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打牌之際,閑聊總是必不可免,多數為李淵開啟話題,其餘三人附和。


    “小子啊,朕本以為你是個鐵骨錚錚,混不吝的主!”


    李淵略帶疑問地說道:“結果你那撲克牌上,竟然還有世民的畫像!這不是公然拍馬屁麽?”


    皇帝也饒有興趣,他收藏撲克牌,也是感念張玄對自己的尊重。


    可父皇直截了當的提起,瞬間就讓氣氛尷尬了起來。


    “秦皇漢武,何等偉業,朕一直以他們為目標。”


    皇帝隨便搪塞一句,不想在這一話題上過多糾纏。


    “朕,讓他說!”


    李淵直指張玄,“你小子昨日拍朕的馬屁,我倒向看看你今日如何拍他的!”


    長樂公主捂住小嘴,不知皇爺爺為何突然發怒。


    伴君如伴虎,評價帝王,搞不好要小命嗚唿啊!


    李恪心情緊張,他倒是知道其中的緣由。


    皇爺爺指定的繼承人並非父皇,而是那位在玄武門死去的大伯!


    “陛下莫要妄自菲薄!”


    張玄起身,躬身行禮,當今天子可是他最喜歡的帝王!


    實話實說便是!


    “您不僅能與秦皇漢武並肩,而且擁有超越他們的才能!”


    “祖龍秦皇,稍遜武功!陛下十六歲征戰沙場,蕩平八荒,橫掃六合!”


    “先後擊潰西楚霸王薛舉,夏王竇建德,洛陽王世充,瓦崗李密!終結暴隋統治,避免了中原再次分裂!”


    “論功績,難道遜色於祖龍麽?”


    此言一出,李恪忍不住鼓掌叫好!


    “張兄說的是!能成為父皇的兒子,我倍感自豪!”


    李恪這一表態,李麗質也緊隨其後,不斷鼓掌叫好:“父皇最厲害啦!”


    李淵胡子一翹,不屑道:“那漢武呢?”


    “陛下與漢武帝都站在先人的肩膀上。”


    這一句話,間接拍了李淵的馬屁,後者臉色好轉了一些。


    “漢武稍遜風度!李陵投降,尚有苦心!武帝卻斬殺李陵全家!”


    張玄思考片刻,後麵的話,決定鬥膽一試:“何況武帝前期,為我漢家兒郎遠擊匈奴做出了貢獻!”


    “可後期卻窮兵黷武,晚年更是陷入巫蠱之禍!讓國力由盛轉衰,隻能用罪己詔來挽迴顏麵!”


    李淵和皇帝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驚訝。


    他們沒想到張大象竟然博古通今,更能引經據典


    “陛下則不然!李積當年不慎被劉黑闥俘獲,陛下對其依舊信任,這才有了大唐英國公!”


    “冀國公,盧國公,鄂國公(尉遲恭),皆為降將!但陛下卻委以重任,這才締造了大唐!”


    “陛下寬宏大量,天下英雄盡入吾彀(gou)中矣!”


    皇帝輕撫胡須,笑而不語,總覺得今日沒有白來。


    尤其是那句“天下英雄盡入吾彀(gou)中矣”,深得吾心啊!


    心中暗道:“父皇,您看看!這才是明白人!哪怕您一直不認同我,可依舊有人會認可!”


    李淵沉吟至今,忍不住問道:“那我兒的汙點呢?你可知道?”


    皇帝心中一緊,仿佛被重錘擊打!


    他這輩子最大的汙點,莫過於弑兄殺弟,以及傳聞中的逼父退位!


    李恪更是麵如土色,這個問題,張玄若是迴答不好,很有可能人頭落地!


    玄武門之變,那是父皇的逆鱗!


    “陛下,乃委屈之人,也是可悲之人!”


    張玄此言一出,李淵暴跳如雷,一把掀翻了牌桌,怒斥道:“委屈?可悲?”


    “為了皇位,弑兄殺弟!”


    “強娶兄弟的妻子!殺盡了他們的子嗣!”


    “你李世民真是又委屈,又可悲啊!”


    李淵將這些年身居太極宮的不滿,全部宣泄了出來!


    在宮中,他要給皇帝最基本的麵子,維持父慈子孝。


    隻有在張玄的這片稻田,他們不是君臣,隻是父子!


    “父皇……”


    “讓他說!”


    李淵怒視張玄,“朕倒是想看看,你還能如何辯解!”


    “試問,晉王妃楊氏與太子妃鄭氏,陛下可曾寵幸過?”


    張玄發問,皇帝搖了搖頭,“都是兄弟之妻,焉能行此禽獸之舉?”


    “李建成與李元吉一死,這兩個女人就成了風雨之中的浮萍!”


    “陛下如果不殺了她們,那追隨陛下舉事的功臣,他們豈不是心有芥蒂?”


    “陛下將她們納為妃子,寧可忍受天下人的謾罵與非議,依舊要保護兩位兄弟的女人!這不是委屈麽?”


    張玄依舊在說:“我曾聽聞,雁塔書院有不少戰爭遺孤……”


    “張大象,夠了!”


    皇帝開口勸阻,李建成與李元吉的子嗣,他表麵上屠戮殆盡,實則都送到了雁塔書院,為的就是給兄弟留下血脈!


    可這些事皇帝能說麽?


    若是追隨他起兵的功臣們知道,心能平靜麽?


    委屈,皇帝一個人默默承受,哪怕天下人背地無情的謾罵!


    “小子要說!”


    張玄此時已經渾然不懼,幹脆一說到底:“太子建成,妒賢嫉能!給陛下送來毒酒,太上皇管過麽?”


    李淵麵色大變,那件事他知道,若不是孫思邈醫治及時,皇帝差點連命都沒了!


    “但李建成是太上皇看重的儲君,就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麽?”


    張玄怒拍桌子,“那個時候,陛下身邊還有誰能夠依靠?父親都對他的生死毫不在乎!難道李建成讓誰死,誰就非死不可麽!”


    李淵瞬間啞口無言,究其根本,皇帝當年發動玄武之變並非奪權,而是自保!


    接下來更沒有所謂的逼父退位,而是李淵心如死灰,黯然離開了皇位,丟給了皇帝一個爛攤子!


    朝野之中人心惶惶,邊境之外,突厥人虎視眈眈!


    這才有了渭水之盟,皇帝心中的憋屈與痛苦!


    “太上皇,您最大的成功之處,就是選擇了陛下!”


    張玄笑著說道:“父子沒有隔夜仇!武帝當年看好太子劉據,可巫蠱之禍,導致父子二人溝通日益減少!最後釀成了父子相殘的悲劇!”


    李淵深吸一口氣,看向皇帝:“世民,這小子說的,可都屬實?承道(建成長子)他們,真的沒有死?”


    皇帝露出微笑,愧疚地說道:“兒臣欺瞞父皇許久,還請父皇贖罪……他們都在雁塔書院,父皇想見,隨時可以過去……


    “但請恕兒臣不能恢複皇籍,給他們皇族的身份!這是兒臣對朝臣們的交待!”


    李淵感動點頭,一把抱住皇帝,後者像兒時那樣,依偎在父親的懷中……


    “昏君!你在何處?”


    “張大象!你這個奸佞小人!”


    “還不讓開,我等要麵見陛下!”


    大唐第一噴子魏征,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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