慫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自從言曉岑上演了一出自殺的苦肉計以後,先不說她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這不要命拚命三郎的勁頭確實嚇軟了她爸,她爸收斂了許多,雖然還是每天都喝杯二鍋頭,但是不喝高了,不惹事兒了,每天吃完飯喝完酒,看看電視就乖乖的睡覺了。言曉岑覺得這不要命的招數還挺管用,要是早知道這麽管用,早就用了,還等到現在,沒想到錯有錯著,治服了這個隻知道風花雪月的老小子,還真沒白犧牲一場。

    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酒精再一次席卷了心情還在恢複中的母女,淹得她們不能喘氣。

    就在一次家庭聚會過後,曉岑爸以好久沒有出現的醉鬼形象再次展現在她們母女麵前,由於喝了酒不能開車,曉岑又沒隨身帶著近視眼睛,所以隻能由開車並不熟練的曉岑媽來完成承載家人迴家的任務,曉岑媽因為不是經常開車,對道路也是不熟悉的,言曉岑是個近視眼,她無法看清楚路牌,隻能猜著指路,酒醉的曉岑爸在附駕駛座上唿唿大睡。本來40分鍾的路程,車子開了一個半小時也沒到家,顯然是走錯了路,曉岑眯縫著雙眼使勁的看路牌,給她媽指路,最後繞了半個北京城終於迴到了通往迴家方向的主路上,娘兒倆都鬆了一口氣。

    曉岑爸此時在她們的笑聲中醒來,看看車上的表,皺著眉頭,不耐煩的嗬斥著:“這都幾點了,怎麽還沒到家啊?你怎麽開的車啊?都開哪去了?還不到家啊?”

    “你睡吧,一會到了,快到了,我說不讓你喝那麽多酒,你不聽,我不認識路,你閨女沒帶眼鏡兒,看不見路標,你唿唿的睡,我們能找著迴家的道兒就不錯了。”

    “笨蛋,你就是個笨蛋,你不認識那她不會看啊?”曉岑爸用手指狠狠的往後座指。

    “她沒帶眼鏡兒,看不見,不是告訴你了麽,你別嚷嚷了,一會兒就到家了,你睡吧。”曉岑媽不斷重複的剛才的話。

    “沒帶眼鏡兒就不能開車了,開車就差一個眼鏡兒啊?”曉岑爸顯然是喝多了一種不講理的姿態呲牙咧嘴的表露在他的臉上,在黑唿唿的車裏,像個呲牙的黑鬼,恐怖並且不可理喻。

    “你停車,你停車,我要下車,聽沒有,你停車,你要是不停,我就跳車。”說著,曉岑爸的手伸向方向盤。

    “你別抽風了行不行,這是二環主路,怎麽停車啊,你下車了,撞著你怎麽辦呀。”曉岑媽撇開他的手。

    “操,沒好人走的道兒了,操……”接著又閉上了眼睛。

    車子開進了小區,正要停下來,曉岑爸又醒了,嗬斥著:“行,你們行,沒帶眼鏡兒就不能開車了,我頭一迴聽說,操,沒帶眼鏡就看不見,操,沒聽說過,操……”

    曉岑再也受不了她爸不講理的醜態,罵罵咧咧的,張牙舞爪的,呲牙咧嘴的醜惡嘴臉,她狠狠的拽出一句話:“以後我也喝酒,我也天天喝多,我也不講理,我也沒事兒找事,看誰賽得過誰,看誰更不講理,讓你也嚐嚐不講理的滋味。”

    “小丫廷的,你喝,你喝呀,說什麽話呢你……”曉岑她爸氣憤的到處找,到處找,找到一個礦泉水瓶子就狠狠的砸在車裏。

    她媽立馬停下了車,她爸轉過身,衝著她媽臉上就是一拳,曉岑憤怒了:“你敢打我媽,她伸手就給了她爸一巴掌,打在她爸的臉上,她爸下了車,曉岑也飛快的下了車,她媽從主駕駛座位上躍出車內,攔截著曉岑,撕扯著她的衣服,不讓她衝過去,連鞋都掉了一隻,在大馬路上叫嚷著:”曉岑,你聽話,別過去,你打不過她,你聽話……“

    曉岑瘋了似的拚命掙脫她媽的阻攔,拚命的想要衝過去和她爸搏鬥,她想抓破她爸的臉,她想撕爛她的衣服,她想咬掉他一塊肉,她想把多年來一切的怨恨都在此時一同爆發,她想打死這個不講理的惡魔,這個像魔鬼一樣的父親,呸,才不是父親,他是魔鬼,他是摧毀自己精神的惡魔,他不可饒恕,就讓自己跟他搏鬥一場,哪怕是她戰敗,哪怕是她被打到吐血,她不在乎,她隻想打倒他,隻想打倒他。

    曉岑瘦弱的身體並能掙脫她媽的阻攔,母女兩人撕扯著,叫喊著,曉岑心中的魔鬼就站在一邊看著,等著,等著曉岑衝過來,看著她的女兒瘋狂的撕扯,瘋狂的叫喊著,曉岑還是沒有掙脫她媽的阻攔,看著她爸走了,看著這個惡魔的背影,此時她的魂也迴體了,她冷靜了,她媽穿上撕拽中掉下的鞋,鎖上車,拉著氣的唿唿大喘的曉岑往家裏走。

    進入家門,那醉鬼已經躺在他自己的“山洞”裏睡下了,曉岑氣唿唿的上樓,氣唿唿的躺在床上,心想: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再也承受不住了,自殺的威脅都不能博取他一點點憐憫的同情,他就是心裏變態,他就是想報複我們,他就是待在這個家不自在,他就是對我媽沒感情,他在這個家裏就是忍耐,就是在等著退休後自己去逍遙自在,他每年單位組織出去玩一躺,從來也不帶我媽去,他的同事好多都帶著妻子孩子,可他就是怕我們打擾他和他的紅顏知己打情罵俏,他就是自私,他沒把我們當作他最親的人,等遇到困難了又迴家訴苦,如果他能對自己的妻子好一點,把妻子當作他最親的人,那麽他是醉鬼也好,他是魔鬼也罷,我都會覺得他是一個好人,是一個顧家的男人,是個好爸爸,可如今,他隻是會拈花惹草,隻是會喝酒耍瘋,一點沒有男人的尊嚴,一點沒有男人的魅力,我要瘋了,我不想有這樣的父親,我寧願沒有爹,我身體裏不想流著他的血,我不想姓他的姓,我受不了了……

    曉岑媽走進曉岑的房間,來撫慰她:“曉岑,別跟你爸生氣,醫生說你不能生氣,不然你的腦袋會更疼的,吃那麽多藥都白吃了。”

    “您不是能報銷麽?”

    “我能報銷你也不能玩命的吃藥啊,我跟你說,你別討厭你爸,她是喝多了,喝多了的人都這德行,他做過什麽,他根本就不記得,我們單位的同事,喝多了,照他老婆臉上就啐一口痰,還經常揪著頭發打他老婆,沒事兒出去鬼混,你爸這就不錯了,他的工資全交給我,這錢還不是都給你看病用了。”

    “他要是不這樣,我能得病麽?”

    “是,他討厭,但是你也要自己想開點,你看你就不隨媽,媽就想的開,你要不在家,他瘋我就讓他瘋,我也不說話,他喝多了,真打你一頓,咱是女的,受不了,等他酒醒了我再跟他算賬,等他酒醒了,他就沒那麽大脾氣了,對付什麽樣的人,你要有什麽樣的辦法, 不能硬來,知道不知道?”

    “媽,您嫁給他後悔麽?您跟他複婚後悔麽?”

    “後悔又能怎麽招啊,都這歲數了,其實你爸改多了,以前你小時候,我和婆婆公公一起住著,你爸還是挺向著我的,有點好吃的就往我這兒拿,說話也總向著我,其實你爸是個好人,他就是愛喝酒,都是隨她們言家門兒的老祖宗,你爺爺活著的時侯就總喝酒,你奶奶也愛喝酒,你說你爸能不遺傳麽,所以看一個人,你要往他的好處看,他是你親爹,再怎麽招你受了委屈他也不幹,他哪舍得你受委屈呀,你剛畢業就給你買了輛車,先讓你開著上下班,省得擠公車了,要是後爹行麽,還給你買車,他自己都顧不了自己怎麽會給你買車呀。”

    “您就老和那些舊社會遺留下來的殘渣比吧,越比越覺得他好,您怎麽不跟我幹爹比比,人家又顧家,又給媳婦買這個買那個,還把孩子管得那麽得乖巧,人家也一天忙到晚,人家也應酬,也喝酒,也喝多過,可是我沒見我幹爹打我幹媽,沒見人家發瘋。”

    “你幹爹那是難得一見的好人,就算他好,你幹媽那麽漂亮還不是讓他操心,所以說,家家都有個讓人操心的,你想像中的好家庭哪有啊,不都是在外人麵前表現出來的,關起門來還隻不定怎麽吵、怎麽打呢,隻是你沒看見,你不知道。”“那照您這麽說,世界上就沒有和睦的家庭了麽?”

    “有,不多,但是多和睦,也有吵架拌嘴的時候,哪有從來不吵架的呀,你牙齒打架還咬了自己的舌頭呢,這夫妻沒有不吵架的。”

    “那為什麽他不高興了總是打您啊?”

    “他不是不高興了,他就是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也就是你跟他生氣,我都不搭理他,我都不跟他生氣,跟個醉鬼生氣就沒完了,我就想的開,氣壞了自己,還不是自己忍著,他呀,他總覺得你討厭他,都是因為我教唆你的,所以他發那麽大脾氣。”

    “事實擺在眼前,他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裏,還用您教唆我,我自己長了眼睛,我會看,我也知道什麽是是非黑白,您說那麽多好話也沒用,總之我是討厭死他了。”

    “曉岑,你還小,等你以後結婚了就明白了,日子不是那麽好過的,凡是都要往好處想,行了,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快點睡吧,都大半夜了,趕緊睡覺。”

    言曉岑母女倆的對話延續到了深夜3點多,曉岑一晚上都沒有睡著,她迴想她媽說的每一個字,她覺得她媽活得很明白,想不明白的是她自己,他聽著樓下傳來的刺耳的鼾聲,他捂住耳朵,他討厭透了這個聲音,她覺得一切的戰爭都是自己點起的狼煙,自己是個罪人,她不願意再待在這個家裏,她不知道怎麽再和她爸朝夕相對,明早起來怎麽和他說話,誰也不理誰最好,可又能維持多久,難道一輩子不說話麽,難道就在這同一個屋簷下和自己的父親行同末路麽,她頭部的神經像要破裂一樣的疼,她停止不了思考,怎麽也停止不了……

    言曉岑很早就起來上班去了,她怕碰到她爸,她畏懼這種行同末路的感覺,晚上她去逛商場,等過了11點才迴家,到家就直奔自己房間,她的抑鬱症越來越嚴重,以至於開車都沒有精神了,工作也沒有精力去做了,她不想上班,不想吃飯,不想迴家,不想起床,不想出門,不想和任何人交談,她覺得自己得了腦癌,瞞著她媽偷偷的到醫院做了頭部掃描,醫生說她沒事,沒有腦瘤也沒有腦癌,隻是抑鬱了,她遺憾自己沒有癌症,她想用死來懲罰那些惡人,用死來懲罰不關心她的人,她覺得於子陽也不關心她,在她痛苦的時候不在自己身邊,不重視自己的病,不迴來看她,她瘋狂了,她覺得除了她媽以外全都是壞人,全都有預謀的想害死她,逼死她。她想自殺,可又舍不得她媽,舍不得讓她獨自麵對一切,她越來越懶,她經常請假不去上班,她一個人躲在家裏抽煙,尼古丁擾亂她本已失常的情緒,讓她欲活難耐,欲死不能,難受得嘔吐了一次又一次。

    言曉岑徹底崩潰了,自殺得念頭總在她腦袋裏挑逗她的神經,她不相信自己今後會有幸福的生活,她不知道何為幸福,她不相信男人能給她帶來幸福,她對自己的前途也失去了信心,她沒有力氣工作,沒有力氣生存了,她想一了白了,如果死不是自己能做決定的,幹脆離開這個深淵,省的她作了挑起戰爭的罪魁禍首。

    曉岑背著父母辭去了工作,並用僅有的錢買了去往上海的飛機票,她偷偷的走了,撇下了她的母親,自己獨自一個人離開了她的公主房間,離開了北京,沒向任何人告知,就飛向了南方,飛向了大上海灘,飛向了黃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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