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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禧雖然離開了,可是皇宮裏頭有多少耳目,誰能說的清楚。越是單獨麵對光緒,沈從雲的心情便越是緊張,生怕光緒一激動,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連累了自己就完蛋了。


    “臣遵旨!”沈從雲順著光緒的話,慢慢的坐迴到椅子上,感覺到有人正在注視著自己,不用看都知道是翁同龢。


    翁同龢是科舉的出身,文章學問是好的,還寫的一手好字。可惜,翁某人的人品胸襟就差了那麽一點了,宦海一生也沒啥大作為。翁同龢這一生最成功的事跡,可能就是拖了北洋水師的後腿,成功的斷了北洋水師的奶,間接的幫了日本鬼子的忙。


    翁同龢與李鴻章,後人看來似乎都不是啥好鳥。宰相合肥天下瘦,司農常熟世間荒。李鴻章是合肥人,翁同龢是常熟人,這副對子對仗工整的同時,似乎也在向後人傳達了一個信息。至少在翁李二人宦海沉浮的那個年代,世人對二人的評價不高。


    沈從雲以為,翁同龢將個人恩怨置於國家民族利益之上,無時不刻的想著打壓國防力量的支柱淮軍和北洋水師,這其中固然有滿清統治集團的縱容和刻意而為的成分在內,但更多是看見了翁同龢這個人,缺乏遠見和胸襟,對世界格局缺乏足夠的認識。所以翁同龢的拉攏,沈從雲敬而遠之。


    光緒平靜了一下情緒,露出有點做作的老成,笑道:“沈從雲,你是從西洋迴來的,你能不能談一談,西洋的為什麽強?大清朝為什麽弱?要想改變現狀,該怎麽做?”


    這話問的沈從雲冷汗直冒了,偏偏皇帝問話,不迴答還不行。可是怎麽迴答呢?沈從雲有點犯難了,難道直接告訴光緒,清朝沒救了,至少目前的體製下清朝要振興是沒可能的。要改變,就得從體製下手,就得徹底的推翻帝製,就算是君主立憲在中國也未必能行的通。


    推翻帝製,這就是要變天,要挖愛新覺羅的祖墳了,這話往外說,直接就能拉到菜市口,斬立決,沒商量。


    說實話是不行的,是要倒黴的。


    皇帝的問題,終究還是要迴答的,沈從雲思量了一番,恭敬的拱手欠身道:“稟皇上,決定一個國家強大的因素有很多,不是一句兩句能說的清楚的。”


    光緒見沈從雲有為難之色,不悅道:“沈從雲,這個朕知道,你怎麽想的,就怎麽說,今天說不完,明天接著說。”


    沈從雲聽的頭皮發麻,真話能亂說的麽?別一不小心說多了,腦袋說掉了。既然不能說真話,就隻好給光緒來給乾坤大挪移,來個偷梁換柱好了。


    “拿破侖曾雲,公理和正義隻在大炮的射程之內。此言可謂一針見血的剝去了所謂外交平等的華麗的外衣,揭示了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弱國無外交啊。觀當今之事,列強環伺,欲保大清之國本,首重者當為強兵。大清積弊頗重,要改變絕非朝夕之功,隻有軍隊強了,對外有自保之力,對內則采西洋之長,補己之短,辦西學,修鐵路,建工廠,開礦山,慢慢的走上富強之路,切不可操之過急。”沈從雲憋了半天,憋出這麽一個論調來,最後還善意的提醒一下光緒,不可操之過急,聽不聽的進去,就是光緒的事情了。


    沈從雲這一論調,說實話一點都不新鮮,學習西方已經喊的不是一天兩天了,李鴻章等大臣辦洋務,不就是在學習西方麽?可惜李鴻章更多的是從自身的利益角度出發去看待洋務,弄出一個官督商辦的形式來,真可謂邯鄲學步,最後讓小日本在甲午年間打的找不到北,落了個黯然下野的下場,一紙《馬關條約》更是讓世人唾棄。


    洋務運動完全違背了市場規律的這一個致命弊端,沈從雲是絕對不能明說的,繞了一個彎子先把強兵之道放在首位,也算是和時下的身份命題相符合。富國強兵,富國在前,強兵在後,隻有國富了,才能談的上強兵不是,沈從雲這種本末倒置的論調,偏偏在時下中法戰爭中凸顯出強兵的重要性來,所以也算是一個說的過去的迴答了。


    光緒皇帝不傻,自然聽的多少有點皺眉頭,可是又不知道從哪裏入手反駁沈從雲的論點,疑惑了一番光緒道:“沈從雲,你老實說,眼下李鴻章在北洋辦洋務,建水師,真的是治本之道麽?怎麽有大臣說北洋水師其實不是海軍衙門的水師,是李鴻章徒靡國駑,經營他自己的水師?”


    提到李鴻章了,提到北洋水師了,光緒似乎給沈從雲帶的有點跑題了。沈從雲心中暗喜,跑題好,跑題好。


    沈從雲正色道:“皇上明鑒,建北洋水師,是李中堂提議,經六部合議,奏兩宮核準後定下的事情。以微臣之見,北洋水師不但有存在的必要,而且還要進一步擴大其規模。大清朝有漫長的海岸線,沒有一隻強大的海軍,便沒有海防,沒有海防何談國防?北洋水師還應該加大投入,保持在亞洲乃至世界的領先地位。眼下北洋水師尚未正式成軍,朝中便有此等論調,微臣深感憂慮。深以為言北洋水師為李中堂私人之水師者,並與處處限製,若非短見即國賊也。”


    沈從雲說的莊重,翁同龢聽的臉色陰沉,什麽叫有的大臣說的,其實就是翁同龢整天給光緒灌輸的這些思想,灌輸李鴻章擁兵自重的觀念罷了。


    光緒的脾氣再好,也容不得別人當麵抨擊自己的老師,臉色一沉怒道:“放肆!”


    “微臣惶恐!”沈從雲趕緊給光緒跪下,不過腰板還是挺直的,目光直視著光緒。


    “哼,沈從雲,今天你給我說清楚,什麽叫言水師無用者國賊也?說不清楚請饒不了你。”


    沈從雲不怕得罪翁同龢,清流沒什麽實權,光緒也不會這個時候以這個為借口收拾自己的。所以沈從雲抬著頭大聲迴答道:“皇上,遠的不說,單說東洋倭國,明治即位時發表的《天皇禦筆信》中便稱,開拓萬裏波濤,使國威布於四方。試問,日本一彈丸小國,四麵環水,怎麽開拓?向哪開拓?唯有先圖朝鮮,後謀大清,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以微臣淺見,不出十年,中日之間必有一戰,(1874年)台灣之事便是倭國圖謀我大清的探路石。眼下倭國全力打造現代化的海軍,無時不刻圖我大清,朝中有人偏偏看不到,現在就著急著限製發展水師,當真是荒謬,當真是空談誤國的論調。”


    “沈子歸,你………………。”翁同龢再也忍不住了,氣的渾身發抖,胡子亂顫。


    …………………………


    “小李子,皇上和沈從雲都說些什麽呢?都這光景了,還不讓人家迴去休息?”慈禧微微的逼著眼睛,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啟稟太後,下麵的人說,皇上問了沈從雲幾個問題,無非就是富國強兵的對策,好像沈從雲說了些話不對翁老師的心意,翁老師給氣的夠嗆,皇上斥責了兩句,便讓沈大人迴去了。”李蓮英低聲迴答,殷勤的走到慈禧身後,給慈禧捏著肩膀。


    “他都說什麽話讓翁老師生氣了?”慈禧依舊是有氣無力的腔調,舒坦的哼哼了兩聲。


    “好像是什麽空談誤國,什麽北洋水師還沒正式成立呢,就找接口開始限製發展,不是沒見識就是國賊啥的。”


    “噗嗤!”慈禧終於沒忍住,破口笑了一下,睜開眼睛一伸手,宮女送上茶碗,慈禧含了一口漱口後,笑道:“這個沈從雲,還真是個瘋子,這不是指著和尚罵賊禿麽?”


    李蓮英見慈禧心情不錯,笑著接過話道:“太後,看來翁同龢拉攏沈從雲的事情,算是徹底黃了。”


    慈禧臉色一沉,微嗔道:“大膽,掌嘴!”


    太監不得幹政,李蓮英這麽說話,對上了慈禧的心思,慈禧也並不是真的生氣,就是做個樣子罷了。


    “奴才該死!”李蓮英緊忙跪下,揮掌在臉上輕輕的打了兩下。


    ……………………


    走出皇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快黑了,盛小七正等在宮門之外。邁步出宮門,沈從雲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嚕的響了一聲,心中不由暗暗罵道:“都是該死的翁同龢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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