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既成,李靜軒和沙璿的旅程自然再起。≈兩人在寒冬之中徒步行進,或許是因為心頭的那一塊石頭已經被搬掉的緣故,李靜軒一時間卻是心情大好,連帶著將冬日趕路這一件想來就令人覺得蛋疼的事情,也看得有趣味起來。


    一路行走,一路品味,左右也沒有什麽要事——或者說沒有令李靜軒覺得必須要趕緊完成的大事情,李靜軒和沙璿卻是走得很忙。從鯉城到和城,八百餘裏的路程以他們的腳程,本該在十天之內走完的,但李靜軒和沙璿卻是慢悠悠的走了近半個月的時間。這一路的悠閑,他們簡直可以用遊山玩水來形容,雖然凜冽的寒冬,一路殘山剩水的荒涼,總也說不出到底有什麽景致可言。


    就這麽風塵仆仆的走著,到大年二十八這一天,李靜軒和沙璿終於到了和城。


    和城是一座小城,人口不到十萬,城池模樣也和鯉城沒得比。這是一座名義上由青玄宗掌管,實際卻由附庸於青玄宗下屬的定光門負責的城池。


    定光宗,又被稱為定光劍宗,是一個使劍的門派。按照李靜軒從鯉城那邊了解到的情報中得知,這個定光宗乃是一個相當低調,並不怎麽廣招門徒的小門派。其門派上下也就是千把人,門派中明麵上的最強者也隻是一個初入抱元的高手,卻是算不得什麽——就宗門的規模而言,這是一個屬於窮鄉僻壤的門派。


    定光宗治世,以無為而治,令民自理。


    李靜軒進入和城,感受到的不是井井有條的門規秩序,而是撲麵而來的世俗風情。眼下離除夕也隻有區區的兩天,城裏的年味兒已是很足,卻是讓李靜軒和沙璿都不禁有了一絲別樣的想法。


    “要過年了啊!”看著街上的種種熱鬧,李靜軒的頓時低沉下來。


    他想起了許多,以前還是一個普通人的時候,一家子一起包餃子,吃年糕,看春晚,放爆竹的經曆自然不用多說,那已是他心中最深處的迴憶。而穿越魂附於此之後的幾年,除了第一年的春節是一個噩夢的存在之外,接下來的日子雖然清苦無趣,可周圍終究也還有師兄弟陪伴,那樣的日子多少也有了一些年的味道。


    可如今,又到了過年的時候。這是宗門被滅之後的第二個年,自己一人來到了青冥大6,為了恢複自己的斷臂而努力。周圍的師兄妹,都已不在,陪伴自己的隻有這麽一個和自己簽訂了靈魂契約的沙璿。這想來多少還有些令人覺得寂寥呢。


    “是啊!要過年了!”和李靜軒那充滿了想念和寂寥的低沉不同,沙璿的話語卻是驚起而歡喜的。


    過年,這對沙璿來說原本就沒有什麽意義。她是海妖,本是不在乎這些的,但在陪著李靜軒於人類世界中行走了這麽大半年之後,她對人類世界中的種種習俗多少也有些興趣了。她知道年是代表了什麽,自然對過年也十分好奇起來。


    聽著沙璿話語之中輕快,李靜軒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麽,頓時收斂起自己內心深處的傷感來。他綻放了臉上的笑容,和煦的詢問沙璿:“那個……你是第一次過年?”


    “是的……原來在海裏,哪裏有經曆這樣有趣的節日。”沙璿輕輕的點頭,眼睛卻是緊緊的盯著不遠處的一個小攤。


    那是一個畫年畫的小攤,攤主是一位須皆白的老人。他是普通人,至少李靜軒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任何修行的波動。和城的街道不大,主幹道也就那麽幾條。老人的小攤擺在街道的邊上,卻是吸引了一票人的圍觀。


    或許,這是因為老人有很好的口碑吧。李靜軒就看到有十幾號人拖家帶口的行來,圍著那攤子,靜候老人一筆一劃的完成自己手中的作品。這些作品不是修士之作,也不含什麽元氣法陣,隻是普普通通的畫,但每一個拿到畫的人都開心得很。李靜軒曉得,那是他們心理上的滿足。


    能夠在精神上獲得滿足,這對普通人來說便已經足夠了。


    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沙璿很自然的被他們吸引。她隻覺有一股莫名的氛圍包圍了自己,讓自己的心暖暖的,隱約之中又有一種懷念的味道。


    沙璿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麽,而李靜軒卻明白,這是年味,屬於世俗界的年味。


    瞅著沙璿臉上顯出的好奇和笑容,李靜軒輕輕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的問她:“既然你對這個感興趣,那麽我們先找一個地方休息下來,下午再來逛街……如何?”


    “也好!”沙璿對此沒有任何意見。她對這樣的事情不熟,自然是全憑李靜軒做主。


    事情變這麽說定了,李靜軒帶著沙璿在街道上行走,見到客棧便去詢問,但接連好幾家客棧都明白無誤的高他:“對不住了,客官!後天就是大年三十,本客棧也要好生休息一下,卻是不接待來客了。”


    “怎麽辦?”李靜軒也是有些傻眼了,他怎麽也想不到在臨近大過年的時候,客棧居然會把客人往外推:“就沒有能住的地方麽?難道讓我在大街上打地鋪?”


    李靜軒又是再三詢問,又是使了些小錢,最終從一個店小二那裏得到了一個指引。


    “去城北的玉真觀吧!那是定光宗的別院,平素裏也是允許修行者入宿的。這時節,想要找地方住,也隻有那裏了。”店小二如是說道。


    “哦!”李靜軒聞言大喜。當下,他謝過小兒,拉著沙璿北走,依著店小二指引的方向,來到了玉真觀的門前。


    玉真觀在和城算是一個占地麵積龐大的建築群,雖然模樣樸素,比不上鯉城裏那些大家族的雕樓畫棟,水榭亭閣,但和其周圍那些連磚瓦房都沒有幾棟的民居相比卻也算是相當華麗了。


    作為定光宗的別院,玉真觀自然是時時刻刻有人看守的,這一點即使是眼下年近三十也不例外。李靜軒過來之時便看到有六位道裝劍士在玉真觀的門口淵持而立。他們隻是隨隨便便的站著,隱隱然卻散出一種莫名的壓力。


    看著他們身後那一扇古樸的觀門,以及觀門之上,鎏了金色的玉真觀三個大字,李靜軒哪裏不知道自己已然找到了地頭。當下,他邁步上前,就要往觀裏走去。


    誰想他這邊才接近觀門,那邊便被兩名年輕的道裝劍士給攔住了:“無量天尊,這位居士有禮了。眼下已是年關,本觀並不接受修者意外的居士掛單,還請居士見諒。”


    兩人中年紀稍長的一位客氣而堅決的對李靜軒說道。他們雖然是道士打扮,可言行舉止更像是劍客而非道者。即便他們極力表現出一種客氣,可這樣的客氣看在李靜軒眼中卻也是沒有任何溫度的。李靜軒看得出來,他們六個都處於同樣的境界,都是鋒芒畢露的。


    “我也是修者!”李靜軒輕輕的說著,調動身上的元氣,將原本內斂的氣息稍稍外放了一點,卻是給這些人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呀!”壓力驟然襲上心頭,卻讓那兩人不由自主的輕聲驚唿一聲,稍稍的向後退卻了一步。這一刻,他們可是都看出李靜軒實力的強悍來。


    “怎麽會……這小子不怕連二十都不到吧!這氣息給人的感覺就已經是引氣境了?”


    “如此磅礴的氣勢,怕是有引氣境的巔峰了吧。難道他也是師兄們傳說中的天才……”


    “你說今年究竟是怎麽了?往日裏我們這兒也就偶爾有一兩個修士來掛單。天才什麽的卻是一個也沒看到。”


    “而這一陣,卻是一下子來了好幾個。前頭那幾個就已經有引氣巔峰的水平,這一對的年級比他們還小,實力卻不比他們差多少。和他們相比,我們是在差太多了啊。”


    感受著從李靜軒身上散出來的氣勢,幾個道裝劍士臉色不由得一變,卻是恭敬異常的將李靜軒引入玉真觀內。當下,便有執事知客上前將李靜軒引向大殿,熱情的招待去了。而關於他和沙璿的議論,也在兩人轉身之後展開。


    對於這些人議論,李靜軒隻是淡淡的一笑,卻是處之淡然。


    別人說他是天才,可李靜軒自己卻不是這麽認為。他知道自己是一個怎樣的水平,所以他的心思放得很淡。


    他隻是將這些話語之中的一件事情記在了心上:“……玉真觀裏還來了別的‘天才’了嗎?”


    李靜軒想著,更是無語。


    他漫步跟在執事知客的身後步入玉真觀的大殿,與守候在殿裏的長老說話了一番,在長老那邊做好了登記,便任由長老派人將自己引向道觀的後院。


    玉真觀的後院乃是又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院牆切割分出來一座座院落。這些院落有大有小,按照玉真觀裏那些知客的說法,便是按照修者的修為提供相應等級的院落——修為高的,自然入住的院落比較大,修為低的,自然隻能住小一號的了。這是修者實力差距造成的,拿到修行界中也是被人承認的規矩。


    李靜軒和沙璿表現出來的乃是引氣巔峰的實力。這樣的實力在修士中算不得頂級,自然分給他們的也不是什麽太大的院落。


    鬥宿三。這是接待李靜軒一行的知客交給李靜軒的號牌。


    玉真觀的院落乃是按照天區星宿方位來進行劃分的,李靜軒所在的院落便是屬於北方玄武七宿中鬥宿院落群的第三座。


    這是一座占地大約二十丈見方的小院。院落四四方方,邊上起了三排屋子,將小院包裹起來。院子陣中有一個兩丈見方的園圃,園圃裏種了一些普通的花花草草和一顆高約四丈,粗約六尺的古鬆。這一株古鬆模樣古樸,生機盎然,卻是將一個普通的小院增添了幾分莫名的雅致來。


    “還算不錯呢!”感受著四周的清淨,李靜軒輕輕的點了點頭。


    對於玉真觀的安排,他真的沒有什麽不滿。


    於是,李靜軒和沙璿一人找一間屋子安頓下來。在將行李包袱安置放好之後,兩人卻是不約而同的從各自的屋裏出來,重新往觀外走去。


    李靜軒許諾過沙璿的,要帶她逛一逛年前的大街,讓她也提迴一番人間的年味。眼下正是李靜軒履約的時候。


    當下,兩人出了觀門,沿著大街行走,混跡於城內熱鬧的地方,品味城裏街邊小攤之上的小吃,卻是走走玩玩,一逛就逛到天黑。


    當夜幕降臨,月牙高升的時候,李靜軒和沙璿這才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返迴了玉真觀。今天的逛街,他們買了許多,雖然其中百分之九十幾都是無用的“廢物”,對他們的修行是沒有一點幫助的,但他們臉上笑容綻開,心中卻是滿足不已。這是一種心靈上的滿足,這種滿足令他們十分開心。


    就此迴到小院,兩人已是有些疲憊了,李靜軒本待就此安歇下去。突然聽得從隔壁的院落裏傳來令自己感到熟悉的聲響。


    那是一個少年的抱怨聲,李靜軒仔細聽聞,感到這聲音猶如破鑼,充滿了金屬的質感。


    “這是誰的聲音?”李靜軒覺得很熟悉,他凝神以待仔細聽聞,卻聽出說這話的少年乃是向他的師兄恨恨抱怨。


    “師兄……你還是要跟著他麽?那小子全然就是一個白眼狼,我們就算對他再好,他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他是不會把我們放在心上的。在他看來,我們這些附屬門派的人就像是一層落葉,活該被人永遠踩在底下。人家都說我不好相處……可在我看來那個家夥才是最不好相處的。”扯著破鑼嗓音的少年憤恨的抱怨道:“就說眼下,入宿這玉真觀,他用他父親的令牌直接入住亢宿二去了,那可是抱元境修士住的地方,本來也夠寬敞,可他卻偏偏拒絕我們入住,把我們安排到了這裏。盡管以我們的水平入住這裏也不算跌份,可這其中的感覺實在是……”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我們的身份不如他呢。”一個陰柔的聲音綿綿的響起。


    李靜軒聞言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腦子裏一下子浮現出了一個陰翳男子的模樣來。這一刻,他終於記起這兩個話語聲的主人是誰了:“上次在白家的那些人?沒想到在這裏居然還會碰上他們啊。”


    李靜軒覺得這似乎也是一種緣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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