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麵對那賊人,燕清歌毫不猶豫就選擇了讓她先離開。要知道,即便是隻有十歲的燕清歌,若是被人瞧見與小廝單獨待在屋子裏,也是會被損了閨譽的。

    但就這份心意,丁憐卿也願意信她。

    “多謝丁姐姐。”

    燕清歌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望著丁憐卿笑了笑,其中帶了一絲苦意。

    “燕家,雖然人丁單薄,但並不是個簡單的地方。我們大房嫡出從武,多年來都居於北疆,偶爾才會迴京來一趟,就連我,也不過迴京堪堪三個月罷了。而庶出的二房從文,京中的燕府實際上是二房的地盤,由二夫人掌管中饋,我身邊可信的,也隻有幾個從北疆帶迴來的丫鬟。更別說我大哥了,他是武將,平日裏不習慣帶著下人小廝,今日那叫長柳的,也是二夫人安排在我大哥院子裏的,因為要進宮才帶了進來,根本算不得心腹。這些,丁姐姐都可以叫人去查,絕無虛假。”

    “丁姐姐可還記得,我說我曾經在林尚書府落水?”

    燕清歌問,見丁憐卿點頭,她便接著說:“那件事,是我二嬸嬸與林家一同設計的,其實事情根本不止落水那麽簡單。我身邊的這個丫鬟會遊水。”

    她指了指紅柚:“所以林二姑娘便找了送禮給眾位小姐的借口,把我這個丫鬟給支開了。接著她們順利讓我出了醜,掉進了水池,誰知我身邊另一個小丫鬟,也是會水的,在她們安排好的男子跳下水之前,將我救了上來。”

    男子這個詞,讓丁憐卿睜大了雙眼。

    “與今天的事情很像對不對?”燕清歌嘴角噙著微笑,卻如同漂浮在水麵上的冰渣一般寒冷刺骨。“如果不是我那小丫鬟手腳快,我隻怕會被男子衣衫不整的救上來,失了清譽不說,這輩子大概就這麽完了。”

    燕清歌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平複自己的情緒,壓下自己眼中迸裂而出的恨意,語氣仍舊平緩的道:“從那件事以後,我便處處提防著二房。可我們大房無限風光,先是我被封了郡主,爹爹和大哥二哥立了大功,皇上甚至把丁姐姐你都許給了我大哥。二房如何咽的下這口氣?要知道,若是丁姐姐與我大哥的親事成了,張家與燕家交好,那二房想要扳倒大房,可得費好大一番功夫了。”

    “這……張家與燕家交好,難道對二房就沒有益處嗎?你二叔從文,官場上的事情或多或少都要依仗我外祖父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們何必算計至此?”丁憐卿到底是聰慧的女子,立刻就發現

    了說不通的地方。

    “丁姐姐覺得,今日若我沒有出現,沒有放那把火把人引開,二嬸嬸若是進了那間屋子,瞧見了那番情景,她會怎麽做?”燕清歌問道。

    “……大聲喧嘩,把人引來?”丁憐卿猜測。

    “不。”燕清歌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自嘲一般:“我二嬸嬸最高明的地方,便是她會讓你相信,她永遠都站在你那一邊。”

    丁憐卿一愣,顯然沒有想到燕清歌說的這種可能。

    “若我是二嬸嬸,我走進屋子先會驚訝,再第一時間把丁姐姐你護在身後,並讓丫鬟守住門口,不讓任何人進來。接著,長柳就會良心發現,把我大哥給供出來。而二嬸嬸自然要做出氣憤非常的樣子,將我大哥痛罵一頓,言語間影射出我大哥心有所屬,瞧不上丁姐姐你孤女的身份。然後轉過頭來安慰丁姐姐,說此事一定會讓燕家給姐姐你一個公道,隻要是丁姐姐想做的,我二嬸嬸一定滿口答應。”

    她不疾不徐的說著,接著又問:“丁姐姐你實話告訴我,當時,你心裏是如何想的?是不是想著,既然事已至此,何不拚個魚死網破?”

    丁憐卿心裏驚訝,隨即反應了過來:“這便是二房這番設計所想要的結果?”

    “沒錯。”燕清歌點頭:“隻要二嬸嬸在姐姐你麵前做足了好人的模樣,那這局棋他們就贏定了。因為,就算姐姐你以名譽為先,顧全大局,選擇把這件事壓下來,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嫁進燕府,二房也可以用這個把柄拿捏住你,讓你按照二房的吩咐做事。”

    丁憐卿微微搖頭,燕清歌便頓了頓,接著道:“不過我想,以姐姐你剛烈的性子,必定會選擇自殺以全名節。而我大哥因為不願與你結親,便讓小廝來輕薄姐姐的消息馬上就會傳遍天下,並且是由我二嬸嬸大義滅親去張老夫人麵前捅出來。”

    “如此一來,我燕家不僅得罪了天下的武將和張家,還會扣上抗旨不尊的罪名。而二房,有了二嬸嬸的大義滅親,相信張家會照拂一番的。如此分析下來,姐姐還覺得,二房的這個法子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嗎?”

    這一番分析有理有據,叫人聽得目瞪口呆,就連站在燕清歌身後的紅柚表麵上故作鎮定,實際上已經在心裏為自家姑娘鼓起了掌。

    天知道姑娘是有一顆多玲瓏的心,才會從那些蛛絲馬跡中識破二房的陰謀。

    事實上燕清歌還是小看了二房,否則今日這局不會破得那麽險

    。要知道,在燕清歌看見長柳溜進院子裏,並想通二房的計劃的時候,著實出了一身冷汗。

    這便是二叔與二夫人深淺的不同。

    幸好,幸好還沒有因為她的輕敵而造成太大的損失。

    燕清歌不由得捏緊了雙手。

    “丁姐姐,至於那長柳……”話說到一半,燕清歌立刻停了下來,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青蘭,你怎麽在這兒?郡主呢?可曾見到丁家姑娘?”那仿佛真心擔心的語氣,正是二夫人。

    燕清歌看了丁憐卿一眼,見她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眼裏的迷茫也開始逐漸清明,本能的透出對門外之人的抗拒。於是小聲道:“我去打發她走。”

    “二嬸嬸也是來醒酒的嗎?”燕清歌走到門口,對著二夫人微微一笑。

    二夫人站在門外,不動聲色的往屋子裏探了一眼,根本看不見裏頭是不是有人,眼裏便浮起幾分焦慮不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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