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侯府中,二房的亭軒院裏此時擠滿了人。

    “迴稟郡主,二小姐的傷並不嚴重,日後好生換藥,保持傷口幹燥清潔,隻要護理得當,小姐額頭上便不會留下疤痕。”來坐診的劉大夫見了這滿屋滿園的陣仗,抹了抹額上的汗珠,迴話。“並無大礙,並無大礙。”

    “依大夫所言,小女傷勢不重,怎麽昏睡到現在還沒醒轉。”和安郡主看著床上躺著的小人兒,猶自昏睡著,肉嘟嘟的圓臉蛋此時慘白白的,隻有額上的傷口透著殷紅,看著甚是可憐。

    “二小姐太過年幼,從高處墜下難免受了驚嚇,驚懼之下才會昏睡。”劉大夫摸摸自己的白胡子,老神哉哉地說到。“約莫兩三個時辰後二小姐自會醒來,老夫留下幾副鎮靜安神的湯藥來,近日裏莫忘記給小姐服用就好。”

    永寧侯府二爺沈懷源從院外拎著一個七八歲大的男童走進來。

    “爹,你放下我,我要去看妹妹。”男童被拎著,還掙紮不停,嘴裏也不停叫嚷著。

    “逆子,你還好意思說你妹妹。”沈懷源走到廊下坐下,把男童翻過身來放在自己膝上,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你太膽大妄為了,都膽敢拐帶著你妹妹跟你一道出府瞎晃。如今還連累你妹妹磕傷了頭,你可知道你闖下了多大的禍,要不是你賀家表哥及時趕到,還不知道你妹妹會傷成什麽樣子?”

    說著,又是狠狠的幾巴掌打在男童的屁股上。

    “娘啊!”男童見沈懷源不但不停手,反而下手得勁越來越大,自己的屁股也是越來越痛,連忙扯開嗓子哭嚎起來。“快來救我,我要給爹打死了哇!”

    “爹,弟弟想是已經知錯了。”院門外匆匆走進一個小少年,眉目秀麗,生得極為肖似和安郡主,正是沈懷源與和安郡主的長子沈令恆。“我們還是趕緊進去看下妹妹的情況吧。”

    而被沈懷源拽著教訓的男童是他與和安郡主的次子沈令翰,因著他吃糖太多壞了一嘴的牙,和安郡主禁了他日常吃糖。他便拿著自己日常攢下來的銀子要出府自己買糖吃,又趁著伺候幼妹沈寧的奶媽媽一個不留神,把剛剛滿三歲的沈寧也拐帶出府。結果在糖鋪裏出了意外,沈令翰與人發生爭執,混亂之中呆站一旁的沈寧被人從二樓台階邊推搡跌下。

    幸而沈寧年歲小,又正值冬日家人擔心她著涼,硬生生將她裹成了一個圓滾滾的圓球。所以才沒傷到骨骼,隻是額頭上擦傷了一片。

    但是見著倒在

    樓階下昏迷過去的幼妹,饒是沈令翰平日裏雖在永寧侯府中無法無天慣了,也終究不過是個七歲大的孩子,見此情景也是立刻慌了神忍不住哭了出來。

    幸好永寧侯府姑奶奶之子賀毓帶著巡防營一隊兵士例行巡街經過此處,馬上將兩人送迴了永寧侯府,並通知人找了永寧侯府日常用慣的大夫到永寧侯府守著。

    沈寧剛被送入房中診治,沈令翰就被親爹抓住整治了一頓。

    “舅母,如今寧表妹安好。”賀毓看著大夫出去開藥方,說道。“我還有差事在身,就先告辭了。”

    “好好,莫耽誤你的差事。”和安郡主忙起身,送賀毓到了房門口。“毓哥兒,今天的事情多謝你了。若不是你正好看到我這兩個冤孽,還不知道會鬧出多大的事來。”

    “舅母莫送了,寧表妹畢竟年幼受了驚嚇,您還是迴房看顧她吧。”賀毓拱手轉身,又遇上提著沈令翰走進來的沈懷源,施禮後便離開了。

    “嗚嗚嗚,妹….妹妹。”沈令翰掙脫父親的手,撲到沈寧床邊。“妹妹,你醒醒啊!”

    沈令翰看到妹妹昏睡不醒,頭上包紮著白色的裹布,還隱隱透著血色,不禁撇撇嘴又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此時得知女兒並無大礙,和安郡主滿心的火氣和擔心已經散去了不少,又見次子實在哭得可憐,攬過他的小身子。“不哭了,妹妹沒事了,現在隻是在睡覺罷了。”

    “真的嗎?”沈令翰抽抽噎噎得問道。

    “真的。”和安郡主正了神色。“不過翰哥兒以後可得聽話,不能帶著妹妹瞎胡鬧了。”

    “嗯,翰哥兒知道錯了,娘。”沈令翰依偎在和安郡主的懷裏。“我要和娘一起等著妹妹醒來。”

    沈寧感覺到額上的陣痛醒來時,便立刻怔住了。

    現在睜開眼就能看見的房子擺設不再是自己住了幾年富麗堂皇的未央宮,而是自己出嫁前的閨閣。

    又一轉眼,便看到了滿屋的人。而坐在床邊的美貌婦人和幼童正是她的母親和安郡主和她的哥哥。父親沈懷源和另外一個哥哥也正在站在床邊,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可是父親和母親看起來都年輕了許多,連兩個哥哥看起來都小了很多。

    床上的小女娃兒,睜開眼似是沒有焦距一般,看起來有些呆呆傻傻的,目光在床邊的幾人身上轉了又轉。

    “娘,妹妹是摔傻了嗎?”沈令翰看著妹

    妹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不認識自己了一般,抬頭看向和安郡主。

    “翰哥兒,妹妹不是摔傻了,是被嚇到了。”和安郡主放開懷裏的沈令翰,把床上的小女娃抱在自己懷裏,柔聲安慰。“寧兒,莫怕,娘在這。”

    沈寧被和安郡主抱起來,娘親的懷抱溫暖又透著股香氣,十分舒服。沈寧忍不住抬手查看,發現自己的手已不再是成年女子的纖纖玉指,而是肉唿唿圓嘟嘟的幼童手掌,而自己整個人都能窩在娘親的懷裏。

    “娘,鏡子,看鏡子。”沈寧開了口,也是稚氣十足的娃娃音。“要看鏡子。”

    “好,寧兒等著,娘讓人給你拿鏡子來。”和安郡主忙讓自己的大丫鬟青蘊去拿梳妝台上的靶鏡來。

    青蘊忙去取過靶鏡遞到和安郡主手邊。

    沈寧看到靶鏡裏映出的人像,分明是三四歲時的自己,鏡中那個生得一張圓乎乎小臉的女童,正睜著一雙黑黝黝的圓眼睛看著自己。

    自己居然不再是深宮之中鬱鬱寡歡的沈皇後了,而是重新變成了永寧侯府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二小姐了。

    “寧兒,看看爹爹。”候在一邊的沈懷源看著妻子懷裏可憐可愛的小女兒,也是軟了心腸,放輕了聲音問道。“爹爹抱抱你可好?”

    “嗯”沈寧點點頭,朝著沈懷源伸出手來。

    沈懷源忙不迭從妻子懷裏抱過女兒,小女娃的身子又輕又軟,沈寧輕歎了一口氣,將小腦袋倚在父親肩頭。

    她之前難產的消息傳出,爹爹和兩位兄長因是男子不好入後宮,隻得等在宮門外。等到她產後血崩,再特召父兄入宮見麵時,她卻沒有挨到和父兄見最後一麵。

    如今不知緣由,自己竟能重返年幼歲月,再見到父母兄長。爹爹的肩膀寬厚,娘親的軟語安慰,讓她再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伏在爹爹的肩頭哭了出來。

    沈懷源聽著懷中的小女娃兒又嗚咽著小聲抽泣著起來,忙出聲勸慰。“寧兒,乖乖,不痛不哭了啊。”

    看著不知什麽時候跑到自己身側來,蹦跳著要看妹妹的沈令翰,氣道。“看看,你不懂事,倒累得你妹妹受苦。”

    說罷,又是一巴掌抽到他頭上。

    “妹妹,妹妹。”沈令翰摸摸自己的頭,這會兒倒是毫不在意了,繼續蹦跳著夠著去看沈寧。“是哥哥對不起你,哥哥知道錯啦,哥哥以後再也不出去亂玩了,就待在這裏陪你養傷。”

    “寧兒,莫哭了。”一直安靜在旁的沈令恆也出聲安慰。“你之前想要的彩雀風箏,我也替你做好了,等到了春日,帶你出去放風箏可好?”

    沈寧抬頭看向眾人,臉有些紅了。

    “爹爹,寧兒會不會留疤,會不會變醜啊。”沈寧看著眾人關切目光,也情知死而複生之事太過靈異,不宜道出。

    “爹爹,寧兒變醜了會不會嫁不出去啊。”

    原來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小女娃兒擔心留疤才會哭泣,這下眾人才放下心來。

    沈懷源笑起來,顛了顛懷中的小女娃兒。

    “爹爹保證,寧兒不會留疤。”沈懷源騰出一隻手,輕輕點了點小女娃兒挺翹的鼻尖。

    “放心,娘明個兒就去你外祖母那裏給你討盒玉容膏來。”和安郡主掩唇輕笑。“讓我們寧兒摘了這裹布以後,隻會越變越好看。”

    “嗯,嗯,我妹妹是全京城最好看的小姑娘,誰也不比不過。”沈令翰也忙著表忠心。

    沈寧聽著不好意思了,自己現在雖然已經是個三四歲的小女娃兒,可內裏的芯兒畢竟不是幼稚女童了,此時隻好紅著臉藏進爹爹的懷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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