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卡拉。


    難得有個放鬆的夜晚,海涅剛躺下準備休息,忽然感知到了一陣久違的波動。


    ——來自銅鏡。


    他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但立即拿出了鏡子。


    「你收到來自49號銅鏡的見麵邀請,請確保午夜時分人在鏡前,四下無人。」


    黑色的霧氣匯聚出了這句既熟悉又陌生的指令。


    上一次接到類似的信息,還得追溯到安鬆·吉蒂勒入侵麥卡拉時。


    他當時接到了柯林斯的通知,三人在冥界開了場臨時會議,算是在柯林斯的引薦下讓自己和安鬆認識。


    然後安鬆就白給了。


    在那以後,海涅又讓夏老師帶著柯林斯給自己的信息去龍岩城將內鬼一網打盡,還卷走了柯林斯從事顛覆活動的經費,但這些事都沒有得到來自柯林斯本人的反饋,也不知道他是不知情還是被氣糊塗了。


    但為了表示“我亡靈法師格雷不是內鬼”,海涅還特意惡人先告狀,給柯林斯先後送去兩封短訊,怒斥對方選的內鬼都是臭魚爛蝦,差點害死自己。


    他也沒說是怎麽害死的,準備了幾套方案打算隨機應變,還時刻準備好與對方展開激烈的辯論,結果都石沉大海。


    這就很冥界。


    對二五仔的顛覆行動主打一個能幹就幹,不能幹就摸的消極態度。


    就好像它們有無數的時間可以耗,根本不在乎效率,完美貫徹了一直以來粗放的管理風格,就連規則也得新人自己來摸索。


    到目前為止,海涅掌握了冥界內鬼的四級身份。


    其中級別最低的是“見習”。


    代表人物是哈塔爾的父親——也就是當初被夏老師騙著發信息,最後活活把自己發死的讚羅人老頭。


    他知道銅鏡的存在,卻沒掌握銅鏡的用法。


    作為備選方案,“見習”的實力無需達標,腦力也無需達標,死於傳訊過程就很合理,像極了昆蟲裏的大部分雄性,交配完就噶了,物盡其用了屬於是。


    而海涅的馬甲,已故的亡靈法師格雷正是這個臨時工級別。


    第二級別,見習生轉正。


    當海涅在亞緹鎮對應的冥界裏,從冥衛長奇魯特手裏接過“冥界版my卡拉”,也就是冥靈的時候,就代表他轉正了。


    從此,他掌握了使用銅鏡的能力,就算不會的也可以諮詢冥靈。


    這算是冥界的正式員工,但沒有被派活兒。


    第三級別,則是柯林斯和安鬆這一類。


    雖然沒有明確的“身份徽章”,但從他們各自的身份不難判斷,冥界對他們有著特定且隱秘的顛覆任務。


    且海涅很確定,這兩個人的身份一定高於自己,因為他們知道的比自己多很多。


    第四級別毫無疑問就是冥衛長奇魯特這種了。


    這已經成為了冥界的“原住民”。


    送給海涅幽靈馬的冥衛南門估計也是這個級別。


    而這條信息的陌生之處就在於,這是海涅第一次見到鏡子裏給出了對方的準確信息。


    竟然有“來電顯示”了!


    以前他可沒這待遇。


    難道說這就是轉正以後的好處嗎?


    很快,約定的時間就到了,海涅再次將自己包成柯南裏嫌疑人小黑的樣子,嫻熟地遁入了冥界。


    在命令的指引下,他一路向東疾馳。


    他也不是第一次來冥界了,默默數著距離,很快就發現自己幾乎穿過了整個低語森林。


    這是在向著水銀森林前進?


    正驚訝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在向自己招手。


    海涅第一次發現有人比自己還慫,他好歹還保留了軀體輪廓,而眼前這個人幾乎將自己包成了米其林輪胎人的樣子……


    兩人靠近後,對方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仔細打量著海涅,似乎是在確認什麽。


    “你是誰?”海涅微眯起眼,冷聲道。


    他可沒忘記自己外冷內熱的人設。


    “您就是格雷法師吧?”對方問:“85號銅鏡的使用者,柯林斯前輩的朋友——這些信息都對吧?”


    聽到柯林斯的名字,海涅故意眼神緩和。


    “你又是誰?”


    “看來是您了。”洛希安鬆了口氣,微笑道:“我是洛希安,柯林斯前輩這枚銅鏡的繼承者,這是第一次與見麵。”


    說著他往前蛄蛹了兩步,伸出了手。


    洛希安?


    狐影洛希安?


    海涅都驚了,怎麽這也是二五仔?


    而且還是繼承了柯林斯的衣缽?


    考慮到原本的劇情裏柯林斯到大後期才被發現,所以捉羊應該不知道洛希安的具體身份……


    壞了,羊哥,危!


    海涅立即反問:“柯林斯呢?他怎麽了?他沒有去灰燼前線嗎?”


    洛希安:“是這樣的,柯林斯前輩在逃離尼布拉城時遭受了重傷,之後路過納爾德萊時不得不借助銀精靈的清泉井來治療靈魂,結果導致靈魂被自然之力汙染,迫不得已隻能舍棄人類的軀體,進入冥界成為一名巫妖。


    “正是在那時我們兩人相遇,他看出了我對這個世界的失望,便將銅鏡贈與了我。


    “前輩他現在應該在灰燼前線為自己準備軀體,分別前他告訴我如果有什麽想知道的,可以聯係您,放眼整塊大陸,像您這樣優秀且忠於吾主的亡靈法師實屬稀少。”


    誇我了可還行……


    海涅心裏有些哭笑不得,但嘴上還是哼了聲:


    “想必他把安鬆說得一文不值吧?”


    “嗬嗬,那畢竟是位尼斯人。”洛希安委婉地笑笑。


    “說吧,你想從我這裏知道些什麽?”海涅問。


    “是這樣的……”


    洛希安隨即簡單談到了自己的任務和後續規劃,簡潔明了,既能讓海涅聽懂,又不至於泄密太多,一看就是提前準備好了說辭。


    然後,他提到了一個聖騎士隊伍。


    “……那支隊伍由仲裁官阿爾比忒帶隊,聽說是追查幾位叛徒的下落,昔日他們是高文的追隨者,在聽到後者的死訊後便前往霧穀,最終抵達了枯萎之痕。”


    頓了頓,洛希安問:“以您對麥卡拉的了解,他們此行有沒有危險?我是否應該與他們同行?另外,關於低語森林中西部區域的魔網癱瘓一事,您有多少了解?”


    海涅陷入了沉思。


    他當然知道阿爾比忒是來查什麽的。


    先是貝德維爾,然後是高文,接著是五名來找高文的聖騎士。


    既然聖光的意誌連這五人的路線都有所記錄,那麽海涅懷疑低語森林的聖光異動也被傳遞了迴去,或許這才是這支隊伍被派出來的原因。


    這下事情更難搞了。


    他就是再怎麽相信羊哥的實力,也不覺得他能同時解決阿爾比忒和洛希安這兩個家夥。


    畢竟,夏老師和薩總平時恨不得給羊哥捶肩捏腿,但等到了極限競速的時候愣是沒一個願意帶他。


    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給兄弟們既當爹又當媽的羊哥不具備太強的攻擊力,而這又是一場必須全殲對手的戰役。


    否則任何一個活口都能瞬間遁入水銀森林,然後通過魔網將消息傳遞迴維利塔斯,從而為巴斯克商會的行動打上問號。


    接下來法師們隻需要一次全麵調查,就會徹底捅破這一層窗戶紙。


    那時的任何欺騙與阻撓都會引來更多的注意力,直至大軍臨近。


    一時間海涅念頭急轉。


    基於玩家們對“狐影”洛希安的了解,他咬咬牙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我在麥卡拉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難過,所以我隻能告訴你我觀察、了解到的零散情報,至於它們背後都隱藏著什麽信息,全看你自己了。”他說。


    洛希安:“沒問題,您盡管說吧。”


    海涅:“那我先從柯林斯走後說起……你知道梅爾文·卡明斯吧?”


    洛希安一愣:“你是說奧普瑞公司的那位‘女王’?”


    海涅:“是的。柯林斯想必也告訴過伱,他把一些東西托付給了我,其中就包括他在龍岩城的賬戶,以及一個寫滿了聯係人的‘賬本’。”


    洛希安點點頭:“是有這件事,他還托我問問你情況怎麽樣。”


    “情況很糟,我他媽差點被這家夥害死!”


    海涅裝出壓抑火氣的樣子冷哼道:“我拿到了東西,便第一時間去和名單上的人接觸,結果他們卻說什麽‘沒有卡明斯女士的指示,我們不敢輕舉妄動’,我本以為事情到這裏就完了,可當天晚上就有爍金同盟的人登門拜訪,要不是我機靈,估計當時就被發現了!”


    洛希安微微一笑:“肯定是那群矮子幹的。他們本就是誰給錢聽誰的,忠誠既然可以出賣,那賣幾次都無所謂。


    “更何況,柯林斯前輩和他們對接時使用的身份是維利塔斯的研究員,現在他派了您來接洽,一旦您的真正身份被發現,那他們必然會毫不猶豫地倒向梅爾文。”


    “你猜得沒錯,就是這樣。”


    海涅忿忿道:“我脫身後便去找他們,結果那群家夥果然叛變了,他們中有人看穿了我是亡靈法師,所以才向爍金同盟舉報。然後我們大打出手,最後我不得不用一場爆炸封堵了礦坑才成功逃離鷹眼峰。”


    洛希安眼神微變。


    盡管關於鷹眼峰那場蹊蹺的爆炸是後來補上的報道,不具備新聞的時效性,但他在這段時間惡補了不少之前的新聞,生怕自己錯過了某些大事件,所以有所了解。


    這麽一看,這位格雷法師也是個狠人。


    海涅繼續道:“我提到梅爾文就是因為她出現在那本賬單上。她過去一方麵囤積了大批青隼目石,另一方麵則收購靈魂石料,經由鷹眼峰發往尼布拉城,暗地裏進行某些勾當。


    “我起初不知道她在做什麽,直到我聽說那位三王女在尼布拉城幹的好事——那位伊塞克城主死得莫名其妙,像是靈魂被溶解了一樣,緊接著三王女便從天而降,力挽狂瀾。”


    洛希安雖然附和地點頭,但並未出聲。


    他顯然沒完全相信。


    他可不認為梅爾文會賣給蕾妮這樣一個大人情。


    後者根本不值得投資。


    但緊接著海涅便說:“在那之後翠葉庭附近便新建了一家木材廠,工人大都是低語森林的精靈難民,他們無一例外都是被三王女蕾妮救下來的,有的安置在尼布拉城,有的進入了麥卡拉,她也因此幾乎得到了整片森林的支持。”


    什麽!?


    木材廠?


    大葉櫸木?


    洛希安心裏一動,忙問:“你之前說,梅爾文采購了大批青隼目石?”


    “是的,看來你也想到了。”海涅點頭道:“最近木材廠旁邊又開了家造船廠,就是巴斯克商會負責的。”


    原來如此……


    洛希安腦海中迅速勾勒出了整件事的脈絡。


    不愧是梅爾文·卡明斯,一手投資精靈,一手投資新式飛艇。


    這樣一來,投資到蕾妮身上就不會打水漂了……


    光是這些精靈勞動力都賺迴本了。


    而且青隼目石用於搭建反重力法陣,精靈的自然工藝可以讓木板更加輕盈。


    這兩者加起來,飛艇幾乎隻差一個動力源就能飛了!


    多多帶著商隊從海島大搖大擺地出發後,關於這支隊伍的討論就一天一個樣,背後的信息全被扒了出來,包括但不限於矮人議員、巴斯克收購瀕臨倒閉的造船廠、奧普瑞公司與之合作等等。


    而作為一個維利塔斯人,洛希安即使身處水銀森林這種窮鄉僻壤,也對維利塔斯的大事件一清二楚。


    想到這裏,他主動問道:“尼斯人呢?我聽說蕾妮在之前的翠葉庭案件中和某個侍奉者私下和解了,這件事就沒有尼斯人參與?”


    海涅略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帶著些讚許。


    “是的,尼斯人也參與進來了,自從羅伊德·吉蒂勒迴到麥卡拉,他們和暗影聖殿的聯係就沒斷過……說起這個,還有一件詭異的事,在麥卡拉的腹地,有一片被高濃度聖光覆蓋的區域。”


    洛希安驚道:“高濃度的聖光?”


    “對,灼熱到我幾乎不敢靠近的那種。”海涅嚴肅道:“而且,我曾親眼見到三個來自東邊的聖騎士被人簇擁著走了進去,此後相安無事……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就是阿爾比忒提到的,高文的追隨者。”


    洛希安臉色瞬變,一度陷入了沉默。


    高文明明傳出了死訊,但他的追隨者卻在麥卡拉和吉蒂勒們相安無事。


    這隻能說明一件事——


    高文沒死。


    而且,他還極有可能背叛了聖光。


    這他就不得不考慮與阿爾比忒同行的代價了。


    萬一這支隊伍提前被高文發現,那就是仲裁官對上昔日的太陽騎士,還有追隨者相伴……


    誰贏誰輸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參與。


    “您的情報非常關鍵。”


    洛希安真誠道。


    他無比慶幸自己提前詢問了這位前輩。


    “沒什麽,吾主讓我潛伏在這裏,卻不給我任何任務,我也隻能靠這些事來排解寂寞了,對你有用就好。”


    海涅說得像個怨婦,然後裝作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開口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就在三天前,我在兄弟會的眼線告訴我,梅爾文、尼斯人的代表,以及三王女的代表在造船廠開了個會。


    “會議內容無從知曉,但可以確認的是,那個造船廠已經準備開工了,因為有火種從北地運了過來,而木材廠運往霧穀的木板被處理後也運迴了翠葉庭。


    “就在會議結束的當天,梅爾文便帶著一些人從麥卡拉出發了——那些人來自我之前說的那片高濃度聖光區域,他們的新式飛艇似乎向著東邊去了。”


    洛希安的表情凝滯了。


    一個不安的念頭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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