想來也是付出了不少的汗水和努力。”易知足說著緩緩的掃了眾人一眼,“但是你們讓我很失望,身為元奇團練的高級軍官,不以元奇的利益為重,隻為著自身的利益著想,元奇要你們何用?”說著,他將手伸向常坤寧。


    常坤寧一楞,趕緊將手中的名單遞了上去,易知足瞥掃了名單一眼,道:“身為營官,抗命不尊,顧念你們初犯,且情有可原,陸燦文、周師禮,謝亞文......六人著解除職務,禁閉半月,剝奪元奇身股,逐出元奇團練!”


    一眾營官聽的都是一呆,誰也沒想到處置的會如此重,剝奪元奇身股,逐出元奇團練,這可是名利兩失,以元奇如今的名聲和勢力,這六人以後在廣東怕是都沒臉見人了!


    周師禮臉色蒼白的道:“大掌櫃,屬下不服!”


    “帶下去。”易知足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吩咐道,隨即又看向名單,道:“師名睿、胡長坡.....八人,身為營級軍官,卻不能以身作則,有失表率,著降三級。”


    師名睿、胡長坡等八人登時一臉的苦澀,降三級,這等若是從營長一下降到副連了,不過,好歹還是留在元奇團練了,以後還是有機會再升上來,隻是,這個教訓實在是太深刻了,見易知足看著他們幾人,師名睿一個激靈,連忙立正敬禮道:“屬下等甘心領罰。”


    易知足這才看向湯秉燦、顏卿舒兩人,不等他開口,馮仁軒便介紹道:“二營營長湯秉燦,八營營副顏卿舒。”


    兩人連忙敬禮,易知足點了點頭道:“花地大營十二個營,兵力六千,正式升格為二旅,下轄四個團,馮仁軒為旅長,常坤寧為旅副兼一團團長,湯秉燦,顏卿舒分任二三團團長,四團團長由馮仁軒任命,各團軍官由團長自行選撥。”


    一眾軍官都是一呆,雖然早料到花地大營也會建旅,卻沒想到是在這個時候,湯秉燦、顏卿舒二人也沒想到,為了能晉升為團長,十二營營官們可沒少明爭暗鬥,不成想得來竟然毫不費工夫,這可是大掌櫃親自任命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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