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樂從內殿的暗門處悄悄離開。

    “看樣子,老二的確沒攙和這次的事情了。”蕭崇扔下空酒瓶,往後一靠,臉色卻沒有了剛剛的輕鬆。“但是老二手底下也未必幹淨,尋來傳謠言的人正是他王妃的庶弟。”

    “算了,大哥,也許邙山上落下的那塊巨石真的隻是個意外。”蕭嶸故作輕鬆地拍拍蕭崇的肩膀。“不過鎮遠侯府倒是真識相,竟沒有絲毫要站隊在齊王身後的意思。”蕭崇想到淑妃氣得牙癢癢的樣子,忍不住大笑出聲。“這邊世子夫人剛剛出宮迴府,那邊鎮遠侯和世子就入宮向父皇請罪了。”

    “鎮遠侯當年完全是靠父皇一手提拔上位,早聽說他性子魯直,對父皇很是忠心,看來確有此事了。”

    “你卻不知道另一樁子事情呢。”蕭崇樂意將聽來的八卦告訴蕭嶸知道。“且聽我慢慢說來。”

    鎮遠侯朱袁深出身沒落世家,待他成人時家中都要靠變賣祖田來度日了。他便尋了原先家族中的舊識,入伍做了一個小士官。他武藝不錯又敢拚敢闖,陸陸續續地也立下了不少軍功。隻是他不善專營,個性耿直,得罪了不少上峰和同僚,就一直都沒有上升的機會,混了多年都還是低等士官。

    直到朱袁深三十五歲時,南疆邊境楚國大軍壓境,皇上為立君威親自領兵出陣,他這才熬出了頭。

    在之後不到五年的時間裏,他靠著累累軍功一升再升,最後皇上居然還封了他為鎮遠侯。

    他的原配是他在家族沒落後娶得,隻是一個舉人家的女兒,為他生下長子後不久就病亡了。之後他在軍中不得誌,便一心教養長子沒有再續弦。

    南疆邊境的動亂徹底解決後,他接上老母和長子入京封侯進爵。這個時候京中的不少世家都紛紛瞄上了在南疆軍中深有聲望的鎮遠侯,一時之間新貴鎮遠侯府的門檻都被踩矮了不少。

    朱袁深的老母挑了又挑,才選中了當時禮部尚書的長女。據說因著擔心長孫會被繼母磋磨,老人家才特地挑選了這麽一位據說個性溫厚的繼室人選,當年年底朱袁深就續娶了這位小姐。婚後不久這位繼室就為朱袁深生下了一個美麗嬌俏的女兒,這個女兒就是鎮遠侯的獨女,當今的淑妃娘娘。

    原來待朱袁深長子如親子一般的繼室過了幾年又再次有孕,這迴生下得可是個大胖小子。因為朱袁深並未上書請封世子,這位繼室不免多了些心思。

    正巧朱袁深的長子已經到了知人事的年紀,這繼室搜

    羅不少美貌、妖嬈的丫環送進了長子的房中,想著先壞了長子的名聲,讓他找不到得力的嶽家。誰知道長子是朱袁深親自教養大的,個性、為人都像足了朱袁深。他就是不用繼母送來的丫環,隻讓那些丫環做些外院的雜事,自己的日常起居隻用小廝伺候左右。

    朱袁深為長子挑選了妻子,是他軍中同僚的女兒。繼室緊接著接了一位柔弱美麗的表小姐進府暫住,這位表小姐似乎是腿腳不好,入府不到三天,就摔倒在長子跟前五迴。長子總是扭頭就走,長子媳婦轉手就送了這表小姐一對拐杖。

    長子媳婦有了身孕,繼室鬧著要長子媳婦晨昏定省日日伺候。可伺候了沒幾天,長子媳婦就見了紅。長子請來大夫,大夫說得嚇人,說是少夫人這胎保不住了。

    長子媳婦出身武將世家,娘家人雖然不在京中,可是長子媳婦的母親卻是京中大族徐家出身,徐家都是文臣出身,族人在京中足有幾百號人,為官的也不在少數。這下子好了,徐家的夫人、少夫人、姨太太、姑太太們紛紛上門看望來了,一輛輛馬車把鎮遠侯府門前的路都堵了個水泄不通。

    原來繼室年輕貌美,與朱袁深感情處得還不錯,她所生的嬌女幼兒也十分可愛,很得朱袁深的喜愛。

    可是朱袁深那去逝的原配在他式微時多年陪伴,又為他生下長子,死前不求朱袁深其他,隻求朱袁深續娶後不要苛待兒子。朱袁深心中也很是看重原配,長子更是自己一手帶大培養,在朱袁深心中的重量也非同一般。

    這次的事關乎著長子的子嗣,徐家女眷們又天天上門來看望長子媳婦。眼見著,滿京城都要知道他的繼室苛待原配留下的繼子了,連皇上都私下裏提點了他一迴,不要讓自己的後院生亂。

    朱袁深也知道繼室無非是想為幼子謀求世子位置,索性直接上書請封長子為世子,徹底斷了繼室的念想。

    “說到底,看來鎮遠侯世子心中也有自己的成算了。”蕭嶸聽完這些情況,也算是了解了個大概。“世子和繼母的關係很差,連帶著淑妃和這位兄長的關係也隻是麵子情。若是齊王真能順利取我而代之,難保淑妃和她母親不會再次謀求世子之位。畢竟世子並不是齊王的親舅舅,世子估計也不想將自己的位置拱手讓人。”

    “是啊,鎮遠侯府若是選擇純臣之路,至少可保三代無憂。可要是站錯了隊,那結局就不好說了。”蕭崇與蕭嶸對視一眼。“我和這位世子打過幾次交道,他可是個聰明人。”

    “既

    然是聰明人,大哥就不妨再與這位世子多多接觸接觸。”

    英國公府太夫人八十壽辰,和安郡主帶著沈寧前去赴宴。

    英國公府太夫人高壽,老人家又喜歡熱鬧,英國公府便將這次的壽宴大操大辦。還特地重金邀來了京中有名的戲班子前來助興,吹拉彈唱很是熱鬧。

    太夫人八十了,頭發也不過是花白而已,老太太精神矍鑠,常年帶著笑臉總是樂嗬嗬的模樣。此時坐在主位上,被一群孫子輩、重孫子輩的孩子們圍著說笑。

    這時戲台上正唱著麻姑獻壽,老太太喜歡看這個,聽得入了迷。小輩們就逐漸散開來,各自交際去了。

    沈寧自小不喜歡聽戲,坐下來沒一會兒就坐不住了。

    “娘,我能去院子裏逛逛嗎?”她把著和安郡主的胳膊,撒嬌。“我不喜歡聽戲。”

    “這可不是自己家,給我老實坐著。”和安郡主撇了她一眼,道。“你如今是個大姑娘家了,可不是小丫頭片子了,哪裏還能隨著你到處亂跑。”

    “娘,英國公府我又不是頭一次來了,又不會迷路。”沈寧撅著嘴。“娘,你要真不放心就讓青蘊跟著我唄,讓她看著我。”

    “哎。”和安郡主歎了一口氣。“好好,隨你,青蘊跟著小姐去吧。”

    沈寧剛出院子,就遇上了幾個同樣從戲台子前麵溜出來的小姐。

    “寧妹妹,你也溜出來了。”領頭的那位小姐姓王,閨名珍珠。她的父親是戶部郎中,她與沈寧歲數相仿,往常經常在各家宴席上遇到,跟沈寧也算熟識。

    “珍珠姐姐不也出來了。”沈寧上前挽過王珍珠的手臂,問道。“諸位姐姐們準備去哪?可不可以帶著我一起?”

    “我們啊。”王珍珠笑道。“我們準備那個戲班子的後台看看,我聽我哥哥說過,戲班子的後台可好玩了。”

    王珍珠提出來後,諸位小姐連著沈寧都同意了。隨侍的丫環們都阻攔不住自家的小姐,隻好跟隨左右。

    小姐們說說笑笑著朝著戲班子的後台去了,到了後台戲班子的主人忙出來接待一幫子小姐們。班主領著她們四處看看,小姐們都是第一次到戲班子的後台來,看什麽都是新鮮得很。

    戲台前戲子們仍在唱著麻姑獻壽的戲碼,後台也是一片嘈雜的情況。偏偏沈寧耳朵尖,聽見後台外麵似乎有人爭吵。沈寧見著王珍珠帶著小姐們,四處逛著正看到興致頭上,便自己轉身出去

    了,青蘊連忙跟了上去。

    沈寧循著聲音找去,見著一個少爺模樣的人領著五六個小廝將一個身材瘦高的少年圍在中央。

    “小姐,這是個什麽情況?”青蘊見那處都是男子,忙勸沈寧離開。“我們還是迴去吧。”

    “不要,我就藏起來看看,不會讓他們發現我的。”沈寧自己看著旁邊的假山石,說話間已經貓到一塊山石的背麵躲了起來,還朝青蘊招招手。“你快過來,你杵在那不是讓他們看到了嗎?”

    那個少爺模樣的人似乎正欲伸手調戲那個少年,少年背朝沈寧,沈寧看不到少年究竟是誰,卻認出了那個調戲少年的少爺是誰。

    他們離得沈寧還有些距離,沈寧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隻看到少爺好像往少年臉上抹了一把,少年一抬手抓住了少爺的手,狠狠地朝反方向撇了下去。少爺發出一聲慘叫,那幾個小廝趕忙出手,誰知道少年拽著少爺的手不放,隻出了幾腳,就把那五六個小廝踹得人仰馬翻。

    青蘊見沈寧的身子一晃,剛想拉住沈寧,沈寧已經一個跨步出了藏身的地方。

    “你還不趕緊放開手。”沈寧衝到少年身邊,拉住了他的手臂,對他說道。“你知道這個紈絝子弟是誰嗎?”

    “我管他是誰!”少年再次發力,狠狠地說道。“他這般折辱我,難道還讓我忍著不成?!”

    沈寧這時看清少年樣貌,也是瞠目結舌。難怪這少爺要忍不住調戲他了,這少年實在長得是太好看了,就連此時的盛怒都絲毫不減他的顏色。

    而這少年竟也是沈寧前世舊人,沈寧根本沒想到重生迴來後還能再見到他。

    這少年居然是前世未央宮裏的內侍總管——魏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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