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天道難為民,除卻至高便無情。初心本是浩蒼生,奈何天道似下棋。古來人間最寂寞,無人與我同飲酒。虛與委蛇最是假,此間作罷登大頂。


    這便是儒家當代聖人楊尋的《戰天歌》,天道與我皆是酒,不滿時節敬蒼生。一杯不夠再一壺,敢問上天耐我何?


    這兩首詩分別是楊尋入聖人境前後所作,其中透露著他的無奈和囂張。


    楊尋,西海人士,在與大乾國毗鄰的膠東國叱吒風雲,膠東國奉其為聖主,門下能人無數,膠東雖小國,戰力亦絕世。據說膠東國有如今的局麵,有七分拜楊聖人所賜,膠東首府陳牧說過一句讖語:少保力戰天,往後澤子民。廟堂自慚穢,終是拜聖主。


    楊尋,人稱楊少保,前半生命途多舛,於而立之年頓悟大道,一朝仙人境,世人皆驚奇。此間萬般苦,少保獨自知。


    中書令牧恆河在講堂上娓娓道來,李憶年在下麵聽得十分入神,牧恆河看了看李憶年,滿意一笑,講堂不大,由一間書房改造而來,李憶年忽然開口問道:“先生,楊聖人前半生具體是怎樣的呢?”


    牧恆河不怒反喜,他似乎是來了興致,說道:“三十歲之前是一個病夫,具體的隻有這麽多了。”李憶年“啊”了一聲,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牧恆河補充道:“許東來曾經是他的門生,後家族變故,便證道飛升了。”


    再看許後這邊,他坐在地上調息,人群自動讓開,林京站在一旁,默然不語,錢華帶著司馬行走了過來。


    錢華拿出一枚金丹,遞給了林京,撫須說道:“這便是武當山的九轉金丹,待會給他服下,我這裏有一句口訣,你也一並轉告於他,你不用推辭,與人為善,日後便是與自己為善。”


    林京接過九轉金丹,一揖到底,錢華留下口訣後便和司馬行一同離開了靜心觀,廟會的後續事宜由武當門人主持,說白了,他們這次不遠萬裏來此隻是為了殺趙魁而已,現在寒生當年舍命相助武當山的情義已經一筆勾銷,這對武當山這種名門正派來說也是一種解脫,說到底世人皆是如此,所謂人情涼薄,大抵逃不過利益大小與人心冷暖。


    許後調息完畢之後,接過九轉金丹,笑道:“這玩意值一萬兩,並且有價無市,迴頭把它賣了,說不定能在京城買一座豪宅。”


    林京翻了一個白眼,鄙視道:“你大爺的,不過也是,是值不少錢。”


    許後站起來,環顧四周,一瞪眼,眾人皆是四散而去,他複又說道:“你說的那句口訣我又不明白,說了不是等於白說。”如果被錢華聽見這一句,他估計得吐血身亡,這一句口訣是武當靜心峰正陽宮的秘術:吞天經。


    林京捧腹大笑,過了一會兒,他昂首挺胸,說道:“我這種高人為何和你這種無賴貨色同行呢,可歎可歎啊。”


    許後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罵道:“滾你的,沒羞沒臊的。”


    謝尊蹲在遠處的牆角附近,他忽然起身,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眨了眨眼睛,說道:“大哥,受小弟一拜。”說完,便要跪下。


    林京躺在地上製止道:“別,他受不起。”謝尊立馬起身作了一揖,許後又踹了林京一腳,林京似有不滿,說道:“疼!你先人。”


    謝尊嘿嘿一笑,說道:“大哥,小弟謝尊,人稱京城武門小霸王,你看看我,這身板,這肌肉。”他一邊轉圈一邊比劃道。


    許後一言不語,林京站了起來,提議道:“這樣,我是他大哥,這樣你就是三弟了。”謝尊暢然大笑,說道:“可以啊,沒問題。”


    林京瞠目結舌,許後不以為意,摟著謝尊的肩膀,說道:“我們二人本來是一個組織,叫做那個什麽來著?”說完,他轉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在摳鼻子的林京。


    林京“啊”了一聲,連忙說道:“複仇者聯盟。”許後一拍大腿,說道:“還是你的記性好。”


    謝尊附和道:“加入這個組織要收費嗎?”許後再次看向林京,林京擺了個嘴型,許後颯然一笑,說道:“一萬兩白銀。”


    謝尊猶豫了片刻,林京補充道:“一千兩。”謝尊怒道:“怎麽了,看不起我?這裏是五千兩銀票,剩下的先欠著。”


    許後接過銀票,手掌微微顫抖,白成不知從什麽地方跑了出來,他喊道:“少主,少主,這可是五千兩啊。”謝尊嚴厲喊道:“死一邊去。”


    原來之前寒生在走之前下了一個障眼法,對謝尊的元神做了些手腳,錢華將一切看在眼裏,卻並未點破,狗咬狗的事情,他錢華從未打算摻和。


    這就是一報還一報,父輩造的孽,父輩不還,便隻能由子孫來還了,天道如此,聖人亦是不能免俗。


    不過此時的寒生也並不好受,他使出了鬼門禁術,此刻正在被天道反噬,隻剩半口氣的趙魁含糊不清地說道:“師父,你沒事吧?”寒生似有心事,說道:“你說什麽。”


    趙魁目瞪口呆,又是吐出一口血,寒生安慰道:“別說話,你現在最好別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問道:“那個和我幹仗的小子什麽來頭?”趙魁艱難地準備開口,寒生擺了擺手,說道:“算了,管他是誰,反正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微風拂麵,寒生對大鴉說道:“大鴉啊大鴉,你說我把謝尊弄得不正常之後,他們謝家會是什麽反應。”


    大鴉翻了個白眼,它似是聽懂了寒生的嘮叨,叫了幾聲,趙魁又想開口問話,奈何有氣無力,寒生喟然長歎,自語道:“他謝家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一門都是些比我們鬼門還像鬼的東西,謝尊,武門謝尊,哼!”


    趙魁終於憋足了力道,說道:“師父,丹藥。”寒生哈哈一笑,說道:“差點忘了。”他掏出一枚九轉金丹,說道:“這是我當年幫助王玄禮的時候,他給我的禮物,想想,還真是好,這可是為師拚了命換來的,本來是想救你師娘的,可是她沒等到我迴去便過世了,還是那句話,命薄無福啊,小慧那丫頭到現在都不肯原諒我,我何嚐不想救她母親,她可是我的妻子,我何嚐不想救她,你說,是這個理嗎?”


    趙魁不知從何來的力氣,他說道:“師娘對我好,所以我對小慧好,就是這個理。”


    寒生將九轉金丹遞給了趙魁,趙魁看了看,還是吞了下去,頓時間,一股浩然氣息透過了趙魁的百脈,溫和滋潤,趙魁的傷口以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不一會兒,他的傷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他坐了起來。


    寒生忽然抱頭痛哭,人常說人越老就越像個孩子,此時的寒生便是如此,他說道:“你師娘是怎麽說我的,她走之前,現在我救了你一命,你說了,也不算違背誓言。”


    趙魁鄭重說道:“師娘說你是她見過的最邋遢膽小的男人,也是天下頂好的男人,她說完便後悔了,叫我發誓不要對你說,她怕你忘不掉她。”


    寒生笑了笑,他擦幹眼淚,開懷一笑,說道:“好了,我還以為她也恨我沒本事呢,大鴉,走起。”


    此刻,大鴉衝天而起,似是一柄射向雲端的利劍,不知為什麽,此刻趙魁眼中的寒生好像化身成了一尊菩薩,神俊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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