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嶽氏親自提著食盒送來了一碗藥。沈寧抱著如意守在榻上,寸步不離,連和安郡主過來勸她用些晚飯都沒有吃。如意的反應也漸漸得少了許多,隻是偶爾沈寧喚它的時候,它會勉力搖搖尾巴作為迴應。

    嶽氏走到榻前,將食盒放下取出了那一碗藥。

    “寧兒,藥來了。”嶽氏把藥端到沈寧跟前,小聲提醒她。

    “大嫂,你來啦。”沈寧這才抬起頭,將視線從如意的身上移了開來。“是藥好了嗎?”

    “嗯,寧兒。趁著藥還熱著,效果最好。”嶽氏歎息一聲道。“你要是不想喂如意,就讓大嫂來吧。”

    “不用了,大嫂。”沈寧擠出一個微笑來。“我來喂如意喝吧,你們不用留在這裏了,我想單獨送如意最後一程。”

    沈寧說了這話,眾人見她麵色哀戚,也都知道如意陪了她十幾年了,在她心中地位很重。如今如意醫治不得,沈寧選擇要親手一碗藥送走如意,心中必是十分不好受的。所以眾人也沒再勸說什麽。和安郡主也率先出了房間,其他人跟著退了出來。

    “朱砂、成樂,你們在這裏等著小姐結束。”和安郡主知道如意在沈寧心目中的地位,偏偏這個時候如意又要離開了,她著實擔心女兒的狀態。“今晚上小姐若是不讓你們搬動如意,你們也隨她。”

    “奴婢知道了,郡主。”

    沈寧看人走光了,看著榻上小幾上的那碗藥。

    “嗚嗚...”如意用自己的爪子勾了勾沈寧垂在身邊的手。

    “嗯,怎麽了?”沈寧努力憋住眼眶中的淚水,俯首去看如意的情況。

    這才發現如意的嘴角竟然已經流出了血來,如意肚腹不斷抽動,它的後腿也不斷抽動了起來。但是如意的前爪輕輕搭在沈寧的手腕上,沒有施力隻是微微抖動著。那種細碎的觸感慢慢順著沈寧的手臂往上走,那種感覺直達沈寧的心口。

    沈寧這才閉了閉眼,狠心端起了小幾上的那碗藥,送到了如意嘴邊。如意舔舔沈寧的手,就乖乖地任由沈寧把那碗藥汁喂了進去。

    那碗藥下去以後沒一會兒,如意的口中就不再流血了,身上的反應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然後就是雙眼慢慢合上,就那樣躺在沈寧的懷裏,失去了生息。

    “朱砂、成樂,你們兩個進來吧。”一直等候在屋外的朱砂和成樂二人聽見房中的沈寧喚她們,連忙上前推開了門。

    門裏麵,沈寧依舊保持著抱著如意的動作。

    “小姐。”朱砂走近了沈寧,這才發現如意嘴角的血跡已然凝固了。看著往日裏常常生龍活虎、滿院子裏撒花跑跳的如意,現在就這樣躺在沈寧懷裏走了,朱砂的眼眶也不住發起酸來。

    “把藥碗收拾下去吧,你替我去謝謝大嫂。”沈寧說道,又轉向了成樂。“你們拿把剪刀來,我想把如意的牌子剪下來留著。”

    最後,沈寧親自帶著如意的遺體乘著馬車去了永寧侯府的莊子。她一早去了賀氏院中,征得了家中長輩的同意。長輩們同意她把如意葬在永寧侯府每年夏天都要去避暑的莊子上,沈寧連早飯都顧不上用就要送如意出城。

    宮中,林清再次入宮。

    之前成樂遞進宮來的消息,說是有人跟蹤沈寧。因為蕭嶸最近已經開始在皇上的代領下,開始接觸處理朝政。而且他在宮外安排的人手平日裏也都是由林清直接轄製的,他就派人告知了林清,讓林清注意調查此事。不過三五日後,林清便把跟蹤沈寧的人找出來了。

    鞏三,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家在京城百裏之外的鞏家村,十五歲時入京,一直在京中的富貴樓做店小二。平日裏不是在店裏上工,就是在京中租住的小房間裏休息,不賭不嫖,每三個月會迴家一趟將攢下來的銀錢帶迴家中貼補家用。但是他卻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在京中一戶人家服侍,這戶人家巧得很,正是與沈寧見麵就會鬥得水深火熱的梁邵月的家。

    他的姐姐已經被梁夫人做主配了小廝嫁了人,這段時間因為有孕,主子給了恩典讓她迴家待產。他的小妹妹靈寶正好是在梁府小姐,梁邵月院中伺候的三等丫環。

    “梁夫人與和安郡主是手帕交,也是閨中密友,兩人不論在閨閣時還是各自嫁人後關係一向很好。兩人都隻生了一個女兒,偏偏兩個女孩從小鬥到大,關係處得極差。”林清進宮來,直接被東宮的內侍引去了蕭嶸的書房。這個時候皇上已經分了一部分政務給蕭嶸處理,蕭嶸此時就正在書房裏處理手裏的政務。“不過這個梁府小姐刁蠻任性也是出了名的,但是因為出身不錯的原因,之前也在皇後娘娘的召見名單上。她隨著梁夫人入宮拜見了皇後,而且那日她還在皇後的未央宮裏撞見過你呢。”

    蕭嶸從滿桌的公文裏抬起頭來,他對那日的情形也還有形象。梁邵月因為打翻了茶水弄濕了裙子,被人領出來更換衣裙時正好撞上了本來要給皇後請安的蕭嶸。蕭嶸一眼認出

    了梁邵月,她麵對著宮女時的十足倨傲和他印象中的德妃形象慢慢重合。梁邵月見了她,粉麵含春羞羞怯怯地上前行禮,蕭嶸容她行了禮之後讓她平了身,就轉身徑直離開了。

    “你的意思是跟蹤的人是梁邵月派出來的?”蕭嶸聲音冷淡地問道,梁邵月前世在宮中也是這樣,整日裏唯恐天下不亂在宮中鬧騰。沈寧其實是懶得管理後宮中的這群嬪妃的,若是嬪妃之間互鬥的時候,沈寧都隻是上座圍觀而已。梁邵月卻時不時地就要去招惹沈寧,偏偏在地位和家世上都處於弱勢,每每都被沈寧壓著整治,卻還總是不長記性,好了傷疤忘了疼。

    “嗯,你先聽我說。”林清調侃道。“小道消息,宮宴散了那晚梁府小姐院子裏就傳來了好大一陣動靜,看來這位梁小姐和宮裏的淑妃娘娘有一樣的愛好,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聽個響。說不定這位梁小姐瞧上你了,又加上死對頭沈寧即將坐上你的太子妃,心情自然不好。那天晚上不知道梁夫人屏退了梁府的小人,同梁小姐說了些什麽,梁小姐就在自己院中被禁足了,梁夫人還特地將手裏的大丫環派去看著她。”

    “能不嘮叨,直接說重點給我聽嗎?”蕭嶸無奈,隻好出聲打斷了林清的長篇大論。要知道林清什麽都挺好的,就是說話不著重點。常常一件事說著說著,就會由著自己的性子東拉西扯的,你要是不出聲打斷,他能一個人說上一個時辰的話。

    “梁府曾經有下人撞見過靈寶帶著鞏三去過梁小姐的房中,鞏三最近一次迴家居然送迴去十五兩銀子,要知道這些錢是他得幹十來年才能存下來的錢。”林清被蕭嶸瞪了一眼,才繼續說起了正題來。“如意樓現在已經被和安郡主轉交給了沈寧,鞏三這幾日托了同鄉,常在如意樓後堂出沒,似乎在查一個人?”

    “他是跟蹤完才去查人的?”

    “是的。”林清說道。“他查的人是個如意樓中新來的人,據說是由沈寧親自帶過去交給如意樓的王掌櫃的。”

    “他查的人是什麽來曆?”沈寧親自帶人安排,蕭嶸也有些疑惑此人是誰。

    “這個暫時沒查到,沈寧把人帶去如意樓的時候沒說這人的來曆,那人自己也沒和店裏人說過自己的來曆。據他所說,他是孤身一人在京沒有親人。”

    “那你兩頭都繼續幫我盯著看。”蕭嶸吩咐林清。“你派幾個得力的人手,守在永寧侯府周圍,若是她要出門就暗中妥善保護著吧。”

    “好,我必定要精心挑選好手暗中保護。

    ”林清笑道。“周密保護好未來的太子妃,必定讓我們這位太子妃娘娘能夠安然入宮嫁給你。”

    在京外的莊子上安葬好了如意之後,沈寧並沒有當日返迴永寧侯府。而是派了身邊的朱砂迴京,替她取迴了一些她日常穿的家常衣服和用品過來。她準備在莊子上住上一陣子,好好平複這一段時間以來紛至遝來的種種事情。

    可能是因為沈寧如今出入都會有安泰大長公主派來的一隊侍衛護送保衛,那個曾經跟蹤她的人再沒有出現過。

    沈寧在莊子上住了下來,沒有帶上太多的丫環,隻帶了成樂、朱砂和半夏在身邊。反正莊子上也有下人,日常的雜務也還是有人做的。沈寧在莊子上,每日起早都會逛到如意的墓前和它說說話,其餘時間也就待在自己房中足不出戶。臨用晚飯前,還會再去如意墓前看一圈。

    永寧侯府的眾人知道沈寧住在莊子上是為了散心的,所以一直也沒有催促她迴來永寧侯府。直到沈寧住在莊子上快有一個月的時間,她的生辰就快要到了。和安郡主才派了沈令桓和沈令翰親自來接沈寧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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