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爪影如遠望之山層層疊疊。它鋪天蓋地,又如泰山壓頂,令人難以躲閃。此時,虯爪的身形已然欺進李靜軒身前三尺之地,他靈巧的身子毫無美感的在李靜軒的身邊遊走,一縱一躍間像狼三分,又似鼠七分。隻是無論像狼還是像鼠,他的快,他的輕盈都不是現在的李靜軒所能把握的。


    在李靜軒的眼中,虯爪的身形恍如幽靈,是那樣的令人難以琢磨。往往你認為他應該筆直向前的,他卻偏偏生了折轉;往往你認為他應該折轉的,他卻向上縱躍。其一舉一動,卻是絕對的出人意料,好似隨心所欲,毫無規則可言。


    “真的沒有規則麽?不對……”李靜軒並不認為這世上有什麽毫無規則的東西。


    或許人的心思想法是毫無規則的,但人自身的立場,人的個性,人的學識卻是能為這種毫無規則加上一些規則的限製。


    “一切都是有規則的。我們之所以認為這是無規則的東西,其實是我們還不夠聰明,還沒有現其中的規則罷了。事實上,我們的世界,我們的人體,我們的一切都是由各種各樣的規則造就……我們修者要做的其實就是找到它,體悟它,利用它,掌握它,進而能夠逆轉它!”這是李靜軒對修行的理解。在他看來所謂修行求道,求得其實也就是對這些規則的掌控。


    當然,這都是以後的事情,至於眼下,李靜軒想得是自己如何在對方的爪影之下活下去,進而擊殺對方。


    以後天擊殺先天,這是做夢嗎?


    也許吧!但李靜軒清楚自己必須做到這一點。


    “若是他不死,那最後死的就是我哪。”李靜軒如此想著,手中的長劍揮舞得越加密致,一式劍影星河綿綿不絕,當真就如同大河之水一般將自己的周身護定。


    畢竟,想要擊敗敵人,那你先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保護好自己。


    帶著這樣的念頭,李靜軒的心思越空靈起來。他劍勢圓轉無礙,不管朝自己攻擊的虯爪如何變換身姿,他都嚴守法度,以不變應對萬變。


    當然,這也和虯爪走得路子與李靜軒有些相似有關。畢竟,虯爪走的也是靈巧多變的線路,他的招式繁雜詭異了,那分散在招式裏的力道自然就弱了許多。李靜軒揮舞長劍與之交手,覺得他的力量雖強,但也沒強到令自己無從抵禦的地步。


    攻勢既然能夠適應,那李靜軒緊繃的心多少也能放鬆一些。這時他眼睛便微微的眯了起來,身形跟著虯爪的身影而轉,一對眼睛緊緊的盯著虯爪,迅的分析其他的一舉一動來。


    “乾轉坤,起必伏。離變坎,勢必折……”李靜軒跟著虯爪兜兜轉轉了幾圈,憑借著自身驚人的計算分析能力,他很快便把握了虯爪身形的一些規律。不過,出於謹慎考慮,他並沒有立刻反攻,而是在繼續放手的同時,暗中預測虯爪的行動。


    “下一刻,應該是同人位……它對應的應該是向上躍起。”李靜軒小聲念叨著,轉頭看向虯爪。果然,他看到虯爪輕輕一伏,身子猛的向上躍起,就半空中自上而下的朝自己的天靈蓋抓來。


    這一抓自然是氣勢洶洶,可早已有了相關經驗的李靜軒更不意外。他引動自己的劍勢,讓星河翻湧閃出耀眼的星芒,如同咆哮的浪花,以眾擊寡,瞬間便將這一抓吞沒了。


    “哼……”在吞沒爪影的瞬間,李靜軒的長劍和虯爪的手又交錯了一迴。他隻覺得自己握劍的手恍如被錘子狠狠的砸了一記似的,卻是一股大力湧來,令他的手臂一陣麻。


    不過,這樣的麻隻是短短的一瞬。李靜軒隻將元氣往自己手上的經脈一送,這樣的麻之感頓時緩解許多。


    當下他手中的長劍連晃都沒晃去,卻是劍光一轉直接迎向虯爪撲擊的下一個點。


    “引氣初期,也就是這個子……雖然有些強勁,但這樣的輸出我能扛得下來啊。”李靜軒想著眼睛向下一瞄,正好看見虯爪的身形轉向了歸妄位。


    “在這個位置,他應該向左轉折……”李靜軒做出預判。


    前麵的正確給了他無比的自信,這一刻他手中的長劍抖動起來。悠長而大氣的星河為之一變,璀璨的星芒收斂匯聚起來,耀眼的閃光化為一點,直直的向前刺去。


    這一刺,繁化為簡,帶著無可睥睨的氣勢。它恍如劃破長空的流星,帶著同歸於盡的覺悟,隻求在最後的時刻爆出生命中最後也是最耀眼的眩光。


    這是不求長久,隻求瞬間的一劍。


    它無比的快,快的讓人都反應不過來了。


    上一個唿吸,虯爪還在為李靜軒那收束了星河劍勢而感到高興。認為這殘廢走了昏招,竟然再防守,而貿然反擊,乃是自己取勝的機會。


    但,下一個唿吸,他便不這麽認為了。


    因為,這驚人而耀眼的一劍竟預判到了自己折拐的方向,其劍尖忽閃著的卻正對著自己胸前的空門。


    “該死……他怎麽做到的?是運氣?還是……”虯爪無從判斷這一切。


    他的度太快了。眼見自己就要直接撞上那劍尖,被對方來一個一劍穿心。他心中頓時焦急無比。畢竟,他也才先天初期,不是那種體遍罡氣的煉神境高手,卻是不敢直接用自己的肉身去硬接對方長劍。當下,他顧不得許多,周身元氣逆轉,身形微微一擰,整個身子如旱地拔蔥一般高高躍起,卻是在千鈞一之際避開了這驚險至極的透胸一劍。


    “嘩……怎麽會這樣?若是那劍再快一點,隻怕……”這兔起鶻落的變化,讓旁觀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本以為李靜軒被虯爪壓製得毫無還手之力呢,卻不想李靜軒這突然反擊的一劍變讓,虯爪差點沒了命。雖然虯爪最後驚險的避開了,可那也隻是令人可惜的。畢竟李靜軒的那一劍已經向他們證明了,後天並非不能擊殺先天。


    “真是可惜啊!”眾人如此認為,心中對李靜軒有了更多的期待。


    “看那家夥臉上的潮紅,想來剛剛的一擊,他雖然避開,但自己也是很不好受的。”有人在火光中看到了虯爪的臉色,明白虯爪此刻的內裏也不是非常好過。


    麵露潮紅?那是氣走岔了的結果。


    氣走岔了,那自然算是內傷。這內傷算不得很重,可要是被人抓住了破綻那也是一時半會無法迴複的。


    這一點,圍觀的人明白。李靜軒站在他的對麵,更是看的清清楚楚。


    “稱你病,要你命!”李靜軒打著這個算盤,手中長劍一抖,劍勢又為之一變,卻是以白雲劍訣對敵。


    星河劍訣,其勢混雄,如滔滔大河綿綿不絕,寓陽柔和於陽剛之中。


    白雲劍訣,其勁綿柔,如天上白雲一般,初時若有若無,看似無用,可一旦形成大勢卻如同雲蔽天日一般勢不可擋,其究竟卻是寓陽剛於柔和之中,隱神奇在平常之內。


    此時,李靜軒長劍揮舞,一招一式依法施為,當真如同柔雲翻湧,連綿不絕。刹那間,便有如煙如霧的劍雲在他的身邊聚攏,化為絲絲劍氣纏繞到虯爪的身上。


    對於這些看似輕飄的劍氣,虯爪不敢有任何大意。他當下手指揮舞撥彈,恍如案板切菜似的,將李靜軒攻來的劍氣一一斬斷。


    然而,還不等他鬆一口氣。李靜軒的劍氣,便已演化為劍雲。


    看似飄忽輕柔的劍雲,此刻帶著厚重的大勢,一點一點的朝虯爪壓去。才到虯爪身前三尺的地方,便令虯爪唿吸不暢,感到危險了。


    “該死,又是雲!我討厭雲!”虯爪怒吼一聲,然後揮爪。


    這一抓,他攪動了無邊元氣,帶著撕空排雲的威勢,當頭罩向李靜軒。


    李靜軒抬臂揮劍,厚實的劍雲一擺,如針似刺的劍氣便移到了虯爪的麵前,令他覺得分外難受。


    “該死!”虯爪咬牙切齒。


    此時,兩人又交手了幾十招,李靜軒的劍勢固然拿不下虯爪,而虯爪的反擊拿李靜軒也沒有任何辦法。


    僵持便是對兩人眼下戰局的最好形容。


    但,僵局不是兩人想要見到的。他們都想突破僵局。虯爪因此而加快了自己出招的度和力道,試圖想通過拚狠壓垮李靜軒。


    而李靜軒則是不管不顧,依舊幻化劍氣,堆砌劍雲。他在蓄勢,因為隻要白雲劍訣大勢一成,便能揮出莫大的威力。


    “白雲劍訣,最大的弱點便在於需要蓄勢。劍訣施展最初,劍勢未成,極其容易被人打斷。可一旦渡過這劍勢之初的脆弱時刻,這劍勢中段的防守之能,便會體現出來……


    層層疊疊幾千上萬道劍氣防線,足以應對一般高手的傾力攻擊。除非你運氣不好,遇上特別厲害的高手,那僅憑借著劍訣的守勢,便足以支持你施展到最後……


    而最後的白雲劍訣,無論你是用劍破雷雲、還是劍嘯九霄,或是綿裏藏針,都能揮出驚人的威力,甚至有可能越級斬將!”


    這是自己初入長生宗時,師父教會自己白雲劍訣時所說的話。


    那時的師父是何等的意氣風,如仙如聖,而如今卻人鬼殊途,這真是……


    “這一切都是你們這些人害的啊!”李靜軒心中暗念。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手中的劍變得更重了。他明白,這是自己的劍雲大勢已成,所形成的凝滯感。凝滯感越強,自己所能爆出來的威力也越大。至於自己的劍勢爆出來的攻擊是什麽樣的,那就要看自己接下來選擇用什麽樣的殺招。


    用什麽殺招呢?


    這卻是要跟著對方的動作來應對了。


    李靜軒輕輕的瞄了一眼虯爪的動作:卻現此時的虯爪正貼伏於地,他的身形處於一個低穀,正是一個即將上竄時刻。


    “既然你要上竄,那我便……”李靜軒心中有數,手中長劍向前點出,看似是要將敵人從上往下紮死,但實際上卻是劍到半途猛的向上一撩,直下而上直戳虯爪的小腹丹田之處。


    “什麽……”虯爪大驚。


    然而此刻他剛剛向上躍起,四周根本就沒有借力的地方,而李靜軒刺來的這一劍角度偏又來的刁鑽無比。雖說稍差一些就根本刺不到自己,但此時他根本就沒有稍差一些,而是正正的向上。


    這讓虯爪根本就沒有閃避的餘地。


    “嗤……”一道寒芒亮起,一聲入肉之音響徹,而後便驚起了虯爪那淒厲無比的慘叫聲。


    下一刻,虯爪的身軀倒飛出去,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濺起了一片塵埃。


    圍觀的眾人定神端看,卻見那虯爪的小腹到下身處一片殷紅,似乎有一道狹長的劍痕從小腹丹田一直連到了會陰處。


    “啊……”虯爪捂著自己小腹不住的翻滾哀嚎。


    其哭喊的淒慘,卻是讓在場的眾俠少,不由得微微夾緊的雙腿。


    雖然對麵的家夥是自己的敵人,可大家一樣是男人,李靜軒方才的一擊顯然不但廢了對方的丹田,更將對方的子孫根連蛋蛋一起劈成了兩半。


    “真慘啊!”俠少們有些感同身受,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可他這也是自找的,這些妖蠻,不知壞了多少女子的清白和性命。”有人對此隻覺得解恨,他高聲招唿李靜軒:“李兄結果了他!”


    “好!”李靜軒重重的點頭正準備,挺劍而上,直接要了那人的命。


    卻不想,當他的青鋒就要刺下去的時候,一道勁風猛得襲來狠狠的打在了他手中長劍的劍刃之上。


    “當……嘎啦,嘎啦!”先是一聲清響,而後是一片碎裂的聲音。


    李靜軒隻覺得手上一輕,心中大叫不好。他低頭一看,卻是自己手中的長劍被人打成了粉碎。無數的鋼片崩裂散落在地上,在這些鋼片之間,一抹金色在其中映射著截然不同的光輝。


    “金子?金可比鋼劍要軟了許多……這人竟然能用金子擊碎我的鋼劍,豈不是說明……還有高手。”這個念頭在眾人的心底升起。


    他們逆著金子射來的方向看去,卻見一個英俊邪魅的身影正站立帳篷的門口,邪笑著望著這邊。那人,正是祖靈殿在此帶隊的兩大引氣境高手之一的丁克。


    此時,他淡淡笑著,蔑視的看了眾人一眼,直接視場上的眾人為無物。一名衣裳淩亂,年約十六七歲的美豔少女被他擁在胸前似乎顯出了他貪花好色的風流之意。


    “淩霜?”熠熠火光之下,帳篷前的青年和青年身前女子的樣貌都被眾人看得一清二楚,人群之中頓時出了一聲驚唿。眾人扭頭遁聲一看,卻見那出驚唿的乃是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使劍,樣貌也挺英俊。他與那少女似乎有著異乎尋常的關係。此時他臉上的表情卻是相當精彩。


    “這不是三清劍的高弟劉青川麽?”有人認出了他,叫出了他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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